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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纸人小镇》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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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不得身上几乎要让他昏厥的伤势和所剩无几的体力,林独舟身形如一道撕裂阴云、燃烧生命的疾电,再次义无反顾地飞身扑向那片毒烟弥漫、能量躁动欲裂的核心区域!
手中的刻刀被他灌注了此刻所能调动的全部力量,乃至部分生命本源,刀身剧烈震颤。
也就在他动身的同一刹那。
一道凝聚了张和旭残存所有怨念、能量、以及对完美执念的、足以洞穿虚空的无形冲击,如同潜伏在阴影中等待已久的致命毒蛇,从身侧一个极其刁钻、完全超出常理感知的角度,诡异地袭来。
而林独舟的技能,剩余时间,不足三秒!
唯一的机会就在眼前,纵是九死一生,也绝不能错过!
林独舟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决绝,竟是不闪不避,将后背空门完全暴露,也要将手中这凝聚了全部力量与意志的一刀,送入那颗剧烈跳动、即将爆发的能量核心!
他咬紧牙关,牙龈甚至渗出血丝,手腕猛地一翻,全身肌肉力量拧成一股。
刻刀化作一道快得超越思维极限、仿佛能斩断时间的死亡寒光,精准无误地刺入残瑕纸人骨架头颅最中央、那一点微不可察的红色漩涡......
“咔嚓——”
如同万年玄冰破碎,又似星辰崩灭的清脆声响,响彻在死寂的战场。
张和旭那仅剩骨架的头颅,应声与躯干分离,滚落在地,眼眶中的怨火瞬间熄灭。
而林独舟的身侧,也同时传来了利刃洞穿血肉、撕裂内脏的、沉闷而可怕的噗嗤声——
【恭喜玩家成功击杀《纸人小镇》副本核心鬼怪:残瑕纸人。】
系统的提示音冰冷而清晰地响起,不带一丝感情。
是桨东!
在最后那千钧一发之际,技能时间已过的他,竟是不顾自身安危,用血肉之躯飞扑而来,硬生生为林独舟挡住了那本该贯穿他心脏的致命一击。
幸好前方还有层层叠叠的蛊虫在最后时刻下意识凝聚成的薄弱缓冲,这次攻击并未直接命中要害,但依旧在他的腰侧,留下了一个触目惊心、几乎将他拦腰截断的巨大血洞,鲜血如同泉涌。
技能时间刚好归零。
林独舟身上那股冰冷暴戾的气息如潮水般退去,强烈的虚弱感和技能副作用如同无数把钢锉在刮削他的骨髓与灵魂,让他眼前彻底一黑,险些栽倒在地。
张和旭是带着愤怒死去的,恐惧与害怕并未在这个四肢发达的愣头青上出现,而是无尽的不甘和痛恨。
真是的,他脑子一点都不好用。
“啧,早知道就再恐吓一下,也不至于一点能量都没有。”脸上的烦躁情绪怎么也压不下去。
血量再次被强制扣除百分之三十,经历连番超越极限的苦战,他此刻的生命值,已跌至不足五分之一的危险红线,状态栏挂满了各种重伤、虚弱、流血的负面图标。
他强忍着几乎要将他意识吞噬的剧痛与眩晕,眼皮微颤,凭借着残存的感知和意志,摸索着,踉跄地来到桨东身前。
“喂,你没事吧。”
颤颤巍巍的手,触碰到那温热血湿、甚至能感觉到内脏蠕动的恐怖伤口,大致确认位置在腰侧,并非即刻致命,但伤势极重,他这才从胸腔中长长地、带着无法抑制颤抖地舒出了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
“哈哈!小弟!怎么样,终于彻底臣服于本大爷关键时刻的英明指挥和舍身救……呃,救小弟的英姿下了吗?”
翠花已经缩小回巴掌大小,蹦跶着跳回林独舟的头顶,语气依旧嚣张,仿佛刚才那个被踹飞的不是它一样,全然不顾自家主人正躺在地上,生命如同风中残烛。
桨东沉默地利用专门培育的治愈蛊虫为自己和林独舟迅速紧急止血、缝合伤口。
但他的眼神,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惊与凝重,死死盯着那逐渐消散、化为纯粹能量光点的纸人残骸,以及系统提示仿佛仍在空气中冰冷回荡的余音。
这是第一次。
在以往的副本中,鬼怪在被玩家“杀死”后,会逐渐虚化、消失,回归副本核心的营养池,等待下一次副本重启时再度降临。
它们是不死的,至少对玩家而言是如此。
但这次……系统那清晰的“成功击杀”播报,如同九天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颠覆了他所有的认知。
这是第一次,有玩家能够真正意义上的、彻底的……杀死一个副本的核心鬼怪!
让它们连回归核心的机会都没有。
他看着那个因为失血过多和副作用而脸色苍白如纸、身形摇摇欲坠,却依旧凭借着一股不屈的意志,摸索着,一步步坚定而艰难地走向张家祖宅大厅方向的林独舟。
桨东那惯常古井无波的眼中,第一次翻涌起如此复杂难辨的神色——是惊疑,是审视,是探究,更深处,或许还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敬畏。
这个看似脆弱的新人,身上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前方的张家祖宅,在暮色中显得愈发阴森诡谲,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而林独舟的背影,在血色残阳的映照下,被拉得很长,孤独,却又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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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祖宅的前院,宴席正酣。
琉璃盏碰撞出清脆的假笑,金樽玉液映照着一张张虚伪的面容。
欢声笑语之下,却是暗流涌动,无数精心编织的谎言如毒蛇般游走,伺机而动。
林独舟踏进这片浮华之地时,周身仍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死气。他从系统商店换了一身素净长衫,掩住身上被桨东以蛊虫勉强缝合的伤口。
失血过多的脸庞苍白如纸,脚步虚浮,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散。
就在他出现的刹那,院中喧嚣骤停。
席间宾客,无一例外地转动脖颈——那些眼眶中空洞无物,没有瞳仁的眼珠齐刷刷地钉在他身上。
“这么热闹啊。”即使林独舟看不见,也能察觉到这诡异的氛围。
寂静只持续了瞬息,谈笑声再度响起,可那些头颅却未曾转回,仍死死面向林独舟,嘴角咧开僵硬的弧度,发出与表情毫不相称的杯盏碰撞声。
“二少爷,这边来。”
一名小厮悄无声息地靠近,搀住他发冷的手臂,引他向主位方向走去。
那里是张家族人的席位,最高处坐着一个人——来到这四日以来,首次得见的“张启生”这具身体的生父,张家祖宅真正的主人。
“哈哈哈,张先生今日可谓是好事成双啊!”一道谄媚至极的声音自林独舟斜后方炸开,带着毫不掩饰的讨好与讥讽。
“大公子十八岁生辰,小儿子十六岁定亲。”
那没有眼珠的视线如冰锥刺骨,几乎要在林独舟身上凿出洞来。
空气中弥漫的那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如附骨之疽,无法忽略。
烈日当空,本是暖意融融的正午,张家祖宅却笼罩在一片阴森寒意之中。阳光被高耸的屋檐切割,在主位区域投下浓重的不祥阴影。
张先生便端坐于那片黑暗中央,如同一尊腐朽的神祇。
他厚唇微启,声音低沉如古井回响:“张启生,你不该在后院等待接亲,来前院作甚?”
对于这个儿子,张先生曾有过真实的疼爱。那孩子幼年时展现出的、令人望尘莫及的纸扎技艺,曾让他引以为傲。
只可惜……那年一场意外之后,无用之人,合该被弃。
六年不闻不问,甚至连这桩亲事,也是在长子“提醒”下才恍然记起。
被点名的林独舟虚弱地倚着廊柱,惨白面容如雨中残荷,声音却清淡平稳:“阿兄生辰,弟弟理应前来,奉上贺礼。”
他嘴角牵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仿佛早已看淡一切:“况且,孩儿也有一份礼要送给父亲,权当……最后一点心意。”
如同一个被遗忘多年之人,在彻底消失前所做的、徒劳的挣扎。
“什么……”张先生话音未落,一声尖利得不像活人的通传猛地撕裂空气——
“季—生—渊—大—人—到——”
一刹那,前院万籁俱寂,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林独舟唇角几不可察地一勾。
好戏,开场。
房梁之上,桨东捂着几乎被蛊虫堪堪缝合的腰腹伤口,目光如鹰隼,牢牢锁定下方。
“原来是季先生,有失远迎。”主位上的张先生缓缓起身,步下台阶,亲自迎向院门。
今日这出大戏,缺了这位“主角”可唱不下去。
如同牵线木偶被同时拨动了机关,席间顿时爆发出更热烈的喧哗。而那些心怀鬼胎者,则交换着隐秘的眼神,压下眼底翻涌的兴奋与幸灾乐祸。
林独舟亦微微侧首,虽目不能视,听觉却捕捉着来人的每一丝动静。
“蝉联二十二届纸人大赛魁首的季生渊……究竟是何模样?”
来人一身朴素布袍,仙风道骨,灰白长须随风轻拂,面容上的皱纹并不深刻。
他捋须开口,声线平和:“张家长公子生辰,幼子定亲,于情于理,老夫都该前来道贺。”
平平无奇。林独舟心下微哂,但总觉得他身上古怪。
这是他的第一感觉。
“李老,将贺礼呈上。”季生渊对身后随行的弟子淡然吩咐。
嗯?
林独舟剑眉微挑。虽看不见,感知却瞬间锁定了声音来源。
房顶,桨东指尖微不可察地一动,数缕黑烟般的蛊虫如银针入海,悄无声息地潜向人群。
被称为李老的弟子上前一步,臂弯中托着一具纸人。
那纸人栩栩如生,静卧如安睡的婴童。
唯有那双瞪得滚圆、毫无生气的眼睛,以及脸颊上血红欲滴的嘴唇,显得格外突兀。细看之下,纸皮下仿佛有细微的波动在隐隐流转。
满场顿时爆发出夸张的赞叹。
“不愧是季生渊大人,就算不是大赛上那些可言语可思考之物,那也是万里挑一!”
“此等精品,若卖给那些外商,不知能赚多少金珠!”
“巧夺天工,简直是纸仙临凡!”
溢美之词涌入张先生耳中,可他的脸上却浮现出一种古怪的神情,混合着疑惑与一丝压抑的得意。
“这……”他吞吐沉吟,眼中闪过为难之色,“季先生这纸人,当真是亲手所扎?”
被质疑的季生渊并未动怒,语气依旧温润:“自然。此为老夫特为张家喜事,耗时一日独家定制。”
“一日制成”的消息,引来一片倒抽冷气之声。
张先生面露疑色,语气是困惑的,眼神深处却翻涌着计谋得逞的恶毒:“可怪就怪在……我府上,有一只一模一样的纸人,乃犬子张和旭所制。不巧的是,一周前,它失窃了。”
他声音陡然拔高,充满痛惜:“可怜我儿为此物废寝忘食,十指磨破,心血耗尽啊!”
话音一落,满宅哗然。
“什么?季大人的纸人是张和旭做的?”
“不可能!季先生何等身份,岂会行此鼠窃狗偷之事?”
“可……张和旭那小子,真有这本事?”
“但毕竟张宅双喜临门,只送一只栩栩如生的纸人,无灵之物,是有些蹊跷。”
见众人将信将疑,张先生不慌不忙,抛出了另一记重锤。
“诸位若不信,犬子有个习惯,会在完成的纸人脚底,留下独门标记。”他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露出内里血肉模糊的黑洞,“那是一株——百合。”
李老下意识地将纸人脚底翻转,示于众人。
那本该纯洁的百合印记,此刻扭曲如不可名状的秽物,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气氛酝酿至顶峰,林独舟轻轻挥开小厮的搀扶,自顾自寻了处角落坐下,双臂环抱。既然看不见,在哪都一样。
他指尖微动,接收到信号的翠花立刻抛弃主人,米粒大小的身躯借着微风,精准落在林独舟手心。
一人一虫,安然看戏。
桨东在梁上无声挑眉:(??_?? )
此时,一道熟悉的、充满“正义”的声音响起,如同审判官般为张先生助阵:“不错!我亲眼所见,张家大郎制作此物时是何等辛劳!从我清晨来访至深夜离去,那孩子仍在灯下雕琢,片刻未歇!”
正是在厢房中第一个出声附议之人。
紧接着,事态如林独舟在密室中所闻那般发展。
接二连三的“证人”站出,信誓旦旦地声称目睹过张和旭为这纸人呕心沥血。
怀疑的种子迅速生根发芽。众人看向季生渊的眼神变得复杂,掺杂着“果然如此”的释然。
他占据魁首之位太久,久到嫉妒的毒蔓早已爬满每个人的心墙。
“你……你们!”李老满面通红,羞愤交加,“我师父绝不可能行此卑劣之事!”他怒视着眼前这群落井下石之徒,怀中的纸人瞬间变得滚烫,丢也不是,留也不是。
那纸人烈焰般的红唇高高扬起,仿佛无声的嘲讽。
处于风暴中心的季生渊,却只是淡然伫立,背脊挺直如松,眼底无波无澜,仿佛一切污蔑皆与他无关。
只是……林独舟单手支颐,轻轻嗅着空气中弥漫的情绪——一片巨大的、苦涩的心衰之气。
眼看高潮将至,计划中的关键人物张和旭却迟迟未现。张先生心底暗骂一声“废物”,与旁人对视一眼,下颌微不可察地一点。
“还有一事,诸位!”张先生猛然抬手,声音掷地有声,“季生渊此獠,之所以能造出这等以假乱真的纸人,皆因他暗地里以活童献祭!”
话音未落,浓稠如墨的黑烟猛地自季生渊周身爆发!
无数孩童的冤魂尖啸着四散奔逃,它们眼神空洞,带着无尽的恐惧与不甘,瞬间冲垮了人群的理智。
围观的宾客惊恐退散,以季生渊为中心,空出一片绝望的真空地带。
林独舟倏然坐直身体,脸色阴沉如水。他知道这些孩童从何而来——不仅是日记中所载的构陷,更是四日前,他亲眼在密室中见过的惨状。
那些无辜的孩子……
他下意识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
“小……小弟!空气,空气给一下喽!”无人注意的角落,还在他掌心看戏的翠花遭了殃,拼命挣扎。
死“丫头”手劲真大!
好不容易快要挣脱,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猛地吸引了翠花的注意。稍一分神,它再次被卷入那片毫无空气、被死死攥紧的绝地。
“啊啊啊啊啊——季生渊!你这畜生!还我小宝!!”一个鬓发散乱、衣衫褴褛的疯婆子挣脱阻拦,疯魔般冲进院子。
她双眼赤红,目光如淬毒的钉子,死死钉在季生渊身上。
“我的小宝!他只是在你们口玩了一会儿……就没了!第二天你家就多了个和他一模一样的纸人!!”她声嘶力竭,字字泣血,正是不久前痛失爱子的灵婆——巫娜。
林独舟记得她的声音。
当张先生突然发难,当灵婆冲入哭诉,李老的心跳骤然失控。
他看向师父,季生渊依旧平静,但那平静之下……竟似有一种默许,甚至是一种引导?
巫娜不知孩子是生是死,只知他消失了。
但在场其他人“知道”!
刚刚坐实了季生渊用孩童献祭,此刻就有苦主上门。巫娜的孩子,八成已遭毒手,魂魄或许正缠绕在季生渊身上!
“魔鬼……他是魔鬼!!”人群中,不知是谁颤声嘶喊。
“打倒这恶魔!解救无辜纸人!”此语一出,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但疯狂的浪潮已无人能阻。
在震耳欲聋的呐喊中,李老僵立原地。他眼睁睁看着,几个身影如鬼魅般扑上,死死摁住季生渊清瘦的身躯。
一只青筋暴起的手,虽布满皱纹,却仍然有力,是巫娜。
她攥住了季生渊那曾创造出无数巧夺天工纸艺的右手腕。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压过了喧嚣,清晰地传入李老耳中。
那手腕以一个绝对不自然的角度弯折下去,像一根被轻易掰断的枯枝。
季生渊的身体剧烈地一颤,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额角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但他紧咬着牙,没有求饶,那双曾经清澈睿智的眼眸,此刻如同蒙尘的古井,望着疯狂的人群,深处竟闪过一丝悲悯。
紧接着,是左手。
“咔嚓!”又一声。
这一次,动手的人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恐惧与兴奋的狞笑,仿佛折断的不是一位老人的骨头,而是某种象征权威与完美的图腾。
这人正是李莽。
季生渊的双手软软垂下,指尖还在微微痉挛,仿佛残留着制作纸人时的最后一丝韵律。
但这还未结束。
另一只粗糙的手,带着污浊的指甲,猛地探向季生渊的脸,是家住水井旁的阿婆。
“挖出他的眼睛!看看这双‘神眼’到底是什么做的!”
“让他再也做不了那些邪门的玩意儿!”
两根手指,毫不留情地刺入眼眶!
“呃啊——”
这一次,季生渊终于无法抑制地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身体如遭电击般弓起。
鲜血,不是喷涌,而是顺着那手指的轮廓汩汩流出,猩红刺目,瞬间染红了他灰白的胡须和素色布袍。
那手指在里面粗暴地搅动,然后狠狠一抠!
两颗浑圆的、尚带着体温的眼球,被生生剜了出来,如同被丢弃的石子,滚落在尘土之中。
空洞的眼窝瞬间被暗红色的血液填满,不断向下流淌,在他脸上画出两道凄厉的血泪。
季生渊的身体彻底软了下去,若非被人架着,早已瘫倒在地。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的嘶声。曾经仙风道骨、傲然如松的身影,此刻只剩下破碎与狼狈。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痛苦与屈辱中,他那被鲜血浸染的嘴角,似乎极其微弱地、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像是在默念什么,又像是在完成某个最后的仪式。
一生行善、完美无瑕的季生渊,一旦被泼上污点,整个小镇的居民便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蜂拥而上。
他们不仅要搬开这块绊脚石,更要将高高在上的“神祇”拖入泥沼,尽情践踏。
看着那曾创造出无数绝美纸艺的身躯,如破败的玩偶被拖向祭坛,下一瞬,献祭的火焰冲天而起!
“啪啪啪。”
林独舟起身,对着那群仍在倾情演绎的观众,慢条斯理地鼓了鼓掌。
他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声音清晰穿透喧嚣:“很不错的演出。”
所有喧闹与动作,瞬间冻结。
几声类似机械故障的“滋啦”声掠过,人群中,某个“人”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但可惜,我没空欣赏这烂熟透顶的戏码。”话音未落,一柄刻刀自他袖中疾射而出,目标直指李老怀中那个诡异的纸人!
“对!小弟,就是这个方向!”
“Yes!小弟,你很有当神枪手的潜质啊!”翠花在他发间兴奋赞叹。
它只稍作提点,没料到林独舟准头如此骇人。
那被击中的纸人猛地一颤,发出属于现实世界李老的、沙哑苍老的声音:“你怎么知道……是我?”
林独舟耸肩,语气带着洞悉一切的嘲弄:“或许这要从……四天前那个夜晚,那个熟悉的阻拦感说起。”
他缓步向前,虽目不能视,却精准地“望”着那具纸人。
“你的技艺确实登峰造极,完美复刻了活人的一切机能,甚至能模拟真实的流血与流泪。”
他歪了歪头,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我说得对吧,李老。”
“我,也是个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