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个人，要先走》淇水汤汤

4、第四章

　　农家乐大厅。

　　两天的玩乐终于结束，莫可可站在门口清点着人数，今天下午他们就该回学校了。大家各自无所事事的谈笑着，只等着人到齐就可以走。
　　七星带着已经没电自动关机的MP3却感觉世界一片吵杂，她的心静不下来。闭上眼，一时是杜星畾那张讨人厌的脸，一时又是妈妈临终前那一句句铭记于心的嘱咐，一时又是宋铭亿那晚深情的《喜欢你》。
　　她简直要疯了。

　　“姐姐？”似乎有人在扯她的衣服。
　　她低头看见了一个大约十岁左右的小男孩，正拿着笔纸对她灿烂的嬉笑着。那小孩子指着大厅里的液晶电视，说：“姐姐那上面的人是你吗？好漂亮啊，你给我签个名好不好？”
　　原来电视正在播放“爱之星”的广告。
　　七星笑了，“可是上面的那个人不是姐姐呢，我只是和她好像而已。”
　　小男孩似乎是有些疑惑，他为难的样子打动了七星，觉得不该对孩子说谎便拿了他的纸过来。
　　“不过，姐姐还是愿意给你签名，只要你不嫌弃姐姐字丑就好了。”

　　孩子笑嘻嘻的凑过来，对七星说：“姐姐，你这么漂亮以后做我的老婆好不好？”话说出来不只是七星，连旁边一起的同学都有些忍俊不禁。
　　七星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毛发软软的让她很舒服。“可是怎么办呢？姐姐不能嫁给你呐。”
　　“为什么？”小孩子顿时变得很气愤，嗲嗲的声音在控诉着：“难道姐姐是喜欢那个亲姐姐的大哥哥吗？他丑死了，姐姐这么好看不要喜欢他。”

　　小男孩不仅不退却，反而更勇敢的说：“他亲过姐姐了，所以姐姐就必须喜欢他是不是，那我也亲姐姐好了。
　　说着，那孩子就猛地扑上来在七星脸颊上亲了一口。
　　“诺，我也亲过姐姐了，那姐姐以后一定要做我的老婆哦！”小孩子说完便掉头跑了，回头偷偷的对七星笑，那摸样很是可爱。

　　“七星，你真是太幸运了吧。刚入校就有那么大制作的广告找上门，广告一经播出后，产品‘爱之星’在很多超市已经卖到缺货了。”
　　周围同学们开始旁边羡慕的说着。
　　“欸，要是我以后也能有这么小的粉丝找我签名就好了。”
　　“果然人长得漂亮就是好，导演会自动找上门，连‘小老公’也……”
　　“那是，‘姐姐，你以后一定要做我的老婆哦！’….哈哈”有人学着娃娃音说着。
　　七星被逗得再也忍不住笑，“好了好了，别挤兑我了服输了！”

　　人渐渐到齐，大家准备上专车走了。七星看着前面的人群总觉得少了什么，但又想不起是谁。等到坐在车上，音响里放着黄家驹的歌她才猛地想起！她对莫可可说宋铭亿还没上车，可回答却是：“我知道，他提前走了不和我们同路。”
　　宋铭亿提前走了。

　　是因为自己拒绝他的表白吗？
　　还是因为他看见自己出现在杜星畾房间里所以……
　　一路上七星都在想着这个问题，不过却始终得不到答案，因为她一直打不通他的手机。她想和他说句对不起，虽然知道感情的事不应该说这个词，但她除了这个她想不到还应该和他说什么。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用户无人接听。”
　　望着窗外渐行渐远的风景，她忽然有些沮丧。

　　一本《男人装》慢慢放下来，杜星畾看向左边的那个位置上的人，她的手紧握着手机。
　　她…….到底喜欢谁？宋铭亿，还是…..
　　他？

　　**********

　　十月金秋。
　　夜幕里挂起一轮满月，银辉洒向整片庭院。
　　挂花树下，有着星星点点的花瓣随着清风坠落。
　　那么静，
　　静到可以听见七星躁动的心
　　在怦怦直跳。

　　镜子里，七星拿着一件又一件的衣服放在身上比划着。直到试完所有的衣服都不合意时，她开始后悔对杜星畾说了那样一番话，独自对‘自己’训斥着：“你啊，就是说话不经大脑，看吧，现在麻烦来了。”
　　看着繁乱的衣柜的满床的衣服，她的心又慢慢揪起来。
　　自己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又如何配得上他这心高气傲的校董少爷呢？
　　想到这里，拿衣服的手指慢慢松开了。那白裙落在地上，唯一的一件整齐干净的衣服粘了灰，也穿不了。

　　这时，门外传来哥哥的声音。
　　是来问她要不要吃点夜宵的。
　　她胡乱的收了收，这才让夏英明进来。

　　“我下了点饺子，饿了就出来吃点吧。”夏英明看着这房间杂乱无章，虽然奇怪但碍于七星毕竟大了，很多事他不好问得那样详细。
　　“啊——哦，我等下就过来。”

　　厨房里有股温热的香味弥漫出来，惹得七星不停的添嘴唇。她往那边看了很久，才如愿的瞧见夏英明端着碗过来。
　　“啊——真好吃。”她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差点烫着了。“哥真是出得厅堂下的厨房，武警出身打得跑流氓，这么好的男人不知道有谁那么幸福会成为我的嫂子啊。”
　　夏英明笑了，看着对面的妹妹。
　　热腾腾的饺子冒着氤氲的热气，香气环绕中七星尤显白皙，那嘴角的笑容还带着点点油光。他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了那张贴在网上的照片，他们十指紧扣的样子不仅映在了网上也刻在了他的心里。

　　“七星，明天是你十九岁生日，你想好怎么庆祝了吗？”
　　七星闻言似乎是被呛到，赶忙喝了口水。像是被揭发了心事，她变得不安起来。
　　“还不就是和同学们出去玩玩就可以了，又不是什么大日子，没什么好庆祝的。”
　　夏英明忽然那觉得很愧疚，从她成为他妹妹的那一天起，他就想对她好一点。
　　再好一点。
　　再再好一点。
　　可现在，并没实现。

　　“是我不好，如果我的工资多一些，如果我还能再省一些，你就不用这么节约了，连生日也不能好好过。
　　“怎么会呢？哥哥已经对我够好了，这世上除了妈妈就是你对我最好。下次不许再说这种话了，你这不是成心让我难受嘛。”七星严肃的说。
　　看着他仍旧一脸歉疚，她只好转移话题。
　　“既然是我生日，哥应该准备好礼物了吧。”七星伸出双手，期待的看着对方。

　　夏英明诡异了笑了，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个粉红色礼盒来，上面绑着非常漂亮的丝带绕成一朵玫瑰的模样。
　　“送你的。”
　　看礼盒就知道价格定然不菲，七星接过来的手都感觉的无比沉重的，她不知道这里装的东西又要浪费他多少工资。看着那丝带，她沉默了。
　　“不喜欢吗？”
　　夏英明看她好久都没有说话，不由得担心的问。

　　“不是，没有不喜欢。只要是哥哥送的，即便是路边的狗尾巴草我也当宝供着。”七星连忙摇头。
　　夏英明乐的去捏她的小鼻子。
　　“你明知道哥哥才不会去拿野草给你当礼物呢，你这是有恃无恐！”
　　七星嘻嘻的笑着，便要去看礼物。礼盒打开之后，她惊呆了——

　　纯白蕾丝小礼服！

　　她惊喜的拿着衣服在身上比划着，不停的转悠着，那飘逸的裙角也随着起舞。从夏英明这个角度看，七星美极了。
　　“哥，你真是我的好哥哥。你知道吗，你可帮了我大忙了！”
　　七星高兴得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夏英明怔住！
　　她刚刚做了什么？
　　她——亲了自己吗？

　　等到夏英明清新过来的时候，七星已经高高兴兴的拿着衣服上了楼了。他坐在餐桌前，看着那些吃剩下已经冷了的饺子，心里却温暖的很。

　　夜风轻轻拂过，那凋零的桂花散落了一地的金黄。
　　今夜，
　　是多么美好。

　　*********

　　发生了点意外。
　　当第二天七星兴致勃勃的起床时才发现外面黑漆漆一片。那天在房里，她怕他拒绝所以没有等他回答就急着走了。透明的窗户上划过一道道水渍，让她有些看不起外面的世界。
　　雨这么大，他会来吗？

　　彩虹乐园是一家著名的游乐园，早在很久以前她就默默的攒下了平时哥哥给自己的早餐钱，希望有一天能和他来这里，可那天当杜星畾那样逼问自己的时候，她忽然想如果和他去也未尝不可。
　　于是她说：“那好啊，明天早上八点在彩虹乐园门口等我，我就告诉你。”
　　这样赌气的她真的很幼稚，
　　一点也不像她。

　　虽然现在是黄金周，但由于大雨的关系致使彩虹乐园今天也少有游客光临，于是在早上园门正式开放后，宝红色的大门外就少有人烟了。
　　一顶小小粉红色的伞定格在大门前，伞下的少女有着清新而娟秀的面容，那翩飞的裙角是她含羞的笑容，朦胧的雨水为她画上最美丽的妆容，只是那紧握伞柄的小手泄露了她的心事。

　　她，在焦急的等待着一个人。
　　七星想打电话给杜星畾，但又不敢，不是怕打不通也不是怕他不接，而是怕他说不来。如果说了那两个字，那她就一点希望也没有了。而现在，她至少还能等待。

　　雨还在下，只是比之前要小了很多。七星收了伞，她怕杜星畾来了看不见她又走了。
　　茫茫细雨落在她的肩上、身上、头发上还有手上——
　　七星看着手里两张门票，上面落了几颗雨滴，晕散开了就成了一朵花似的侵染了黑色的字体。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雨也慢慢的停了。

　　七星感觉自己的腿有些酸痛，但她在忍着。没有地方可以坐下，周围全是湿的，她不想弄脏新裙子，杜星畾来了应该看到干净漂亮的她。

　　三个小时。
　　整整三个小时，他还没出现。
　　七星握着手机，有些局促不安，她开始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事。

　　她终于按下了那个键，即便他不来了，也应该告诉她为什么，或是知道他很平安。
　　“嘟——嘟——嘟——”电话通了，她紧张的期待着。
　　这时后面却忽然响起一阵铃声，很急促，似乎在告示着来电的人有多么担心。她回了头，如愿的看见了等待的脸。
　　“刚刚这么大的雨，你傻站在这干嘛啊？”

　　“你来了啊。”
　　七星忽然觉得很欣慰，他到了，他并没有因为大雨就放弃了他们的约定。
　　“走，我们进去吧。”
　　七星拉着他往里面走。
　　“你喊我来难道是去这里面玩的？”杜星畾的声音沉沉的，听不出喜怒。
　　“你不想去啊……..”七星担心的看着他，深怕他会点头或说是。

　　七星今天穿的白色的蕾丝裙，恰好衬托出她温婉的气质。他从来不曾注意过，原来她真的很漂亮。她的美很纯净，不带一丝尘埃。长长的头发自然的盘在脑后，只有一枚发带束起，刚刚她撑伞观望的模样深深的印在他的脑海里，原本打算早点出来的他把一切忘得一干二净。
　　其实他到的并不比她晚多少，只是他想看看她究竟能等他多久。
　　这么大的雨，始料未及的是她居然等了三小时，而他也站在远处站了三小时。

　　“没有，既然想去就去吧。”
　　杜星畾自然得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好一样般牵起她的手往乐园走去。七星在后面看着他宽厚的肩膀，手里的触感那么的真实，忽然有种暖流在心底升起。
　　“好啊。”声音细细的，七星偷偷的笑了。

　　本来站在外面还不知道，进了园子才发现其实人也不是那么的少，有些热门的娱乐设施前还是有很多人排队。孩子们嬉笑着，欢乐的叫嚷着，和着惊险项目上的惊叫声让整座乐园变得非凡的热闹。
　　七星看着那些笑呵呵的孩子，心里一紧，感到呼吸都停滞了一般。她慢慢的抽回手，无力的垂在身侧。
　　杜星畾却没有发现的她的反常，“其实我不大喜欢游乐园，也不明白为什么你们女孩子约会一定要选这种地方，不过，既然都来了就好好的玩吧。”
　　话才出口，他就感觉到不对劲。他刚刚说了什么——约会？他看到旁边的人并没有多大的反应，这才放心了。
　　复又牵起她的手，却感到她的手相较之前多了一份逃避般的僵硬。

　　“你怎么了，不是刚刚淋雨不舒服了吧？”
　　将视线收回来，七星深深的吸了口气。
　　“没有，我没事。”她努力的笑出来，“我们首先要玩什么呢？海盗船、过山车还是蹦极？太多玩的了，都不知道选什么好呢。”
　　看着她没事，他也就放心了。
　　“不如先去蹦极怎么样？”
　　“啊——不要吧！”

　　雨过天晴。
　　阳光折射到彩虹乐园中心广场上的雕塑上，水晶般的质地。
　　有着彩虹般的光芒。

　　********

　　“呕——”
　　七星捂着嘴，几次欲吐，可呕出来的只有些黄水。她痛苦的摸样深深地牵扯着他的心，无能为力的他只好不停的帮她抚着背，只祈祷着这该死的眩晕赶快好起来。刚刚她死活不上去，他还以为只是女孩子普通的胆小，没晓得后果会这么严重，他们下来都已经二十多分钟了，她几乎把肚子里所有的东西都吐出来了。
　　“好些了吗？要不我去给你买些药回来，你在这等着。”
　　“别……”虚弱的七星抬起头。“别走……我没事，坐一会就好了……”
　　“可你已经吐成这样了……”
　　七星摇头，只是抓紧他的手不让他离开，她不想他离开，甚至可以说是怕离开。
　　怕他离开之后，就不再回来……
　　就像那次一样……

　　休息了十多分钟之后的七星终于感到额头不再那样沉重了，她对杜星畾展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走吧，我们还得继续玩呢。”
　　“你真的行？……”杜星畾还有些后怕，“要不我们还休息一会吧。”
　　“好不容易才来一次，一直坐在这里那不是很浪费吗。走啦走啦——”她拿起彩虹乐园的宣传单，拖着下巴嘀咕。
　　“我们接下来玩什么呢？”
　　“旋转木马吧。”
　　杜星畾静静的看着不远处那似梦幻般的旋转木马，脸上流露出一种平静如大海般深邃的深情，这是七星认识他以后从未见过的。

　　悠扬的音乐阵阵轻舞，似乎围绕在每一座木马身边，和身边的人手牵手那种幸福的感觉只愿一直延续下去，旋转木马永远不要停才好。
　　七星在后面看着杜星畾，他的嘴角似乎带着一抹浅浅的弧度，他是在笑吗？认识他到现在似乎甚少看见他的笑容，每一次他对她不是冷淡就是嘲讽，似乎和她好好的说句话都很困难。
　　而现在，他似乎也能对她笑了。
　　那是不是代表，他们之间的距离近了一些呢？

　　音乐似乎换了一首。
　　“……
　　拥有华丽的外表和绚烂的灯光

　　我是匹旋转木马身在这天堂

　　只为了满足孩子的梦想

　　爬到我背上就带你去翱翔

　　我忘了只能原地奔跑的那忧伤

　　我也忘了自己是永远被锁上

　　不管我能够陪你有多长

　　至少能让你幻想与我飞翔

　　……”

　　七星不自觉的伸出手去……
　　“……

　　我忘了只能原地奔跑的那忧伤

　　我也忘了自己是永远被锁上

　　不管我能够陪你有多长

　　至少能让你幻想与我飞翔

　　……”

　　她看着那永远相隔不过十公分的距离，那流离在指尖的空气似乎也在嘲笑着她的天真。她嘴角挂起一丝苦笑，旋转木马是最残忍的地方在于它给了人最美好的幻想，也给了永远触不到恋人的距离。
　　“……

　　旋转的木马

　　没有翅膀

　　但却能够带着你到处飞翔

　　音乐停下来你将离场

　　我也只能这样

　　……”

　　远处小孩子们拿着五彩缤纷的氢气球在前面奔跑着，那种欢笑而稚嫩的声音敲击着每一个幸福的家庭。

　　这是一幅多么美好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