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长门遗恨窥前世 ...
-
阿娘原本乌黑的头发经过岁月的打磨,悄无声息变成了白发。
那由白发堆砌的灵蛇髻上,缀满了价值连城的金镶玉。
这些金镶玉“珠圆玉润,色泽大气”是平常人家一辈子都得不到的外物。
而阿娘却天真地想要靠着这些“外物”告诉所有人,权势仍在手中。
这是多么可笑啊!
外面下着雨呢。
阿娘就这么捧着竹卷,护在胸口,仿佛抱着绝世珍宝。
就这么任由大雨滂沱,冷风扑面,也坚决不肯离去,反而不停地在两头石狮子前踱来踱去,焦急地等待着。
等待着她的女儿:陈氏阿娇。
她的眼眶儿不由得湿润,这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馆陶大长公主吗?
就在昨天,陈阿娇听说,阿娘花重金请司马相如先生醉写《长门赋》其目的是为帮她挽留皇帝的心。
可皇帝的心早已坚如磐石。
阿娇没把握皇帝会回心转意,自然不敢去见母亲,只好躲在高大的门缝后,注视着阿娘的一举一动。
就这么看着,看着!
简直太难受,太难受,她的右手不停地在胸口敲打。
心如刀绞到底是什么感觉?
此刻陈阿娇全都体会到了。
毫无疑问!
阿娘从始至终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爱她。
从不问她愿不愿意。
所以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可以全然不顾她的想法,理所当然,固执己见地,把长门赋塞进来,告诉她:“阿娇,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阿娇最终心疼母亲,差使秀旦儿恭敬接过《长门赋》。
秀旦儿把长门赋呈到阿娇面前。
阿娇苦笑:“扔了吧。”
秀旦儿不想扔:“娘娘,何不趁此打消您自己的念头,也让大长公主看清楚现实呢!”
阿娇沉思片刻,答应了秀旦儿的请求,把长门赋献给刘彻。
江韦德公公随意将竹卷往侧案几一扔,语气十分轻蔑,告诉秀旦儿:皇帝携新后游灞河,这竹卷就看缘分了。
秀旦儿冷笑一声,抬腿就走。
江韦德气不过,吩咐几个小太监将秀旦儿团团围住,再摁住,然后毫不留情挥舞着拳头,往秀旦儿白净的脸蛋上揍。
秀旦儿咬紧牙关,一声不吭,挨完打,爬起来,又被打……
直到几个小太监打累了,江韦德这才慢条斯理地擦擦手,旋即换上一副下贱嘴脸,厌恶道:“叫你嚣张!你真当你家主子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陈皇后吗?”
言毕,就带着几个小太监扬长而去。
秀旦儿满眼愤怒,将碎牙连带血水全吐出去,然后沉默不言地回到长门宫。
因为受伤怕主子操心,秀旦儿决定十天半月不去侍候阿娇,等伤好了再去,于是细心嘱咐另一个宫娥绿檀代为照顾阿娇。
直到伤大好,秀旦儿才敢放心去面见阿娇。
当秀旦儿满心欢喜见到陈阿娇,却发现阿娇正躺在床上吐血,顿时心如刀割。
求来太医来诊治。
太医只说一句:郁结在心,不可医治。
秀旦儿知道主子是心病,于是趁着日子好的时候,总扶着阿娇外出散心,然后尽心尽力开导。
可主子却总说她没事没事,照样每日逗猫遛狗,该吃吃该喝喝,确实与常人无异。
秀旦儿寻来太医问:怎么不见好?
太医说,娘娘这是在无视痛苦,可无视痛苦不代表痛苦消失,所以娘娘的病情一日比一日加重。
秀旦儿得知消息,夜里时常偷偷流泪,愤愤不平。
她可爱又高贵的郡主应该得到幸福啊!怎么就困在牢笼里出不来了呢!?
世人皆说,帝王擅心术,向来薄情,事实果真如此啊!
那卫子夫之所以得皇帝爱护,有如今的地位,还不是因为有一个骁勇善战的好哥哥卫青,打仗时屡战屡胜,而郡主她却只有两个不成器的哥哥。
想到这里,秀旦儿再次为主子感到可惜。
这不,边关刚传来捷报,大汉的卫青将军领兵打进了匈奴的龙城。
皇帝得知,龙颜大悦,就带着卫子夫出去踏春,对于主子的长门赋,只说了一句:往事不可回,情亦是如此。
馆陶长公主也终于认命,每天除了骂阿娇是个废物以外,就是打骂下人。
刘彻也任由这个疯姑母闹腾。
而阿娇日渐一日忧郁的一身病,皇帝知道也没有不管,名贵的中药一车又一车送进长门宫,硬是为阿娇续命十七年。
阿娇拖着病体被关了十七年,于元封六年病逝。死后,葬在窦太后陵墓里,卫子夫对此敢怒不敢言。
此后,有民间传闻:是皇帝不愿意原谅陈皇后,才把陈皇后葬在窦太后身边;也有人说,皇帝曾经真的爱过,所以才把陈皇后送到窦太后身边。
因为这个世界上,除了窦太后是真正爱护陈阿娇的那个人,其他人的爱多少是因为权势。
总而言之,统而言之。
元封元年是个悲喜交加的年号呢,在此期间除了废后去世不值一提,其他多少提一提。
比如:大汉灭闽,朝鲜;卫青去世,细君公主下嫁乌孙昆莫猎骄靡……
…………
因为东海郡地势低洼、土壤肥沃、气候温和、河网密布、水量充足,为东海郡农业的发展提供优越的自然环境,所以管理者只要稍加公正清廉,当地百姓就能过上丰衣足食的生活。
可惜自年前来了一个孕妇,东海郡就发生了巨大变化。
这位孕妇是一位高贵的公主也是东海郡名副其实的管理者。
这位管理者因怀孕日渐暴虐,性情越来越喜怒无常,不仅擅改律法还为一己私欲征收税款。
东海郡的百姓们很长一段时间,生活在水深火热中。
直到一个女娃娃降生在这个世界上,公主的性格才温和许多。
从前那个总和丈夫吵架,折腾百姓的公主,如今不吵也不折腾,选择踏踏实实地与陈侯爷安心过日子。
因此,这个身份尊贵的,刚落地的女娃娃被美誉:是整个东海郡的福星。
大家都亲切地叫她:娇娇儿。
“郡主,你小心点啊,别跑太快,小心摔倒。”
仆人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抓住陈阿娇,但阿娇可不是好惹的主,蹲下身体,像泥鳅一样滑走,可愁坏追赶她的仆人。
自家这位郡主也太有精力了吧,一跑就是一上午,还不带歇气。
说要做的事,也一定要去做,想要得到东西就一定要得到。
别看她只是一个五岁的小娃娃,却聪明狡猾,有时,也不管别人有没有难处,只管她尽兴就好。
这样的性格真是为难她们这些年纪不过十五六岁的仆从们。
东海郡结伴而行的农民们归家时看到阿娇,大声叫唤:“娇娇儿。”
阿娇认得唤她的老伯,是个会读书的下地人,长相和蔼可亲,她很喜欢,于是扑腾扑腾跳起来,双手举起来打招呼。
“老伯好,你知道哪里有好吃的吗?”
老伯指指东边。
阿娇顺着手势,发现远处的彩霞竟然横挂山间,飘飘然竟有仙境之感,阿娇直言肯定有好吃的,指不定还能寻到仙桃呢。
彼时,宫娥们已经累得大汗淋漓,鬓角梳的一丝不苟的发型,在追逐阿娇时散开。
阿娇见之,可不管她们累不累,顽皮笑道:“各位姐姐们,我要去那里。”
一位绿装宫娥惊呼道,“什么!那里十分危险,郡主你可不能去。”
阿娇偏要去,拔腿就跑。
绿装宫娥急得满头大汗“这可如何是好!”
阿娇跑了许久,皇天不负有心人,她终于发现一处仙境,里面生长着蓬勃的桑树,桑树已经开花结果,看起来鲜甜可口。
阿娇垂涎三尺,料想心动不如行动,转眼蹬脚爬上树。
众人思量,爬树原本就不可怕,在东海郡算是一种良好的习俗,可那也是寻常熊孩子家的习俗。
翁主可不是寻常人家的熊孩子,她身份尊贵,可不能爬树。
这要是受伤啦,陈侯爷和馆陶长公主定然不会轻饶她们。
在这样的社会,他们这些犹如草芥的下贱之人,是可以被主人家随意打杀发卖的。
仆从们越想越深思极恐,连连向前好言劝道,“翁主,快下来,树可不能爬啦,奴婢带您到东海郡最热闹的集市上玩,好吗?”
她们想打商量,可阿娇毫不理会,紧紧抱住树,死也不下来,粉嘟嘟的脸因为生气都快皱成一团啦,更别提两条像虫子一样的眉毛,高高挑起,神气十足。
她才不想回去呢!
于是奶里奶气的,威胁奴仆,“你们要是不让我爬树,摘好吃的,回头我就给阿爹和阿娘说你们打骂我,到时候你们也没好果子吃,倒不如现在成全我。”
仆从们面面相觑。
这位真是活祖宗,说起谎话不仅不打草稿还毫无愧疚之感,真是可恶至极。
可她们又能怎么样呢?
这位小祖宗可是一郡城的郡主!
阿娇看到他们无可奈何,十分得意洋洋,继续爬的动作。
爬的动作十分轻快熟练,以前肯定也没少爬树。
随着阿娇越爬越高,直到爬到一米高,仆从们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不知谁与谁眼神交汇,瞬间达成一致协议,纷纷绕着树根部躺下,形成一个围绕树中心的人肉垫子。
翁主要是掉下来,顶多砸死一个人,总比翁主摔伤全砍头要好。
每个仆从都瑟瑟发抖地躺着,都在祈祷郡主好些爬,千万不要掉下来,毕竟树下面每个人都有被她砸死的机率。
“我摘到啦,哈哈哈……”阿娇兴奋地叫唤着,不仅坐在树干上乱动,还向仆从们招手炫耀她的成果。
这可把躺在地上的仆从们吓坏啦,直喊,“我的小祖宗,悠着点吧。”
阿娇不以为意,大大的怪脸送给她们,旋即笑道,“你们可真胆小。”话音刚落,从远方飞来的白色光芒直入阿娇脑海。
阿娇顿时头晕目眩,最后控制不住身体,整个人小只地往下掉。
好在只爬了一米高,下面又有人接着,人只昏过去。
这时,阿娇隐隐约约看到了长门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