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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镜中的乌托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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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刚向来温和的目光落在深红长发的宝石人身上，却带着某种难以形容的复杂意味，说不清究竟是震惊更大，还是怀念更多。
他发出一声喟叹：“你创作了歌曲啊，红宝石。真了不起。”
“刚才那个叫做‘歌曲’吗？”萤石若有所思，“老师真是什么都知道呢。”
金刚缓声道：“歌曲是音乐的一种。红宝石刚才的行为被称为演奏和歌唱。像这样能够演奏出乐音的器物，就是乐器。红宝石制作的这种乐器，应该属于乐器中的琴。”他注视着红宝石，“既然是你制作的，就由你自己来为其命名吧。”
那倒是不用，人家有现成的名字了。
红宝石不假思索：“用石头做的那就叫石琴好了。”
红钻：“……”
萤石：“明明创作的歌曲那么美，为什么命名却这么粗放啊？！”
莲花刚玉却觉得不错：“简单随性不是也很好吗？”
红宝石无言地坐在桌面上，露出一个释然又无奈的笑容。
她并不是什么艺术家，或者唱作型歌手，与那些真正的好作品相比，她稚嫩又简单的谱曲和填词，只不过是小孩子玩闹的水平罢了……还不能是那种有天赋的孩子。
即便如此，她自娱自乐的产物还是收到了这样带着热忱的、充满憧憬和善意的反馈，这又怎么能让人不为止感动呢？她在这一刻，前所未有地共情到金刚的感受——这是一群多么纯粹又美丽的生命啊。
要是这样的日子能一直延续下去，好像来到这个世界生活，也并不是那么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了。
尽管心底的某个角落正恶毒地叫嚣着，你明知道这里的生活不可能一直如此一帆风顺，可眼下的红宝石依然决定压下心底的不安，好好地、努力地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
——那时的她并未料到，变故会来得那样突然。
噩耗传来的时候，红宝石刚刚完成琴房的建造。
虽然是在石琴制造完毕之后才新加入的设想，但学校的建设还尚未完工，加入新区域倒也并不奇怪……只不过在大家提起这件事之前，红宝石也是实在没想到自己居然会给学校带来一个原著里不存在的新区域。
但是管它呢！这可是独立办公（娱乐）区啊，谁不想要！
既然大家都说可以有，红宝石当然没有不从之理，在手上的工作完成之后，立即就心头火热地奔向了琴房的规划与建设。
宝石人的生命乍一看很漫长，实际上拆分到一年、一个月、一天，也同样是一晃神的功夫说过去就过去了。就在这样平淡又充实的生活中，蓦然回首，红宝石竟惊觉自己身为宝石的时间已经比作为人类的要更长了。坚硬的身体已经很久不曾令她感到不适了，看到水面上映出的那张精心雕琢而出的面孔时，也不会再下意识地以为那是旁人，就算闭上眼睛努力回忆，自己过去的面容也已经像旧时代的低像素影片一样，不可避免地愈发模糊起来。
——即便如此，当萤石遭到了月人袭击的消息传到耳中的时候，红宝石还是不得不意识到，尽管过去的记忆已经显得如此遥远，可是有些事情依然在脑海中不断回荡着，清晰地仿佛闭眼就能得见。
明明连过去曾经烂熟于心的手机号码都已经记不起来了，为什么关于月人的那些记忆却依然这样鲜明地存在于意识里？
雕刻工具掉落在地面上。红宝石怔愣地盯着自己空空如也的、颤抖不已的双手，无暇顾及她重要的工作道具，因为她清晰地听见了自己心底里响起的声音，属于她自己的声音。
“因为你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事，”陆宓说，“你早就知道不是吗？”
没错。她看过漫画的，她早就知道月人的存在，所以她忘不了这些，因为这与她如今的生活息息相关。
“你明知道月人要做的事，却没有告诉任何人。”
那是没办法的事啊！她要怎么说服宝石人去相信，有一种根本还没出现过的生物会威胁到他们的安全？何况就算说了又有什么用呢？难道他们就能够与月人抗衡了吗？
“说谎。”陆宓嗤笑道，“难道不是因为你心怀侥幸吗？”
因为月人还没有出现，就假装他们不存在，心安理得地过上闭目塞耳的日子，沉浸在自己给自己虚构出的乌托邦里，不去想、不去看——不过是掩鼻偷香。
“你甚至还编出‘月人不存在的平行世界’这种童话来安慰自己呢！”这个熟悉的声音放肆地嘲笑起来，“熬一个冬天去看看浮冰确认一下真的有那么难吗？”
“当然没有。你根本就不是做不到，而是不想看吧？因为你怕看见浮冰模仿月人军队的样子——哈！你怕确认到月人的存在！因为如果那样的话，你就没法继续骗自己，继续活在梦里了，不是吗？”
红宝石缓缓弯下腰，她将散落在地上的工具重新拾起，放回工具箱里。
她得去看看萤石的情况。
“避而不谈，是吗？没关系，你尽管逃吧。我倒要看看你还能逃避到什么时候。”
……
萤石是在和红钻一同前往青之森收集□□花果实的时候遭到了月人的袭击。当月人的飞行器出现在半空中时，二人都并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而等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身体脆弱的萤石已经被月人的弓箭射成碎片了。尽管红钻立即奋起反抗，当时正在不远处散步的黄钻发现事情不对后也立即加入了战场，总算是抢回了萤石的大多数身躯，但萤石的左腿终究还是被月人带走了。
——以上就是红宝石在两位彩钻支离破碎的叙述中拼凑出的事情经过了。
她盯着被摆在长桌上的萤石碎片。这时候的学校内部甚至还没有建设医务室，不过好在由于宝石人们在日常生活中也免不了一些磕碰，所以使用浆糊黏合碎片的基础医疗技术倒是已经存在了，只不过碎成这样的还是头一次见，想来要完全拼好也并不容易。
她的视线在大厅中游荡。红钻似乎已经被愤怒和哀痛淹没了，她紧紧地咬着牙齿，红瞳里迸发出慑人的光芒。莲花刚玉蹙着眉头，他还没有坦然到连这样的事情都可以轻松接受；后世那个稳重的黄钻，此刻正惶然又焦急地扯着金刚的衣摆，一个劲地询问老师应该怎么办，又是否知道那些天上来客究竟意欲何为。
而金刚——就像是一台被按下暂停键的机器，他定格在一个惊愧交加，又掺杂着不加掩饰的心痛的神情上，就那样久久地凝视着萤石的碎片，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能给出任何回应。
或许并没有那么久，只是在这样的氛围下，好像时间也变得格外漫长。红宝石有些喘不过气来，她不想继续呆在这个地方了。
“……绪之滨那边，说不定能有用来填补萤石左腿的材料，”她缓慢地说，“我去找找看。”
说罢，不等金刚的回应，她便逃也似的转身离开了这个压抑的空间。
可是那沉重又黏稠的空气依然如同附骨之疽一般黏着在她的双腿上，带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颤栗。
那无形之物恶毒地笑起来，“躲，继续躲，这次你又要开始躲萤石了对吧？你是怕看见他的碎片呢，还是怕他醒过来看见你？”
她无声地加快了脚步，试图摆脱这种恐怖的纠缠，然而事与愿违，那难缠的声音只是有一次发出令人生厌的嘲笑声，“你能躲开别人，难道还能躲得开自己吗？少摆出一副受害者嘴脸了，你也不嫌丧良心！你和萤石关系还挺好的吧，就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会被月人袭击吗？”
“不光是萤石，还有红钻，黑欧珀——你在这里认识的绝大多数人，你知道的，他们最后都被抓走了。你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你就等着看他们被打碎，是不是？”
红宝石捂住自己的胸口。
她感觉很恶心，喘不上气来。
“红宝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