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学园]而你如月君如星》言言和煦

71、诉衷情

　　还没等她有所反应，谜亚星便已侧过了身，在周遭景象恢复正常之前，拉着她快步离开了眼前这个危险之地。

　　阳光依旧灼热无比。

　　快速前行的途中，谜亚星一语不发，他的步伐很快，不一会儿乌克娜娜就感觉有些跟不上了，然而他却一点儿稍微放慢脚步的意思也没有，那紧握她手腕的力道未减，手腕皮肤亦被他指间银戒磕得传来几分疼痛。

　　他在生气——乌克娜娜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他这不寻常的情绪。

　　等谜亚星终于肯停下脚步之时，那片荒漠已然被他们远远甩在身后。乌克娜娜没有料到他忽然的止步，在烈日下被快速拉着前行许久，此刻脚步虚浮的她一时没有控制好距离，眼看身子踉跄着就要撞上谜亚星的背，只见他侧了侧身，手腕微微用力，借着她倒过来的力道将她扯入怀里。

　　“……对不起。”乌克娜娜伏在他的胸膛缓和着呼吸，低低的嗓音被刚刚那恶劣天气灼得弱了几分。

　　她听见谜亚星轻声笑了笑，“这声对不起，为的是哪件事？”

　　乌克娜娜抿了抿唇，没有答话。

　　她其实想说的话有很多，想要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只是这些再次遇见后的所有质询，都在感受到他不同以往的情绪之后，全都道不出口了。

　　毕竟，她分明已经知晓了答案，再问也毫无意义。

　　谜亚星没有在意她的沉默，微垂的眸光注视着自己揽在她腰后的手，指间的银色在经过树梢洒落日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你的对不起，如果能换成‘你终于来了’，我想我会开心很多，”谜亚星勾着嘴角，眼中却并无笑意，“可我知道这不可能啊，你并没有在等我，又怎么会期待我的到来。”

　　“不是这样的……”乌克娜娜听出了他语气中的自嘲，觉得心脏猛地一缩，然而下意识的反驳之后，却又再说不出别的什么解释的话，只是不由自主地揪紧了他胸前衬衣。

　　“那又是怎么样呢？”他低低地问，“是想告诉我，残忍地把我一个人丢下是为了我好，独自去面对这一切也是为了保护我？娜娜啊——

　　“你在维多利亚老师的幻境里问过我，‘可以相信我吗’，可你真的，相信我了吗？”

　　少年呢喃自问的语气，让乌克娜娜心中一痛，那些从独自踏入这个地方以来便一直刻意压下的某些情绪，燎原一般再次席卷了她。

　　她张了张口，可喉头像哽住了一般，像是明白了如今所有的辩解都是无力的，千言万语最后只能化作一声讷讷的“对不起”。

　　“我不要听到你说对不起，”谜亚星揽着她腰际的力道紧了紧，深吸了一口气，“娜娜，你实话告诉我好吗，至少到现在，这个决定，你有没有后悔过？”

　　“……”乌克娜娜闭了闭眼，这段时间以来的挣扎好像随着他的提问再次漫上了脑海，让她喘不过气，脑子里不断交织着让她痛苦不堪的那段预言，和好不容易才下定的斩断过往一切从容奔赴这无光未来的决心。

　　于是许久的沉默过后，她听见自己忍住了喉间苦涩而勉强发出来的低低嗓音——

　　“我从来不做后悔的事，谜亚星……你也不该来。”

　　“好一个，从来不会后悔。”

　　骤然冷下来的语气，让乌克娜娜心头蓦地一震。她抿了抿唇，想要抬头看向谜亚星的脸，然而目光还未来得及触碰到他的面容，就已经被他轻轻覆下的掌心隔绝了所有视线。

　　“可即便不该来，我也还是来了，”谜亚星的嗓音清晰地响在了她的耳边，可以感觉到他微弯了腰，额头轻轻贴向覆在她双眸之上的手背，“你明明知道，无论你去哪里，我都会不顾一切地来找你。除非你再次像三年前那样突然的消失，让我无迹可寻。”

　　“……所以还是该怪我，将那联系斩断得不够彻底。”被遮住视线无法视物，乌克娜娜于是阖上了双眸。

　　“就这么想逃开我吗，我到底有哪点不好啊？”那揽在她腰后的大手收得更紧了些，渐弱的嗓音中是不甘的反问，“难道我为你做的还不够多吗？”

　　“就是因为你为我做了太多，才更不应该牵连到你，”乌克娜娜低低道，“从我回到萌学园到现在，你做的已经足够了……谜亚星，你并没有哪里不好，是我没有资格拉着你一起面对这一切，这是属于我自己的命运。”

　　是一场从红月开始就针对她所设下的绝望未来。

　　沉默无声蔓延，乌克娜娜感受到覆盖在眼前的温度移去，她缓缓睁眼，映入瞳孔的是谜亚星那低垂着望向她的，满是落寞的双眸。

　　“所以你把我排除在了你的命运之外，对吗？是不是从一开始你就只是想要一个短暂的陪伴而已，只是我恰好成为了那个陪伴你的人。而现在你不需要陪伴了，所以可以毫无顾忌地把我推开。”

　　“你明明知道不是这样的——”乌克娜娜捏紧了他的衬衣，但焦急的反驳才刚出口，就被谜亚星轻声打断。

　　“那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相信我呢？”谜亚星直直望着她的双眸，“我说过我会跟你一起找到实现心愿的地方，会陪你一起完成心愿，你为什么，就是要丢下我呢？觉得我没法保护你，还是觉得我的存在只会给你带来阻碍？”

　　“不是……都不是，”分明是轻声的询问，却好像刀尖刺过一样，让乌克娜娜感到心脏传来阵阵钝痛，连开口都变得困难，“我只是不想——”

　　“不想连累我？”谜亚星接过她的话，“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从来不认为这会是连累，你有没有想过与其被你抛下我更愿意陪你一起赴死？”

　　“可我不愿意！”一步步的逼问让乌克娜娜再压抑不住一直以来克制的情绪，甩开了谜亚星的手后退几步，望着他的眼眸微微发红，“我不要你陪我一起死，我想要你长命百岁长长久久地活着！哪怕……哪怕我再也见不到那一天。”

　　“可如果没有你，我根本不可能长命百岁，”谜亚星凝望着她，缓缓走近，“为什么你总是不明白呢？”

　　乌克娜娜摇着头，声音中带着几分呜咽，“你可以的，那三年没有我的时光，你不也照样这么过来了吗？你会……你会像艾瑞克一样，逐渐淡忘那段喜欢我的感情，走向下一个人，那才应该是你的归宿，而不是和我一起葬送在这个幻境里。”

　　听见她提起了艾瑞克，谜亚星的眸光暗了暗。

　　“在你心里，我和他是一样的人吗？”他向乌克娜娜走近，压低的嗓音里克制着什么，“你以为那三年我就一点痛苦都没有吗？所有人都知道他和你天生一对，所以他可以毫不掩饰地表达对你的思念和失去你的痛苦，而我只能把所有的感情捂在角落烂在心里！我为什么能好好地度过那三年？是因为我始终坚信你没有死，我始终在期盼你有一天还是能回到学校回到我的身边来！”

　　伴随着他压抑低吼的，是肩膀被紧紧握住传来的几分疼痛，乌克娜娜怔怔地抬眸望着他那紧盯着自己的泛红眼眶，发觉喉头开始哽得难受。

　　“可你现在告诉我，你这次真的要去死了，真的要永远消失在我的世界里了，我再也不可能像过去那三年里的每一天那样，告诉自己只要等待就能够有再陪伴你的那一天！娜娜，你要我怎么去接受啊？”

　　钳制住她的力道重得像是要把她的肩膀捏碎，然而口中诉说的话语却无比脆弱，好似带着莫大的痛苦，却偏不死心地非要向她寻求一个答案。

　　然而乌克娜娜无法回应，她知道再多的言语都无法抚平他口中的那些伤害，心脏也像同时被捏紧了一般不住地疼，空气中蔓延开来的只有压抑的低泣。

　　谜亚星望着她垂下了头，克制似的咬紧牙关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最终还是放下了紧握她肩膀的手，将她轻轻拉进怀里。

　　“我们不该这样的，娜娜，”他静了下来，双目放空地凝望着眼前的虚无，“这世上本就没有那么多绝对的答案，也不是一定要选了这个就只能放弃另一个。我知道的，你是不想我受到伤害，也怕到最后谁也守不住，所以才决定独自面对这一切。”

　　他将脑袋埋在了乌克娜娜的颈间，闭上眼睛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可我不喜欢你这样，你的顾虑把我隔绝在了你的世界之外，让我觉得我好像和其他你所要保护的人没什么两样。虽然我自己也明白，或许你已经不再是失忆后那个需要依赖我的你了。你已经变回那个足够强大的自己，所以，也不再需要我了。”

　　话末放轻的语调，让乌克娜娜心内为之一痛。

　　“不是的……”她怔怔地道，“我从来没有那样想过。”

　　“真的没有想过吗？”谜亚星半抬了眼皮，嗓音很低，“可在我以为你最需要我的时候，你却毫不犹豫地把我推开了，不是吗？”

　　“我没有，没有毫不犹豫，”乌克娜娜像是妥协了一般闭上了双眸，听见自己微微颤抖的回答里还带着刚刚哽咽时的水汽，“我也根本不是刚刚说的那样从来不会后悔，我只是在逼着自己去做一个认为正确的选择，这些所有的决定，从来都是……从来都是逞强。对不起，谜亚星，对不起……”

　　好像所有的情绪在刹那间找到了宣泄口，乌克娜娜紧紧扯着他的衬衣，再止不住呜呜低泣起来。

　　谜亚星垂了眸，任由那咸涩的泪水濡湿自己的胸膛，缓缓将她拥得更紧了些，“别说对不起，娜娜，像现在这样把想法传达出来就好了啊……你总是不说，自己认为是对的就作出决定。即使我可以猜到你的念头，就算我能够理解你的所有想法，也不代表我就能完全接受你所决定的一切。”

　　“至少，”他轻轻道，“要从我身边离开这件事，无论是什么理由，我都没法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