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石之国]红宝石破防记录》23333水熊

85、深海1

　　南极石垂着面孔。

　　“她……她操心太多了，她不用做这种事也行的。纸张又很珍贵，为我一个人……”

　　红宝石曾经教过她太多东西了。冬天也是一样的丰饶，不是吗？她花了几百年的时间告诉她冬天的有趣之处，教会她工作与游玩的方法，教会她那么多应对寂寞的方法。她早就知道该如何与冷冬相处了。

　　她抿紧了双唇，将那封信件珍而重之地收进胸口的衣料间，贴身藏着。

　　她抬起眼，已经是一如往常的神色。

　　“不，老师。我并不寂寞。”

　　她怎么能够感到寂寞？她绝不能输给冬天，输给皑皑的白雪。冬天是上天送给她的礼物，是独属于她的宝藏——身处她的兄长、她的搭档用无数个日夜让她爱上的寒冬之中，她绝不该感到寂寞。

　　快乐是她应有的职责。

　　她并不寂寞。

　　她很忙碌，不但要清理浮冰、铲除积雪、照看冬眠的同伴们，还要应付时不时来袭的月人。原本由两人共同完成的工作如今落在了她一人头上，自然忙得不可开交，没有时间用来伤春悲秋。

　　尽管老师也会陪伴她，但她并不经常与其同行。老师在冬天也会变得很困倦，她希望能尽可能少劳烦金刚老师，让他能够轻松一些……除此之外，曾经的冬巡工作也是由红宝石一人负责的。

　　但是偶尔……只是偶尔。

　　当她行走在灰色的天际与积雪之间，只有身后成串的脚步追赶着她挺拔的背影。原来少了那抹惊心动魄的红，漫山遍野的灰与白竟是如此冷清。

　　南极石小心翼翼地拆开了信封——原本不想这么快就拆开的。她不晓得要沉睡多久，而未来的……也许几十年，也许几百年之间，她就只能从这封信件里得到红宝石的指引。

　　本该更珍重的。本该更谨慎、更克制，等到实在没有其他的办法，再拆开薄薄的信纸，可思念总是不讲道理地超越了理智的界限。

　　她小心地张开信封，忍不住弯着唇角笑了笑，她的搭档就像是将几百年的担忧都塞进这张薄薄的信纸里一般，连信封的内侧竟然也写满了细密的文字。

　　“致可爱的南极石：

　　我猜你这段时间一定把自己完全埋在工作里了吧？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要劳逸结合，休息是为了更好的工作。要好好玩耍才行！”

　　刚念了第一行字，南极石就忍不住拧起眉心，眼中却流露出几分无奈的笑意。工作那么重要，哪有一上来就劝人不务正业的呀。

　　“话虽如此，毕竟我现在不能伴你身侧，一个人处理那么多工作很辛苦吧。不过你认真又能干，即便没有我，一定也能应付得来。唯独有一件事，我实在不能放心——我不在的时候，尽可能不要同月人战斗。

　　“你是个过于懂事的孩子，一定会体贴金刚老师的辛苦；而我又给你做了个糟糕的范例，你会产生想要自己应对月人的念头实在正常。但即便如此我还是要说，不要独自面对月人，它们远比你以为的更加狡诈多变，去寻求老师的帮助吧，我想金刚老师一定也是这样叮嘱你的。

　　“南极石，我此刻并非是以一位兄长的身份教导你，而是以一个搭档的身份请求你——保持谨慎，小心行事。我希望我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依然能在冬天看到你的身影；也许届时你的冰雕技术已经能够和我一教高下了，我们就可以举办一个小型比赛，让金刚老师来做评委。

　　“虽然我希望你能够在属于你的冬日里骄傲又快活地生存下去，但其实你不必为自己的寂寞而感到负罪。看看你手里的剑吧。”

　　她下意识地握住了剑柄，这才注意到剑柄内侧的位置似乎多出了一小块微妙的圆润凸起。南极石低头看去，却是一愣——一块指甲大小的深红色宝石赫然镶嵌在刀柄握把的末端，只要她用指腹轻轻一碰，就能透过手套摸到那光滑的表面。

　　“我取了一点头发镶嵌在你的刀柄上，这样就可以一直陪着你了，希望能够略微缓解你的孤独。不过你可别犯傻，如果武器坏了换新的就好，那只是一缕头发而已，不值得你以身涉险；实在舍不得就去拜托黑曜石或者榍石重新镶嵌一下吧。最好用现在给你的这缕！不要裁我其他的头发了，虽然我不缺，但还是要珍惜。

　　“如果你还是想念我，就去图书馆吧，那里有很多我写的书。虽然现在我无法与你交流，但这样你就可以听几百年前的我说教了。”

　　“除此之外，琴房里也有一点小惊喜等你发现。等你觉得无聊了，就来找找看吧。

　　“如果工作太枯燥，你也可以同浮冰说说话。那家伙讲话向来很不中听，你不要真的听进去，不过可以骂他解解闷。”

　　“有空闲的时候可以像我之前那样用冰川制作一些刀剑放置在各处，避免真遇到危险的时候手里的武器一旦折损就难以为继。”

　　红宝石洋洋洒洒地写了许多，前头还是信件，到了后面却风格一转，完全变成了战术分析，针对突然被月人袭击或无法像老师求援时的特殊情况做出诸多假设，甚至按照不同地区的地形仔细地给出了周旋、迂回、避战或强攻的行动规划，如果不是篇幅受限，简直可以直接拿去和战术组开研讨会。

　　她的字迹越写越小，总算是在信纸彻底告罄之前塞进了全部的内容，却没剩下一丁点用来收尾的位置，只能横着在信纸的边缘藏了一行小字：“等我回来！”

　　原本略带忧伤的心情就这样被她一扫而空，南极石无奈地折好信纸，小心翼翼地收回信封中，思量再三，还是将信封收回了房间。终归是纸张，带在身上难免有所磨损，而现在……她拇指的指腹轻轻摩挲过刀柄上镶嵌的刚玉。

　　已经有“红宝石”陪着她了。

　　她悠哉的外表下隐藏的是极为聪敏又仔细的心，几乎料中了她的每一点心思和苦恼。被搭档这样不遗余力地照顾着，她怎么还消沉得起来呢？

　　南极石盯着刀柄上那抹显眼的深红，“……哼，我可没有那么脆弱……我会变强的。在你睡着的时候，强到让你再也不用产生这些无谓的担忧。你就等着吧。”

　　她迈开脚步，不再犹豫，心无旁骛地走进凛然深冬之中。

　　……

　　事情并不总是一帆风顺。

　　青金石独自坐在医务室里，垂眸凝望着红宝石的睡颜，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这也在您的预料当中吗？”

　　时值深冬，同伴们在冬眠室中睡得不省人事，连老师也陷入了困倦的“冥想”，没有人注意到青金石悄无声息的离去。

　　这是红宝石陷入沉睡的第三年，就在今年夏日伊始时，粉萤石被打碎带到了月球上，如今只剩下一点碎片残留在长期休养所，而她也因为“失去同伴的打击”而“陷入了消沉”，暂时退出了战斗组，重新担任起图书管理员的职责，成日独自闷在图书馆中，鲜少与人交际。

　　诱导本就对金刚老师有所怀疑的粉萤石展开调查并不是一件难事，但——粉萤石并不像幽灵水晶那样对自己言听计从。不仅如此，也许是自知危险、为了避免将她也卷入麻烦，也避免再生出留恋，粉萤石完全拒绝向她敞开心扉，甚至鲜少与她交流；甚至还会在调查时刻意避开她……虽说没能真正成功，但也的确平添许多波折。

　　粉萤石向老师的问话中完全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答案。她不是个擅长提问的高手，不知不觉重点就从老师与月人之间的关系倒向了搭档鱼眼石的遭遇，最后只得到了老师的一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对鱼眼石的执着正是她开始调查的缘由，却也成为了阻碍她前行的障碍。不过，好吧。如果是老师不想回答的问题，自然会用模棱两可的话术来规避答案，这也并不能算得上是意外。

　　值得一提的是，第一年重归战场的粉萤石便失去了右腕；而在第二年则失去了一整条左腿。因为受伤面积太大，备用素材不够多，只能用其余的材料来补足……

　　虽说前线难免受伤，萤石硬度低、又久未上战场技艺生疏也是难免，但她遭遇月人的频率未免也太高了些，统计数据之后简单计算便得知一年内她比巡逻组成员遭遇月人的平均值高了整整27.35%，这绝不是一个可以被归于偶然的数字。

　　她被月人针对了。但遭遇风险的概率明明很高，却数次都能险中脱困，这是否也并非偶然呢？如果不是，月人的目的是什么？让粉萤石更换身体的部件？这又是为什么？

　　尽管得到了新的讯息，但样本数量太少，所有一切都充满了主观臆测的色彩，不足以让她得出结论。

　　而更糟糕的是，在粉萤石失去左腿之后，她明显感觉到——月人的针对对象开始转变成她了。即便她已经万分小心，但毕竟硬度不高，有一次甚至直接被投矛射成了几截，当场便失去了意识，若非是黄钻及时赶来，她如今想必已经被带上了月球。

　　黄钻变强了。原本便是硬度10的钻石属，又有着宝石人当中首屈一指的神速双腿，如今褪去了所有迷惘的他展露出了惊人的实力……或者说，变得更加冷静而果断、增强了判断力的黄钻石终于学会了该如何施展天赋。他对战局的判断和决策很像红宝石。青金石通过简单的试探察觉到黄钻已经意识到自己当初对他的诱导，但他的态度并没有因此而发生改变，依然将她视作朋友——不过，是一个需要多加注意的危险朋友。

　　黄钻已经不再是她能够随意摆布的了。

　　盯在身上的视线越来越多，不过她们大多有自己的工作要忙，构不成太大的阻碍；真正麻烦的是粉萤石……不知是不是自己的负伤引发了她的愧疚，那之后没过多久，粉萤石便在擅自行动后被月人带走。大约是出于既然从老师这边走不通，那便从月人这边着手的判断吧，又或许她只是受不了日复一日重复的生活，想要去月球上再会旧友。不论是哪种缘由，她都没能得到粉萤石试探出的讯息，只能从结果上做出推测。

　　首先能够确定的是，正如红宝石哥哥当初警告过的那样，月人一直在关注着她们，否则无法解释为何开始寻找真相的粉萤石会立即受到针对。

　　其次，月人的态度非常微妙。看似是对产生怀疑的人立刻赶尽杀绝，却又有种刻意放纵的意味。尽管她无法找到实质性的证据，但各种时机都太过巧合；明明是在针对粉萤石，却让彼时还没能完全前线生活、和新搭档磨合还不够完美的粉萤石接连逃脱，很难不让人猜想月人其实是故意放过。否则，连钻石与刚玉都能夺走的月人，为什么两次都没能带走粉萤石——在她刻意延误了金刚老师救援时机的情况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