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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配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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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贤王”的梁王,怎么会容许睢阳城外民不聊生呢?
自舅舅刘启继位四年以来,梁王刘武为营造“贤王”人设大费苦心。
不仅花费大价钱建造梁园,供有功之人畅谈国策,饮酒享乐,而且给予投奔他,有真才实学的能人异士特别优待。
一时之间,在朝廷为官的栋梁纷纷请辞到睢阳当官。
睢阳在这些人竭尽全力的帮扶下,经过四年的蓬勃发展,竟有大汉第二王都美称。
身为皇帝的舅舅肯定不乐意,且不说这“藩王治下”有独立的政权,还让他们有“招兵买马,招贤纳士”的权利。
这天下想都不用想,迟早要葬送在地方政权过强,威胁中央政权的体系上!
除却这些因素,还有各种皇室内斗,受苦的终究是黎民百姓呢。
这一天里,她沿途所见所闻,委实骇人,无不体现大舅与二舅皇位争得激烈。
由此,阿娇基本上可以确定睢阳城外的瘟疫是一场丧尽天良的人为事件。
这种大手笔要么是大舅刘启的手笔,要么就是大舅手底下的人,瞒着大舅……
当然阿娇希望是后者,毕竟她对大舅的印象向来都很好。
很快,经过一天一夜的赶路,她终于到达目的地。迎接她的,是一位头戴方巾的妇人。
妇人神情拘束,言道:“这里并没有郡主要找的人。”
阿娇略显失望,不过很快恢复如初。
好在今日出行,并未一无所获,阿娇边想边说:“回吧,魏冲,记得绕来时道而行!”
“绕道需得三天两夜,又不是官道,所到之处皆是山脉,连绵千里。山中多豺狼虎豹,蛇鼠虫蚁更是数不胜数,绕道而行恐丢性命,还望郡主三思而行。”魏冲提醒阿娇。
阿娇眉头一皱,她不喜欢别人有反对意见,就算这个人说的在理,她也不接受。
此刻,不接受别人意见的臭脾气钻出来啦,牛都拉不住,直在她心里挠痒痒,诱惑她找人撒气。
可不能撒气!
当下,阿娇长吸一口气,并告诫自己冲动是魔鬼,前世的臭脾气就不要拿来对付忠心耿耿的下属,要撒气也是对仇人撒,要尊重盟友,将来还得仰仗他们呢。
魏冲看见了,直直地憨笑。
自家郡主完全可以拿他撒气,偏要忍住,忍还没忍到位,那闹脾气的小心思全写在脸上,没一点要掩饰的意思。
真是可爱。
其实,只要能帮他脱离奴籍,让他的人生拥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恩人。
他如今已经决定拿命来效忠郡主,让郡主撒撒气这种小事,是完全可以的,不在话下的。
于是魏冲想都不用想,直接木桩似的杵在阿娇面前,下一秒,魏冲把头低下,露出脑门,然后一本正经地要求:“郡主,你撒撒气,气憋在心里不好。”
阿娇满意地笑了笑,这魏冲看起来粗犷,心思却极为细腻,那就满足魏冲的善解人意吧。
她就轻轻地拍一下魏冲的虎头,然后高昂着小脑袋,霸气十足入了青鹏马车。
随后,马车内传出稚嫩的童声:“魏冲,赶马驱车。”
魏冲起身上马,骄傲地回应:“好嘞,郡主。”
李付见之,嫉妒万分,那魏冲什么时候瞒着他攀上高枝啦!回去一定要好好盘问魏冲,他俩好歹是兄弟,有富贵路不捎上好兄弟,简直自私自利。
…………
就这样,阿娇来时吐一地,归时又吐了一地。
回到梁王府时,天色渐晚,风声猎猎。
王府的奴仆们形色匆匆,好似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阿娇面色憔悴,几乎快要疲软倒地,顾不上知晓发生什么事,旋即吩咐人准备汤水。
她要休沐。
由于汤水温度适宜,她用手摸摸水,随后像条光滑的胖鱼,放心载进去,不肯冒出来。
绿藻面无表情,伸手探进浴桶,旋即准确捏住她的脖颈,顺势把她拎出来。
她耷拉着的脸色,乌黑乌黑的,眉头皱得老高老高,显得很不开心。
绿藻心思巧,柔声安慰道:“郡主,这没找到就是好消息,至少比听到死了要好太多。”
确实如此,只能祈求上苍怜悯,保佑秀旦儿平安无事。
阿娇的眉头因为绿藻的安慰,就此渐渐舒展开来,这时,又想起还有另外一件事没处理,于是吩咐绿藻动作快些。
绿藻麻利地将她从水里捞出来,然后毫不费力地给她穿上软软的衣裳,再把她塞进内室的那张大床上……整个动作犹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待绿藻退去。
她双臂抱在胸前,双腿盘膝,俨然一副小大人模样,死死地盯着门。
很快,魏冲带着刺客的消息风尘卜卜地来了。
“是京城来的?”阿娇问出内心所想。
“是的,据说尽数被梁王拿下。”
“知道是京城的哪一波人吗?”
“是郡主你的母亲。”
阿娇面无表情,稚嫩的脸颊透出别样的成熟。
“梁王怎么说?”
“梁王说,请郡主安心住着。”
阿娇立刻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把她送到长安,什么都好说。
不远处,高脚案几上的红烛正在燃烧,魏冲挺立的身姿倒映在墙壁上,被放大很多倍。
阿娇难得有空,仔细打量魏冲,见他并未配武器,甚是可惜。
想着替他配一把武器。
看来明天非要去冶铁局走一趟不可。
“你退下吧。”
魏冲得令退下。
次日清早,还未打更,魏冲早早在门外等候。
绿藻轻移莲步,端着净面的水出来,看向魏冲的眼满是脉脉,好似能拉出几根银丝。
魏冲瞬间软了身体,身下热起来了。
“恭喜魏守护喜提良籍”,绿藻笑道。
魏冲乐呵傻子似的笑啦,连忙把手杀进自己的腰里。
直言:“昨天和兄弟和好了。”
绿藻脸黑了,头上的金钗算是白带了。
这时阿娇大步从内室跨出,把钱袋丢给魏冲,随后压低声音,模仿男孩说话,“你怕真是个傻子。”
言毕,阿娇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绿藻。
绿藻羞脸逃走,怎么郡主什么都知道呢?明明只是个五岁的孩子。
魏冲还想跟绿藻说什么,可人家像只兔子一样蹬腿跑啦。
“郡主,绿藻她怎么莫名其妙的。”魏冲发出疑问。
阿娇嘴角抽疼,替绿藻的求爱之路稍微捏一把汗,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根木头。
“我怎么知道是她莫名其妙,还是你莫名其妙,总之哪种“莫名其妙”跟我没多大关系。”阿娇把手背在脑后,故弄玄虚。
魏冲听不懂,索性跟在阿娇身后,一言不发。
“就说点你懂的吧。你觉得什么样的兵器适合你?”
魏冲来劲了,说起兵器,刀求稳,剑求利,枪求威势……总之,他口若悬河说一大堆,阿娇听烦啦,罢手打断,再次向魏冲强调:“我问的是你适合什么兵器,至于什么兵器好与不好,我不想听!”
“剑!”
说实话,魏冲选择“剑”相当不合适,因为他面相黝黑,小眼睛又是阔嘴巴,与丰神俊朗的翩翩佳相公相差十万八千里。而配剑的人,不仅要功夫高而且相貌要出众。
虽哪哪都不合适,但魏冲提了便要去办。
这陶氏冶铁局的后台是梁王府,所建造的兵器,大多数用于军营,寻常人家想要从此处配剑还得托关系。
而阿娇不一样,把梁王令牌往掌事面前一扔,眼都懒得抬,自顾领着魏冲跨进里头去。
冶铁局掌事姓陶名贵,是陶氏家族的赐姓人。他原本无姓氏无名字,吃百家饭长大,村里人见他可怜,遂唤阿贵。
直至前两年来到睢阳当街溜子,替富人收租,赚点外快应付平日里的开销。一日,闲来无事,在睢阳城东大街上睡懒觉,救了一个旱鸭子,从此改变命运。
这“旱鸭子”原是陶氏六少爷,平日为人仁德仗义,知阿贵恩情,于是给碗饭与阿贵。阿贵人本就机灵,干活又扎实卖力,没过半年便多有建树,遂主家恩赐姓名,算是小人物里最功成名就的人。
阿贵时常自诩是良民之上的人,今日有幸得见郡主,心里早就乐开花,不过就在方才,他忧郁了。本想一睹皇家风采,哪知郡主风似的飘过,他都没瞧上两眼呢。
唉,这以后踏又少了一项能吹嘘的事。
阿贵越想越气,只恨这眼不争气!
自昨晚主家接到消息,明天陶氏冶铁局将会接待一位身份高贵的郡主,他就紧张的要命。
大家都知道,郡主不好侍候,纷纷严阵以待。而他因为聪明,待人接物比旁的人强上一些,便提议被带在主家身边,有幸成为一睹郡主风采的良民。
只恨这眼睛不争气!
阿贵此刻神思有些飘乎,目睹家主把令牌揣进怀里,卑躬屈膝地跟在魏冲后面。
渐渐的那群另外一个世界的人,远离了他这个自诩良民的人。
彼时。
魏冲的脸色不自然,前几天这个瘦小精明的老头还招呼他赶马呢。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魏守卫,郡主平日里喜欢吃什么,玩什么?”见陶家主客客气气的,魏冲结结巴巴道:“我不知道。”
陶家主嘴角一抽,内心鄙视魏冲是个粗糙的练家子,表面上却恭恭敬敬,“是我唐突,毕竟魏守卫成为郡主的帮手,不过两天。”
魏冲憨憨直笑,下一秒阿娇转头回瞪,魏冲心下一惊,方才他给郡主丢脸了。
他如今是郡主的人,面对商户之家的家主,不必表现自卑怯弱。
魏冲故意咳嗽几声,陶氏家主客客气气问:“是吃酒还是茶?”
“吃酒。”
半晌,从左边拱门走出一个丫头,手里的酒具齐全。
魏冲被侍候的有些飘飘然概之啦。
阿娇见之,步伐渐渐轻盈,叹一句真是孺子可教也,便没再说话,眼睛开始四处扫视。
陶家主再也不敢鄙视魏冲,打消了原本带他去普通的剑房“配剑”的心思,遂立即改道左侧,沿小径去往高等的“锋刃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