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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等到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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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中秋。
今年萌学园特别开设了“团圆庆典”,连着几天的活动,专门为那些不愿或无法回家过节的学生庆祝,于是校园里上上下下都洋溢着欢乐喜庆的氛围。
艾瑞克坐在花园前的长椅上,低眸瞧着手中的爱心月饼发呆。
谜亚星刚从图书馆走来,右手揣进了兜里,臂上夹着几本书,空中的左手慢腾腾地转着一个小小的魔方,在路过艾瑞克身旁时停了下来。
他侧过身子,低头看他,蹙起了眉。
“你在这发什么闷?”
“是谜亚星啊,”艾瑞克抬头,见是他,笑了一下,又摇摇头,“没什么事。”
“你这可不像是没什么事的样子,”谜亚星抿起嘴唇,眼神落在他手中的盒子上,挑了眉,“这是小芙蝶送的吧,不合胃口?”
艾瑞克愣了一下,低头苦笑,“嗯,是不合胃口。”
“你……”像是听出了他的话外之意,谜亚星微微怔了怔,沉默半晌,在他旁边坐下,转头盯着那月饼盒。
“所以你是想说,不合胃口,但你还是收下了。”不知为何,他的声音有点凉。
艾瑞克的手指缓缓摩挲着盒面,好像在透过盒子看些什么,“可她做了很久,辛辛苦苦……做了很久,即便知道,可能做出来会不好吃,也还是义无反顾。”
谜亚星抿紧嘴唇,“腾”地一下又站了起来,“难道她耗费的时间就不久吗?艾瑞克,你到底有没有考虑过她啊?”
虽没讲出名字,二人却对这另一个“她”指的是谁心知肚明。
艾瑞克久久没有说话,等再抬起眼时,眸里的光芒依然如黑夜一般黯淡,“可是谜亚星,她已经消失了,三年。”
谜亚星手指微微拢了一下,感觉心脏划过一丝刺痛。
“她只是消失,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她已经死了……你们风风雨雨这么多年,就算是再可怕的战斗都度过了,现在难道只是等待都做不到吗?”
“我又还能等多久?”艾瑞克握着月饼盒的右手愈发捏紧,“等到坎贝尔家族又一次破产,等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再一次让父母感到失望吗?”
“……所以你选择了让她失望。”
“谜亚星,她已经不在了,我们都该认清这个事实。”
“……艾瑞克,”谜亚星在沉默许久后深吸一口气,冷冷看向他的眼眸,“虽然我们是兄弟,但恕我直言,回头和过去走上了同样道路的你,我一点也看不起。”
他说完,捏紧手里的魔方,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我并没有回头。”身后传来艾瑞克的声音,让他脚步一顿。
“我仍旧在朝前走,只是这条路的前方再也没有我最爱的人了,所以我不想再辜负爱我的人……这也是,我的责任。”
谜亚星转过身,凝着他的眸子,一字一句道:“都是借口。”
最终那道修长的身影转身离开,徒留艾瑞克一个人坐在原地,长长地叹息一声。
庆典的舞会准时在晚上8点半举行。
热闹大厅里形形色色的男女勾着手旋转起舞,有好事者点了一曲极暧昧的音乐,一对对情侣被簇拥着滑进了舞台中央。
当中最受瞩目的焦点,还是艾瑞克和小芙蝶这对前一天才刚刚宣布在一起的璧人。
谜亚星就站在场外,高瘦的身子半倚着窗台,背后是漆黑夜空下灯影黯淡的花园。
他像是被隔绝在所有喧嚣之外,只有手中半杯鲜红的酒作陪。那幽深的眸子平静地盯着场内被起哄着相拥的二人,许久后抬起酒杯,与眼前的空气轻轻碰了碰。
“中秋快乐,乌克娜娜。”
胸腔的疼痛又密密麻麻地传至脑海,谜亚星垂下眼眸,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这才勉强将漫上喉咙的苦涩压了下去。
“怎么一个人在这喝闷酒啊?”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谜亚星抬眸,望见留着公主头的甜美女孩儿正手捧酒杯,笑盈盈地看向自己。
谜亚星对她回以一笑,声音却没有多少暖意,“那边太吵了。”
帝蒂娜转身望了眼舞池中央的主人,笑道,“小芙蝶如愿以偿了,我很为她高兴。”
“是该高兴,”谜亚星望向艾瑞克怀里娇小的身影,连自己都没发觉他话里的阴阳怪气,“他们都该高兴,故去的人再也当不了绊脚石,于是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心安理得地发生。”
“谜亚星,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帝蒂娜皱起了眉头。
谜亚星只是笑了一下,伸手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过新的一瓶酒,将血红的液体重新倒入杯中。
“因为你没经历过那一切,”说出口的声音低得像是在自言自语,“从最初就陪伴在身边的那一个人,已经不在了啊。”
帝蒂娜担忧地望着谜亚星,她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想要安慰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默默地陪在他的旁边。
舞池中影影绰绰,欢声笑语,唯有谜亚星所在的窗边,于惨淡月光的照射下,显得一片寂寥。
他喝了一杯又一杯,直到将自己灌醉。
最终,舞会落幕,学生们纷纷散去,艾瑞克被小芙蝶挽着手,走向窗边的二人。
“恭喜你啊,艾瑞克。”谜亚星抬眸,镜片下的双瞳带着酒后的迷蒙,却并无一丝笑意。
艾瑞克张了张口,“谜亚星,你是不是……”
这话并没有说完,最终只是叹了一声,“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这么说,但是希望你也能……接受现实。”
他们是共过生死的兄弟,而今物是人非,所以他不会因为谜亚星竟然也对他爱的女孩儿有所倾心,而心生气恼。只是觉得天意弄人,一切都太难挽回了。
谜亚星低笑一声,因为醉酒,声音沙哑而低沉。
他说:“我跟你不一样。”
最终艾瑞克还是放弃了劝说,陪着小芙蝶离开了宴会厅。谜亚星将酒瓶扔下,摇摇晃晃地向宿舍走去,帝蒂娜担心他摔倒,在旁边扶着他慢慢前行。
经过长廊时,帝蒂娜将谜亚星扶到长椅上休息片刻,他似乎已经醉得快不省人事了,只是口中还是执着地在念着什么。
帝蒂娜凑近细听,听到他喃喃唤出一个名字。
“乌克娜娜……”
酒后的嗓音低而模糊,帝蒂娜只能勉强听清最后一个字,以为是在叫自己,于是应道:“我在。”
然而谜亚星半睁着眸看向她,满是酒雾的眼中却丝毫映不出她的身影。
少年低低笑了一声,缓慢而固执地摇头。
“不是,你不是她,”低哑的声音里带着难言的苦涩,仿佛下一秒就能够哭出来,“我的乌克娜娜,她不见了。”
帝蒂娜只觉得心中一痛,好像有一道凉意从胸膛漫向四肢百骸。
她放轻了声音,低低问,“你的乌克娜娜,她对你很重要吗?”
谜亚星仰头望天,似乎在一片虚无中看到了那个清冷的身影,然后,唇角裂开一丝笑意。
“她是我这辈子,最重要,最重要的人……可我却将她弄丢了。”
他明明在笑,眸子里却盈了点点泪光。
帝蒂娜觉得心脏疼得厉害,可她还是咬紧嘴唇,像是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她凑近谜亚星,轻声说:“让我陪着你,等她回家,好吗?”
谜亚星低眸,凝视了她的眼睛许久,最后低哑地笑了一声,闭上双眸。
“对不起,帝蒂娜。”
“为什么……要跟我道歉?”帝蒂娜抹了抹眼角,勉强地笑着问。
“因为我不想要将就,那样对你和我,都不公平。”他喃喃道。
他想要的,只有那一道清冷的月光,那个从来就不属于他的乌克娜娜。
中秋很快过去,学园里又恢复了平静。
艾瑞克和小芙蝶在一起的消息引起了巨大的骚动,然而大多数人讨论的只是二人本身,学园里的学生换过一波又一波,“乌克娜娜”这个陌生的名字,在不熟悉当年几人故事的群体里,从来就未曾被提起过。
谜亚星将手里的新闻小报随手扔在桌上,冷淡着面容向椅背一躺。
你看,乌克娜娜,被人遗忘是多么简单的一件事。
他靠在椅子上仰头发呆许久,直到脚边忽然传来一道轻微的扯力。
谜亚星低头,看见一只小奶狗正在吭哧吭哧地咬他的裤腿。
“小家伙,这可不是吃的。”他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小奶狗的脑袋,轻轻将它扯开。
不知是哪个学生带来的宠物,这么在学园里乱跑可不行。
他正想着,却发现小奶狗被扯开后,又执着地上来咬他的裤管,并且奋力向后拉着。
“怎么了?”谜亚星察觉有些不对,于是半蹲在小狗面前,“你好像很着急?”
小奶狗好像能听懂似的,张开了嘴,焦急地汪汪大叫,并且在原地转了几圈。
“嘘,在学园里不要吵闹。”谜亚星皱起了眉,朝它竖起噤声的食指。
小奶狗更加焦急了,又啊呜一口咬住他的裤腿,使出吃奶的劲儿把他往外扯。
“你想带我去哪儿?好好好我跟你走,别咬了。”谜亚星耐心地又一次把小奶狗拉开,站起身来,“走吧,让我看看你这小家伙到底搞什么鬼。”
小奶狗叫了两声,又在原地转了个圈,这才吭哧吭哧地往外跑,谜亚星无奈地跟上。
然而小奶狗所跑的方向,居然是迎接新生入学的电话亭。
“这是……”谜亚星在看到电话亭虚掩的门时,就感觉眉头一紧,心跳也不知为何突然加快了起来。
他缓缓地走近,透过半开的门缝,看见电话亭窄小的空间里,蜷缩着一个红色的身影,从谜亚星的角度只能看见她的背。但从衣服上来看,很容易就能辨认出,这是萌学园的校服。
“同学,你怎么了?”他在女孩儿身旁蹲下,皱着眉头去碰了碰她的肩膀,没有回应。
谜亚星抿了唇,低低道一声“得罪了”,便搂过女孩儿的腰和腿,将她打横抱起,女孩儿的脑袋歪向了谜亚星的胸膛,未扎起的长发瀑布一样向后散落,露出一整张清冷美艳的容颜。
谜亚星的眸子在那一瞬间蓦地瞪大,心脏仿佛也突然停止了跳动。
“乌克……娜娜……”
少年喃喃的声音,如一声惊雷响彻整个电话亭,门外的小奶狗仍然在焦急地转圈乱叫,时不时想要钻进电话亭里,却只能被挡在外面。
不过只一会儿,它便安静了下来,因为从它圆圆的眸中映出了,怀抱昏睡少女的谜亚星忽然颤颤巍巍地蹲下,抵着女孩儿的额头哽咽出声。
“你终于回来了……我终于……终于,等到你了。”
沙哑的嗓音,仿佛要将三年来所有的思念一应诉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