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念皆空》漫禾苏梦

4、皇后

　　不知看了多久，祁念初见他不说话。想挣开慕择明的手，慕择明则是不放了。

　　“不松开。”

　　“我饿了。”祁念初随口道。

　　“那便一同用膳，念初，我想同你说句话，好不好？”

　　“什么话非要拉着我的手说。”

　　“念初，我见你一次，心中便难耐一分，我要受不住了，可你好干净，我不想因为我让你变脏。”

　　祁念初眸子微微睁大，慕择明……在说什么？什么干净，什么变脏？

　　“我心悦你，喜欢你，想同你在一起，一生只护着你。”慕择明说着都忘记自己还在装醉。

　　“择明，你知道我……也根本不懂情，我们……”想了许久竟是道不明话来，何况他还不是女子，这人不会有龙阳之好吧。

　　“知道了。”

　　像是什么东西碎了，扎的是祁念初的心，好奇怪，心又为何会痛？

　　“念初，你会走吗？”慕择明的眼眶不知何时红了。

　　“你说过要养我，离了你，我就不知道要去哪了。”祁念初的手抚在慕择明的发间，像当年抚着那个爱哭的孩子一般。

　　“你同一个人好像，他也是这般爱哭。”

　　慕择明怔怔的瞧着他，随后又开口问：“谁？”

　　“不知道，只是一个丢了纸鸢的孩子。”

　　慕择明不问了，反而带着些笑意。眼眶还微微发红。

　　“那念初觉着他好看吗？”

　　“没我儿时好看。”那个孩子哭得红肿的眼睛，怎么看都是个丑娃娃。

　　当时孩子对他一笑，满面泪花。现下这慕择明与他简直如出一辙。

　　“一定，念初儿时一定好看的。”

　　“你又没见过，行了，这么大一人哭些什么，还是国君，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念初不传，便无人知晓。”慕择明还是醉着，装着，一直也不愿卸下。

　　午膳时菜肴极好，慕择明还是以往那张冷脸。

　　“择明，今儿酒你就别喝了，你看着我喝就行。”祁念初好在是没有捅破，不然慕择明又不知该躲到何处去哭了。

　　“陪你喝，我少喝些便成，一个人喝着多无趣。”

　　“好啊。”

　　除夕前一夜，慕择明又到祁念初那儿。

　　“念初，你看这块玉如何？好看的话就送你。”

　　“那不好看呢？”

　　“那就扔了。”

　　“别啊，看着挺值钱的。”祁念初接过那块白玉，攥在了手上。

　　“小财迷。”

　　“我最恨跟钱财过不去的人了。”祁念初就差指名道姓。

　　“那往后值钱的我都给念初，可以吗。”慕择明点了他鼻头一下。

　　子时回寝殿，夜长，梦中与白衣饮酒。是以长醉，不愿醒。直至辰阳初出，方被吵醒。

　　外头雪停了，宫人在扫着雪。

　　慕钦云踩着雪在玩，今日没有课业，隔着窗都瞧见他脸上写着高兴了。

　　“这孩子倒是长高了些。”慕择明笑意未消。

　　“应该沉不到哪去。”

　　“你还想抱他？”慕择明泛起了抹坏笑。

　　“小家伙一直唤我母后，你教的？”祁念初手抚上窗棂。

　　“才没有。”不承认就完了。只是，他也想当真，他也想让祁念初当他的皇后。

　　“你随口一说，他便记住了，记性真好。”

　　“嗯，聪明。”

　　祁念初身上披着蓝色袍子，这是慕择明让人给他赶制的。往日总是一身素白，除夕总不能还穿白吧。

　　宫里总是忙碌的。

　　“失了你五年，我都忘记以往除夕里是怎么熬的了。”

　　“睡了五年，以往也少见这种场面，不适合我。”慕择明听着有些怪异，但又极不想问他为何会突然如此。每个人都有自己难以诉说的心事，他不说，又何必问。

　　“今夜同我小酌一杯，宫中有新供的酒。”

　　“好。”

　　夜景不错，也没下雪。

　　“择明，你是这么多年来，我第一个接触最久的人，虽然我不明你那日究竟是何意，但我也愿意一直待在你身旁。”

　　“做我的皇后，如何？”慕择明给他夹了块肉，慢声说道。

　　“皇后？”

　　“有钱的。”

　　祁念初一口闷了慕择明方夹过来的肉，又咽下。

　　“多有钱？”有些噎了，又将酒喝了下去。

　　“比我有钱。”

　　“那我不是女儿，怎么做皇后。”祁念初又夹起一块肉闷了进去，这肉还挺好吃。慕择明等他咽下，方才开口。

　　“谁说朕的皇后一定要是女儿，于我而言，是念初那便就是最好的。”

　　“慕择明……”没再多说些何，祁念初还是吃了好多。

　　外头雪落，不远处竟是有新叶。屋上覆着白雪，很厚，像是随时能压垮下边小屋。

　　“还是不行。”室内一声沉而清冷。

　　“师父。”齐霄凌方回到太牙，前些时日一直在外边冰湖上捉鱼。谁想着一玩就玩上了几月。

　　“凌儿回来啦，见着你师兄了吗？”苏轻离一袭柔白长袍，腰间佩着青玉，眸子柔和的看向齐霄凌。

　　“师父，祁师兄弟子实是难唤回来。”

　　“也罢，让他多玩几年罢，还是贪玩了。”身后是一口白色的棺椁，苏轻离轻抚了一下，叹了口气。
　　太牙终年霜雪，几千年来从未停过。人间节年也是不过的，毕竟太牙清冷，加之他们存世已久，早已看淡许多。

　　宫中。

　　“宫灯好看吗？”慕择明拉着祁念初出来瞧烟火，却指着一盏宫灯问。

　　“好看。”

　　“我陪你守岁，快到子时了。”

　　慕择明今夜兴致很高，尤像一个孩子。

　　“好啊，好久没这般热闹过了，都不知上一次过除夕时是何样的。”是遇见师父前，还是在人间游历时。

　　不记得了。

　　子时一到，天上绽开簇簇烟火，真的，好美。

　　方才慕择明给他递了一碗饺子，不知是否故意，牙都要给铜板磕坏了，整碗饺子都塞着铜板。

　　新的一年会更好的。慕择明一直看着祁念初，新的一年，那就让我真真正正的拥有他吧。

　　宫中的雪扫了走，他让祁念初坐到梅树下。

　　这一夜，两人有说有笑，到后来，慕择明熬不住便睡下了。

　　靠着祁念初的肩。

　　祁念初看了他一眼，眼尾的笑意都尽收了起来。

　　“择明，烟火很好看，真的。”合上眸，再睁眼时看向慕择明。

　　怕慕择明着了凉便将他抱回来寝殿中，祁念初好似长高了几许。在人间待了这么久，一直保留着十七岁的模样，如今倒是比慕择明要高些。

　　坐在慕择明的龙榻前，轻抚着他的脸。慕择明轻哼了一声，祁念初立即又变回了十七的模样。

　　坐在榻前，一副乖巧的模样，像是在等着慕择明睁眼一般。

　　“醒啦？”祁念初柔声一句，慕择明方睁开眼，反应有些慢，只瞧见殿内烛火未熄。

　　祁念初这般乖巧的模样他是还未见过的。

　　“我怎的回寝殿了。”

　　“你方才自己牵着我回来的，忘了吗？”祁念初依旧柔声道。

　　不知情为何物，那便慢慢学，总会学会的。

　　现下慕择明就在他身旁，时常会有些往日不曾有过的感觉。是甜的。

　　“是这样吗？许是我近日来太忙了些，记不得了。”慕择明眸子似一潭清水，就这么看着祁念初。

　　“你也是，居然睡着了，说好陪我守岁的。”

　　“做我的皇后吧，念初。”慕择明难耐，也不想要接话。

　　祁念初想也没想，轻笑一声：“好啊。”

　　慕择明一把将人抱住，身躯微微发颤。他没想到，祁念初居然会应下。

　　“太好了，我要昭告天下。”

　　祁念初眸子微微低垂了，但是慕择明为此感到开心，自己也该高兴的。原来刚睡醒还有些怔愣的慕择明，像是完全清醒过来。

　　他要让世人知晓，这个人是自己的皇后，在这新的年岁中，他收到了最喜欢的贺礼。总有一日，他会让这人完完全全属于他。

　　年过后，宫中又复往日繁忙。

　　还多了一事，那便是帝王娶后，朝臣闹个没停。

　　“皇上贵为天子，这皇后岂可儿戏啊？”

　　朝臣中几个极力反对，慕择明没有多言语，一直抚弄着指上的扳指。

　　“一群老东西，朕做什么他们都要管着。”刚下朝，慕择明就满脸阴戾。

　　“皇上，老奴也觉得此事要三思，毕竟是大事。”林清虽知君意，可觉着无非觉得最多就是给个名分罢了，这后位理当是要空着。

　　“连你都这般说，那便是朕的不对了？”

　　“皇上息怒。”林清跪下了，慕择明也不打算多看一眼，径直往寝宫走。

　　“怎么出来了，外头雪没停呢。”慕择明方坐到案旁，祁念初从门外进来。

　　“透气，闷久了。”

　　不知从何处折来的一枝桃枝，到了祁念初手上已然是开满了花。只是慕择明一直就不觉着奇怪，也不觉得祁念初有哪儿异于常人。

　　“怎的不说话？”祁念初眯着眼看着手中的花，许久都不见慕择明说话。

　　“无心多与那群人多言。”

　　“何事让你心忧。”祁念初把花放到了慕择明的案上，接着捡起地上的折子。

　　“我一定娶到你。”

　　“凤冠霞披。”

　　“哪学来的。”慕择明今早的事都抛之脑后，眼里就只容得下祁念初一人。

　　“见过。”

　　“好。”慕择明眸带慈意，却总是想要在祁念初脸上亲一口。

　　“等一下，皇上下的聘呢？”

　　“念初会喜欢的。”

　　静默几许，祁念初又再开口。

　　“不必为我做那昏君，我不值。”

　　“我喜爱你。”

　　一把将祁念初抱进怀中，怀中人能让他感到暖意，即使他自身好似没有感觉。

　　“等到那一日，你会归我的吧。”慕择明轻声道了一句，喜悦之余又带些沉闷。

　　祁念初抚上他的背，捋了一会儿。仿若初识人间的少年，不曾违背过训言的祁念初，第一次与师父立下的训诫背道而驰。

　　“归你。”话语间还是过于平淡，不知身上究竟少了何物，但是会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