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心结 ...
-
绯色的五百年。
没有一位同伴被月人抓走的五百年，刚玉兄弟并肩奔跑的五百年。
最强的红宝石和最强的莲花刚玉。
大家提到红宝石时，必然会提起莲花刚玉；正如同提到莲花刚玉时，也一定会提起红宝石。
从年幼时就无数次地听过他们事迹的金红石也曾经像所有人一样期待着最强组合的复活。
尽管莲花刚玉会担任毕业新人的搭档，但谁都知道那只是为了保护新人，他依然在等待红宝石的苏醒，他也理应等待红宝石的苏醒。
金红石从未想过自己和其他人会有什么不同。
莲花刚玉询问她是否要成为自己的长期搭档的那天，是个天色暗沉的阴雨天。
没有发生任何值得一提的大事，服装在潮湿的空气里湿漉漉地黏在身上。帕帕拉恰悠然地支着一条腿坐在窗边看雨，闲聊似的张开双唇，询问她要不要和自己组成长期搭档。
金红石一时没能反应过来，过了半晌，她才皱着眉头给出了回应：“前辈是担心我不能和其他人组队吗？”
莲花刚玉回过头看着她笑：“不能说没有那个理由吧。但其实还是因为金红石很有趣，我觉得我们能好好相处。”
金红石便愣住了。
莲花刚玉提出了一个让她很难拒绝的提议。金红石虽然还年轻，可因为生性暴躁，已经与不少同伴都发生过冲突，被视为与变石同等级的问题儿童。然而在莲花刚玉身边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好像也不是那么奇怪了。
他似乎从来也不会因为自己的坏脾气而困扰，永远都是那样疏朗地笑着将所有被他人视作困难的问题轻轻拂去，轻松得像是拂去一层灰尘。
“……那红宝石呢，”她问，“你不等她了吗？”
莲花刚玉的回答没有分毫的犹豫：“嗯，不等了。”
“可你之前不是一直在等她……不，”金红石说，“还是算了。如果醒来之后发现搭档已经有新的搭档，红宝石前辈就太可怜了。”
莲花刚玉便笑起来，拍了拍她的脑袋：“露琪尔虽然看起来脾气不好，其实是个担心着大家的好孩子呢。不过，还是不要去担心红宝石那家伙比较好哦？”
金红石困惑地望着他，看见那个向来从容的刚玉兄长露出像是有些苦恼的神情：“……这样对我们都好，红宝石也会觉得这样来得更轻松些的。那家伙啊……”他叹息一声，那声短短的叹息中包含了许多她听不懂的心绪，“总而言之，不用担心这个就是了。你只用考虑你自己的意愿。”
想不到拒绝的理由。
她怎么会想要拒绝呢？
大家都喜欢莲花刚玉，她也是一样的。
大不了等红宝石醒过来之后她再离开，金红石这样想着，说不清心里是愧疚还是窃喜。
——只是没想到她会醒得那么快。
所有人都在为了刚玉组合的回归而欢天喜地的时候，金红石却感觉到手脚沉重得像是灌进了合金。
她留在自己的房间里，没有去探望那位有名的前辈。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到了第二天，莲花刚玉依然站在她的身边。
在感动与庆幸之外，她的心底难道就没有某种惶恐和不安吗？
她觉得自己应该变强，她需要变强，强到足以站在帕帕拉恰身边。
“欸~~我还以为能看到刚玉组合的回归呢，真没意思……”
“喂，小点声啦，莲花刚玉现在的搭档可是那个金红石。小心她揍你哦！”
“那样的话我就去让红宝石前辈保护我嘛。”
“你这家伙……”
同伴们的声音不含恶意，却如同月人的箭矢一样撕扯着她的精神。
“倒不是说金红石有什么不好啦。但果然还是觉得那两个人更合适……你看，硬度一样，年龄差不多，同属，还都那么强。对吧？”
她必须得变强才行。
“果然还是不一样啊。”
“嗯……我也觉得。那两个人一起战斗的时候，该说是没有顾虑吗？”
曾经令人憧憬的前辈，不知不觉地变成了笼罩在头顶的赤色阴云。
她必须变得更强，比现在的自己更强，和红宝石一样、不，比她还要更加厉害。不能总是被帕帕拉恰保护，她也应该保护帕帕拉恰。她是他的搭档，也理应是支撑他的支柱。
她不想比红宝石差。
明明是这样想的、明明那么努力想要做到！
可是当她的搭档在月人的包围中突然跌倒的时候，她居然没能做出任何反应。
为什么没能察觉到呢？
明明帕帕拉恰已经说过状态不好了。
为什么没能做到呢？
红宝石的身姿轻盈地从月人的飞行器上翻下。带着长手套的手指轻飘飘地挑着剑柄，出鞘的两把刀刃翻着华丽轻巧的刀花，被她重新收回剑鞘之内。
“……多谢了，红宝石。”
她听见莲花刚玉这样说。
那双为了破冰而特制的高跟鞋已经踩到了眼前，金红石艰难地抬起头来，顺着莲花刚玉的视线往上望去。
然而在触及那片红发之前，一只戴着手套的手掌就猛然落在了她的头上。
红宝石将两只手分别按在她和帕帕拉恰头上，不太温柔地胡乱揉搓了记下，按得他们两个都抬不起头来：“吓到了吧？已经没事了。”
……
金红石的造访出乎红宝石的意料。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她坐在水母灯旁边，这会儿正忙着给莲花刚玉写病例。
“这么晚怎么还没睡？”她抬眼看了看这个年轻人，随手敲了敲身旁的木凳，“坐下说话。”
金红石却只是站在原地，定定地望着她。红宝石心头一顿，她放下手中的纸笔抬头看过去：“怎么了？”
“你和莲花刚玉重新组队吧。”
她眨眨眼：“为什么？”
“……我，”金红石略微低下头去，仿佛整个人都被水母灯忧郁的蓝色所浸透，“我没办法站在帕帕拉恰身边。今天、如果不是你的话，我们两个一定都已经被月人带走了吧。帕帕拉恰他……以后应该也会这样吧，我做不到像你一样冷静……”
“我看起来很冷静吗？”
红宝石的反问让金红石怔在了原地。
红宝石从椅子上跳下来，“睡不着就陪我出去吹吹风吧，金红石。”
她说着，迈开脚步便往校外走去，像是笃定了金红石一定会跟上去一般。金红石抿了抿唇，眼中晦暗不明，终究还是踏出了步伐。
沉默蔓延。高跟鞋敲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应该和他重新组队，”金红石说，“你很强。你们组队才是最合适的，就算他身体状况不好的时候你也能好好应对。”
寂静的夜里，金红石听见这位陌生的兄长发出一点轻轻的笑声。
“你听说过我的病症吗？”
“只听过一点。说是会睡几百年……”
“嗯，”红宝石的脚步很轻，“虽然我现在还醒着，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睡过去了。到时候莲花刚玉怎么办？战斗组一直都缺人，考虑到他的实力，就算他身上出现了病症，也是无法放下责任退居后勤组的。届时如果再遇到今天的情况，身边的却是对他的症状不够了解的临时搭档，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金红石脑中映出莲花刚玉被月人打碎的景象。就如同要将之驱散一般，用力摇了摇头。
“很害怕吧。正因为是值得信赖的莲花刚玉，所以当他倒下的时候才更让人恐慌。”
红宝石的话语猝然击中了她的内心。
莲花刚玉怎么可能会倒下呢？在今天之前，就算听说过他天生的缺陷，自己也完全无法想象那样的场景。她望着红宝石走在前方的身影。突然想到——当初红宝石倒下的时候，莲花刚玉又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眼前的这位前辈，甚至对帕帕拉恰来说也是兄长。她是这样冷静而强大，然而在帕帕拉恰之前，她就已经也患上了未知的疾病。
“我并不是一个很好的搭档，”红宝石说，“重要的人需要我的时候，我总是不能陪伴在身旁，每次都是这样。”
她眼中的那个仿佛无懈可击一般的红宝石这样说着：“相信帕帕拉恰的选择吧，也相信你自己一些，他需要的是你的陪伴。”
她能做到吗？
如果下一次，帕帕拉恰又在战斗中倒下。自己能够保持冷静、保护他直到同伴们到来吗？
“能做到的。”
就像是看透了她内心的犹豫一般，红宝石笑着说，“今天你也想要帮我一起战斗的，不是吗？金红石，所谓力量这种东西，并不是指你能打败多少月人。”
“月人们是无所顾忌的。它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从来不需要考虑后果，可我们从来也没有选择，只要疏忽一次，造成的就会是无法承担的伤痛。”
“我并不比你更冷静，我只是比你经历过更多的失败，实在输不起了。”
“现在你也知道自己输不起了，”她说，“你不会比我做得更差的。”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心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