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灾末日纪实》清粥小酒

42、帮助

　　顾圻这才放下心。

　　现在这世道，各家有各家的苦处。春婶儿不提，那他也不会不长眼色多问。反正如果有事儿，就按他们和叶叔的交情来看，他也一定会帮就是的。

　　“小七哥。”

　　叶念念却陡然出声，沙哑的嗓音把顾圻吓了一跳。

　　要知道叶念念年纪小，声音自然也甜，每次轻轻柔柔喊人的时候跟山涧的泉水叮咚作响似的。这下猛地喊的这一声，顾圻差点没听出来这是叶念念的声音。

　　“念念嗓子咋了？”

　　春婶儿重重地叹气。

　　屋内，叶念念坐在凉席上，眼里含着泪水，靠在自家哥哥的身边。

　　刚刚她没想出声的，她现在这副样子也根本不想见到任何人，要不是哥哥推了推她，她一定会沉默到顾圻离开。

　　没一会儿就听到顾圻的低声询问：“念念，我能进来吗？”

　　叶念念咬咬嘴唇，她不想让顾圻进来。

　　叶廷又推了推她。

　　“念念，听话！”叶廷低声说。

　　“小七哥，你进来吧。”叶念念犹犹豫豫地红着眼眶说完，猛地呛了声，又猛烈地咳嗽起来。

　　顾圻掀开帘子，眼神扫过叶念念差点没绷住脸上的表情。他立马收起面上的惊讶，转而问叶廷：“到底怎么回事儿？”

　　叶念念斜靠在家里的凉席上，油乎乎的头发被剃的长短不一的贴在头皮上。头皮上密密麻麻的红点子。顾圻第一眼差点以为叶念念的头被磕烂了，仔细一看是红疹子又小又密紧贴在一起，才让人第一眼看错。

　　可这样的疹子从头皮到身体，裸露出来的皮肤上到处都是，连口罩边缘露出的脸颊的皮肤上都有。
　　“小七哥，念念是因为过敏才这样的。”

　　“过敏怎么变得这么严重了？我记得前段时间来的时候还只是有点咳嗽。”

　　叶廷抿唇道:“家里没过敏药了。”

　　准确的说，家里早都没有过敏药了。

　　叶念念本就是易过敏体质，家里本就没剩多少药早就被吃完了。

　　可即便窗户关紧还能飘进来的酸臭味，长时间缺水没办法随时更换的衣服床单，没办法洗澡洗头，到现在甚至没有电，叶念念每天躺在床上背后被捂的都是痱子，再加上因为过敏反应身上起的红疹，痒的她总是又哭又喊。

　　叶念念年纪小，还是早产儿，身体本就不好，哭了半天身体就受不了了。她忍不住去挠身上的红疹，抓破了好些地方，春婶儿肯定不能看着她这么挠下去，没几天身上都没有一块好皮，又给她手上带了手套。

　　这下又是好心办了坏事，就戴了几个小时，再取下来，叶念念手上汗淋淋的，又被捂了一层小水泡，一碰就疼。这下没办法家里人轮换着盯着她，生怕叶念念挠身上的疹子。

　　不仅如此，叶念念身体本就弱，带着酸雾的空气飘进家里让她的嗓子更是被伤的厉害，最开始还能含个润喉片缓解，可他们根本没意识到要买这方面的药品，比过敏药还要少的润喉片更是撑不了几天。

　　更别提家里蔬菜也没有，水果也没有，没几天叶念念的身体就垮了下去。

　　家里人每天的心思都在围着叶念念转，水也不敢多喝，省下来的水还能多给她擦几遍身子，起码让她不要那么迅速的恶化下去。

　　叶望书曾经也想着去叶叔家借点儿药，但是被春婶儿拦了下来。

　　春婶儿不同意，外面酸雨湿淋淋地下着，她们错过了酸雨最轻微的那段日子，现如今家里没有任何保险的防护设备，他们无法毫发无伤的出去。

　　其次也就是春婶儿已经能隐约预感到他们以后麻烦叶家的日子不会少，再多的恩情都会在这样不平衡的地位中消弭掉。

　　现在还不到危急关头，再忍忍吧。

　　就这么拖着，从阴雨天拖到了雨停。叶望书和叶廷带着叶念念从村子跑到了镇子上，又从镇子上赶到了城里，最后还是春婶儿打电话才让几人在天完全黑透前赶了回来。

　　可是，外头没一家医院有药的。

　　时间就在春婶儿的犹豫中一晃而过，这边春婶儿还没下定决心，那边叶念念首先撑不住了。

　　第二次的酸雨比第一次的酸度还要高许多，叶念念原本还能控制的过敏反应一下严重了许多。

　　再想打电话求助，手机已经没有信号，她们只能在家里焦急地等待叶家人来换膜布。

　　.......

　　顾圻面色早在听了个开头时就沉下来，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面色紧张的叶廷。

　　“怎么不早说？家里没药的时候怎么不先来联系我们？”

　　叶廷低着头，支支吾吾不说话。

　　春婶儿掀开帘子进屋，沉沉地叹气：“你别怪他，都怪我，拦着不让他去。我总想着以后要麻烦你们太多，这点小事儿就不要打扰你们了。没想到念念后来会这么严重。”

　　顾圻一下明白过来，此时也有些不知所措。他和春婶儿她们相处不太多，但春婶儿和鸿庆叔抚养过叶叔，望子叔又从小和叶叔一起长大。连家里的两个孩子，叶廷眼神清正，叶念念活泼可爱。

　　相处的这些天也让人新生亲近。顾圻心里也挺喜欢这家人。

　　自认平时帮扶些没有问题，他们也都没有想到过这家人的内心会不会忐忑。

　　他也没想到春婶儿会想那么多，但老人这般体贴，也让顾圻心下更柔软。

　　“当时和德老哥打电话没来得及说，后面再想联系，手机已经没信号了。”叶望书叹口气说道。自己家孩子现在成这个样子他当然也心疼。可老婆子说得对，不能事事麻烦别人。

　　这事儿顾圻倒是不知道，他们家从知道大灾难的事情之后都有意识的不太碰手机，自从断电了之后，更是几天不碰一次。倒是不知道现在信号也已经完全没有了。

　　“行吧。”顾圻叹气，想揉一揉叶念念的脑袋安慰她一下，手伸到一半又落下来，叶念念满头红疹看的人心慌，顾圻也怕弄疼了她。

　　“你们在家等等我，我回家拿一趟药。”

　　这边顾圻带上口罩离开，叶廷也悄悄松了口气。他虽然明白为什么家人们为什么不求助，却不能认同。

　　因为不想多用人情而让家里人受苦，他更不能理解。

　　感情是相处出来的。与叶叔这一家子人相处的这一段时间，他能看出来他们都不是介意这些的人。所以在家里没药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想去求助。奈何被家里长辈死拦了下来。

　　但是还好，还好他们愿意帮妹妹。

　　叶廷也暗暗下定决心，自己一定会报答这一份恩情。

　　家里人左灯右等，一个多小时后顾圻才带着叶宇去而复返。两人大包小包提了不少东西，一进门就马不停蹄地将物品摊开。

　　“叶叔说药不够了再找我们，不能在不吭声了。”顾圻没说的是，叶叔在家里骂骂咧咧地气的头顶冒烟。

　　对于叶叔来说，他从小没跟父母一起生活，春婶儿和鸿庆叔照顾他很多年，叶望书又陪着他长大，他早已将春婶儿他们当作家人。

　　在叶叔心里春婶儿和鸿庆叔算她半个爹娘，叶望书算他半个弟弟，出了事儿他又怎么会放着自己家里人不管。

　　孩子身体不好需要帮忙就应该第一时间来求助，更别因为什么恩情不恩情的将两家人关心硬生生疏远了。

　　也因为这个，叶叔跟蒋词一起挑了不少东西送来。

　　“这里是一些过敏药，我看有一些是吃的，一些是吸的，还有一瓶涂抹的炉甘石，你先去给念念拿着用。”

　　叶宇先给叶廷递过去一包药。叶廷喏喏半晌，低声说道：“谢谢你们救念念。”

　　他让念念喊住顾圻的时候，也心有惴惴。他也怕顾圻说家里没有药，或者顾圻不愿意帮她们。

　　叶廷现在已经将那则预言信了个十成十，如果真按预言所说，叶宇此时递给他的药，将是无价之宝。

　　他原本以为能有一盒他都感激的不知道如何回报，没想到叶家竟然给了他们一袋子。一眼看去，这些药物不仅在酸雨期够用，连以后都能支撑着叶念念活下去。

　　“说什么呢！”顾圻好笑地拍拍正在自我感动的叶廷：“念念也算我们半个妹妹，帮自己妹妹有什么可谢的。”

　　叶廷点点头，将恩情记在了心底。他掀开帘子进屋将叶念念扶起来，又在床周围翻出保存好的矿泉水，掀开盖子小心翼翼地先喂叶念念喝了一口。

　　“哥？”叶念念迷茫的眨眨眼，这段时间太难熬，身上无时不在的麻痒折磨的她几乎没有能睡熟的时候，刚刚撑不住睡了一会儿，也就没听见屋外的对话。

　　“念念，咱们有药了！”

　　叶廷翻开一堆药，先是挑出口服的药物喂给叶念念，又翻到袋子里的润喉片和糖果时愣了一瞬，马上拨开一颗放进叶念念嘴里。

　　清凉的薄荷味在喉间弥漫，叶念念含着润喉片，感受着喉间的疼痛似乎少了些，脸上才扬起甜甜的笑容。

　　“好甜呀！是小七哥哥来送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