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不眠夜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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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钻石远远地缀在黄钻身后。
倒不是她不想叫住黄钻，实在是黄钻一离开学校就像是突然变了个人一样迈开双腿飞奔而去。被誉为金色闪电的兄长绝非浪得虚名，绿钻石连思考的余地也没有，只有将全部的注意力都凝聚在双腿上竭尽全力地追赶才能勉强不跟丢。幸而今夜月色明媚，她的搭档又是高折射率的钻石属，否则只怕一个看错眼，黄钻便会从她的视野中彻底消失。
“伊尔洛！”她艰难地呼唤着，“伊尔洛哥哥！”
然而不知是呼啸的夜风吹散了她的嗓音，还是他们之间离得太远，黄钻始终没有回头，更不曾停下脚步。她的搭档那样迅捷地奔跑在黑夜中，就好像稍慢一步就会酿成什么不可挽回的错误。
绿钻石下意识在胸口抓了一把，不出意料地摸了个空。毕竟出门之前她还穿着睡衣，急着追赶黄钻也没有换衣服的时间，哨子当然也不在身上。
分明没有经过多久，可也许是夜太浓太黑，让人几乎忘却了时间与空间，这段追逐的路程似乎变得格外漫长而疲惫。说不定自己永远也没有办法跟上他的脚步——就在心里产生了这样想法的瞬间，绿钻石发觉她同黄钻之间的距离似乎开始缩短。
浪潮拍打沙滩的沙沙声响远远地被风送进绿钻石的耳中，她还没来得及为自己似乎终于追上了搭档而产生一丝庆幸，就被视野中逐渐放大的画面惊得快要裂开：“伊尔洛，你在做什么！”
距离越拉越近，这一次伊尔洛总算是听见了她的嗓音。金发兄长纤细的小腿浸在海水中，他回过头来，有些茫然地凝神望了片刻，才借着月光看清了来人的面貌：“……什么嘛，原来是绿钻啊，吓了我一跳。怎么了？这么晚突然跑出来。”
绿钻终于跑到了海岸边，在光线稀薄的黑夜剧烈运动让她分外疲惫，不由得弓着腰撑住膝盖，萎靡地望着搭档：“还问我怎么了……黄钻哥哥你才是，为什么会大晚上的跑到海边来啊？”
不安如同化为实质一般在胸腔里鼓噪。她望着黄钻石浸在海水中的双腿，心中陡然升起一种错觉，好像她如果没能及时赶来的话，黄钻哥哥就会被深不见底的海水彻底吞没，再也不会回来。
她不知这种心情从何而来，也不想再深究下去。绿钻石焦躁地上前两步踩进海水里，一把捉住搭档的手腕：“快回去吧，泡海水对我们不好的。”
她一边说着，手上使力，想要拉着黄钻离开。
然而金发的兄长却并不像平常那样好说话。他牢牢地站在原地，半分也没有移动，固执地不肯离去。黄钻石伸手轻轻推了推绿钻的手腕，试图让她放开，却被攥得更紧。他有些无奈地望向搭档：“你先回去吧，格林。我还有事要做呢。”
他平淡得好像只是在聊起巡逻时看到的某朵形状怪异的云。这种过于平静的态度与异常的现实杂糅在一起，巨大的荒谬感终于击破了另一位钻石强撑的冷静。向来腼腆的绿钻石骤然提高了嗓音：“有什么事是你必须得大半夜到海水里来做的吗？！”
尖锐的、带着恼火与惶恐的嗓音在寂静的夜色里显得格外刺耳。
绿钻石双肩微微颤抖着。不是这样的。她没有想要发脾气的。她只是太担心、太不安了，她完全不知道黄钻石在忧虑什么，明明想要努力变强，却连努力的方向也找不到。她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在那之前就听到了兄长温和得一如既往的声音。
“对不起，我让你担心了吧？但是这件事真的很重要，我不能就这样跟你回去。”
一种深切的无力从绿钻石心底升起。她眼中倒映着夜晚的海水破碎的粼粼波光，“所以说……到底是什么事？伊尔洛哥哥，你这样真的很奇怪，不要再吓我了好不好？”
“对不起，”伊尔洛微微偏过头，脸上是她看不懂的复杂神色，“我是不是又搞砸了？竟然让格林也为我难过了。但是正因如此，我才不得不努力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
“是怎么说的来着？对了，赎罪。
黄钻回忆着书中的字句，“我必须赎清自己的罪孽。不然的话……”
绿钻石有些崩溃地揪住他的袖口：“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啊！你到底是怎么了？伊尔洛哥哥……”
“所以说，”黄钻石缓缓眨了眨眼，“我得去把红宝石的左手找回来呀。”
绿钻石脑子一懵。她茫然地重复道：“红宝石的……左手？”
“嗯，”黄钻石耐心地解释着，“红宝石的左手掉进海里了。露比是很厉害的，如果不是为了救我，她本来不用遭遇这种事的。可怜的红宝石……手部的记忆那么重要，她一定很不好过。”
“你究竟在说什么？”过于诡异的现状让绿钻石感受到一种汹涌的惶恐，“红宝石的手臂……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怎么可能还找的回来呢？何况，何况……”
何况她早就已经换上了新的手臂啊。
金发的钻石偏着头笑了笑，“是吗？不过我还是想努力一下试试，说不定就成功了呢。”
可是到底要怎么努力，才能找回几百年前掉回海中的一截断臂呢？绿钻石紧紧攥着搭档的手腕，不管不顾地用力将他往外拉。她连嗓音都在发颤：“那种事……那种事怎么可能做到啊？伊尔洛哥哥，你到底怎么了？快点跟我一起回去吧……”
“不行，”黄钻石的语气却骤然变得认真起来，“不行。怎么能因为害怕困难就不去做呢？”
就算因为他总是这样，才会每次都做出错误的选择，总是给重要的人带来伤害。
红宝石、蓝宝石，还有绿钻石。究竟是为什么呢？明明他也想着要成为成为一个合格的兄长、一个可靠的搭档，或者至少他以为自己是这样想的。但是到头来他就只是在不断地向着伙伴索求依靠，一旦遇到真正的困难立刻就会抛下同伴自顾自地逃走。被他丢下的红宝石独自走向了远方，将所有不为人知的隐秘真相都抗在肩上，以一己之力对抗所有残酷的背叛。被他利用的蓝宝石为了守护他而化为月人箭矢下的碎片。被他忽视的绿钻石因为他而殚精竭虑，拼尽全力也想要帮助他。
书中写罪人应当要受到惩罚，可为何没有人来为他断罪？
他受够了。他已经无法再忍受如此不堪的自己。在天昏地暗的梦境中，金色的钻石决定成为自己的行刑人。
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做出补偿，又怎么能又像从前那般，碰到一点困难就不知羞耻地逃走呢？那个人……她面对的困境不知比自己要艰苦多少倍。
至少想要抹平他曾造就的伤害。
“绿钻才是，快点回去吧。”
“你是要我丢下你自己回去吗？”绿钻石的嗓音里混杂着压抑不住的难过，“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去那么黑的海里……”
同为钻石属、又拥有着比她更丰富的经验，当黄钻石不再像以往那般对她百依百顺时，她根本没办法动摇他，不论是身体还是心灵。
究竟该怎么做才好？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黄钻哥哥变回平常那个熟悉又亲昵的兄长？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不过是数日之前，她的搭档还一如既往地开朗又温和。只要能让黄钻哥哥变回来，不论让她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都甘愿，绿钻石如是在心底里祈祷着。
老师，我究竟该怎么办啊？绝望随着海潮的波动一浪又一浪地拍打过来，将碧色的钻石渐渐击碎，缓缓分解。
“——伊尔洛。”
有一个熟悉的嗓音从身后响起。绿钻石回过头，看见一头如海潮般的红发。
深红刚玉的视线同她对视了片刻，随后便牢牢地锁在黄钻的身上。她毫不犹豫地迈进喧嚣的浪涌之中，嗓音同神情同样的沉静。红宝石抬起左手，“如果你想找的是这个，它已经在我手上了。
“我很好。没有受伤，”红宝石轻声说，“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黄钻石神情恍惚地望着他的旧搭档。她穿着睡衣——实在很罕见，由于她的长期失眠症，惯于在夜里也照常活动的红宝石多数时候都衣冠整齐到让人以为她似乎不需要休息。
“露比……”他发出一声叹息般的呢喃，“你又来救我了吗？
“你是幻觉吗？我又在想要依赖你了，是不是？”他微微苦恼地蹙起眉，“这样可不好。”
绿钻石的视线在两位前辈之间游移。黄钻哥哥对红宝石说出的话，何尝不是她想要告诉黄钻的真心呢？又一次。她又一次没能派上任何用场，到头来只能依靠旁人来守护自己的搭档。
“不是幻觉。我是真的。绿钻也是真的。”
“那就更加不能……”
黄钻石的声音被红宝石冷漠得前所未有的嗓音所打断了。她加重了语气：“黄钻石，不要给我添麻烦。现在，跟我回去。”
“等、为什么要这么说啊！”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太过离奇，绿钻石嗓音嘶哑地望着红色刚玉，“您明明知道的，黄钻哥哥是因为关心您所以才……他是为了取回您的手臂才出现在这里的！唯独您……您怎么能这样责怪他？”
“难道我应该称赞他‘做得好’吗？”红宝石的神情没有一丝波澜。
绿钻石何曾见到过那位从容优雅的红宝石露出如此尖锐的态度，她被堵得喉中一哽，近乎崩溃地抓住自己的头发，“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究竟是怎么了，究竟发生了什么啊？你们两个人都好奇怪！黄钻哥哥也是，红宝石前辈也是，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不能好好相处呢？大家在一起不是很开心吗？到底是有哪里不对？”
也许是被她汹涌的情绪所感慨，又或者是红宝石的冷嘲热讽刺痛了他，黄钻石平静的表象终于裂开了一丝缝隙。
“是我的错，”金发的兄长眼神茫然地望着前方，“都是我不好。为什么我总是在给重要的人增加负担、造成痛苦呢？像我这样的人……”
在他越来越淡的尾音消失在浪潮声中之前，刚玉平淡的嗓音便强行为他画上了休止符。
“是吗，我明白了。”
深红色的刚玉缓步上前。她信手抽开衣带，在绿钻惊愕的眼神中将那件睡衣搭在手上。
那声闷响来临的瞬间，没有一位钻石来得及做出反应。
一点金芒在绿钻石的眼中飞逝而过。她惊恐地尖叫出声，慌忙地飞扑上前，但在那之前，红宝石已经稳稳地接住了黄钻石向下扑倒的身躯。
作者有话说
第77章 不眠夜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