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闭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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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宝石。”
“红宝石？”
“我说，红宝石。”
傍晚的斜阳如同一层薄薄的金纱，将周围的一切都蒙上一层朦胧暧昧的光影。
面前挥动的手掌总算是唤回了红宝石的注意力。她猛地惊醒，抬眼望去：“……是莲花刚玉啊。怎么了吗？”
她的搭档便露出一幅无可奈何的神情：“我才想问呢。你最近怎么了？总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而且刚刚是不是快睡着了？”
莲花刚玉的眼中有些不曾展露的忧虑。自从那次五百年的长眠结束之后，红宝石似乎就再也没有露出过困倦的神情。她好像不再需要睡眠了，不论白天还是夜晚、冬天还是夏天，都一刻不停地在荒原上奔跑着。
红宝石擅长战斗、学识渊博又风趣幽默。不知不觉之间，好像大家都渐渐开始将她当作如同金刚老师一般值得信赖的依靠。随着时间的流逝，她那不同寻常的坚强似乎也逐渐变得理所当然——但那真的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尽管红宝石看上去似乎依然散漫，又随着年岁增长增添了许多从容，然而莲花刚玉还是在长日的相处中确信了一个事实。
她绝不像她表现出来的这样轻松。
就像是有无形的刀刃抵在她的后颈上一般，红宝石一往无前地往前迈进。
但是……莲花刚玉在心底缓缓地叹息。
兄长啊。你眼中映出的道路究竟向何处延伸？
她将自己隔离开来，在雾蒙蒙的海滨独自前行，一个人走进冬夜里。不论是黄钻还是他，红宝石都拒绝为他们拨开那层迷雾。
莲花刚玉信任自己的兄长和搭档，或许比任何人都要更加信任。她一定是看到了比大家都更遥远、也更深刻的真实吧，而后她决定独自面对一切。
那么他也不该深究。
如果一如既往的态度才是兄长所期待的，他也将如此回应她的期待。
只是……
红宝石缓慢地眨了眨眼：“……嗯？这么说来最近确实状态不佳，我还在想是怎么回事呢，原来是犯困了啊。这种感觉还真是久违了。”
距离红宝石的苏醒已经过去了五百余年，再加上先前沉睡的五百年……莲花刚玉露出稍显微妙的神情：“时间隔得太久，你连什么是困倦都忘掉了吗？”
红宝石可有可无地笑了一声。
莲花刚玉缓缓坐在她身边，他目光笔直地望向自己的搭档，“红宝石。”
“嗯？”
“你会睡过去吗？”他问，“我是说像上次那样。”
“……大概吧，”红宝石沉默地与他对视了片刻，“我之前考虑过，我的情况有可能其实只是睡眠和清醒周期变长了。通常来说大家都是苏醒一个白天、然后睡一个晚上对吧？我的情况也许是‘白天’和‘夜晚’都变成几百年了也说不定。”
莲花刚玉伸手支着下颌：“倒是也能解释得通……好吧，至少你应该不是全部都是胡说的吧。”
红宝石有些夸张地“哇”了一声，“你这话说的，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形象啊？”
莲花刚玉耸了耸肩，“谁让你只要一说到自己的事就总是会想办法敷衍过去。”
红宝石捂着额头叹了口气，“我的天，我还以为我在几百年的老搭档的眼中至少会是更可靠一些的形象，你可真让哥哥伤心。”
莲花刚玉笑了一声，“如果去问黄钻的话他一定也会赞同我的说法哦。”
红宝石被他噎了一嘴，露出恹恹的神色来，“小心我碎给你看哦。就不能多记我点好吗？”
橙粉色的刚玉却并没有真的被她岔开话题。
他脸上带着笑，眼中神色却显得认真，“你之前睡了五百年，清醒的时间差不多也是这么久。那这次再睡过去，又会是五百年吗？”
“还不能确定一定就会睡过去……”
“看吧，你又在敷衍了。”
红宝石恹恹地看了他两眼，“我怎么感觉你今天特别难缠啊。”
明明平常都会恰到好处地停止追问的。
莲花刚玉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就当是奉陪弟弟偶尔的任性吧？红宝石哥哥。”
她大叹了一口气，“这就是为人兄长的难处吗？可真是不容易……好吧。其实我也不能肯定会睡多久就是了，但肯定不会是‘一个冬天’这种程度而已。”
“是让我别去等你的意思吗？”
“……”红宝石沉默地盯着他。
莲花刚玉并不避开她的目光，“放心吧。之前我也说过吧？我会依照情况适当地等等看的。”
她缓慢地叹了口气。
莲花刚玉看到红宝石垂着眼帘，她脸上没什么神情，发丝间却仿佛无端地渗透出一股有别于困倦的疲惫。
“冬天会变得很难熬吧。”
莲花刚玉却道，“嗯，应该会吧。但大家都在，总能想办法撑下去的，就像以前那样。那本来也不该是你一个人的责任。”
“……什么责任不责任的，我只是去做自己能做到的事。这五百年一直都没人被月人抓走，大家因此都有些放松警惕了。这不是个好的迹象，”红宝石将指尖抵在眉心，“我想月人也差不多该要改变策略了。现在正是最危险的时候……”
她语气一顿，缓缓抬起眼来。
莲花刚玉包裹在长手套中的掌心正落在她的发顶。宝石人的身躯冷硬，可她却感到柔软的情绪如同刚玉温暖明亮的颜色一般缓缓流淌过来。
红宝石笑了一声，“不至于吧。我现在难道已经不靠谱到需要后辈来安慰了吗？”
莲花刚玉橙粉色的卷发在夕晖下熠熠生辉。他的表情带着些无奈和困扰，语气却温和平稳。
“我知道红宝石又强又聪明，但你已经让自己背负了太多东西。从什么时候起，休息变成了会让你产生负罪感的事了？”
红宝石只是沉默以对。
她有些失神地注视着她和搭档映在地面上彩色的倒影，“……会有人被抓走的。”
莲花刚玉也沉默下来。
红宝石语气笃定，她确信这件事会发生——而她的判断向来很少失误。
然而在他想出合适的回应之前，红宝石就已经重新抬起了眼眸。
“我要去休息了，莲花刚玉。”
那点疲惫就像是像是日轮在水中的倒影，不过须臾之间便被拂过的微风碰碎了。他兄长的眼睛里依然是那样浓烈又浓厚的暗红。
他已经许久不曾在其中见到迷惘。
“已经没关系了吗？”他问。
“嗯，谢谢你。我只需要去做自己能做到的事情就好，”红宝石站起身来，“你别被带走了。”
“嗯。”
“黄钻……”
“我会帮你多留心的。”
“谢了。”
“哥哥，”莲花刚玉看着她的背影，“好好睡一觉吧。”
红宝石背着身，只是对他挥了挥手。
她缓缓迈进建筑物的阴影之中。
睡眠——或者说与浮冰下一阶段的融合即将开始，她并没有将其推迟的选项。
这是迟早的事，就算她推迟了一时，早晚也还是要迎接沉眠的到来。不论如何她都会有一段失去意识的时期，而在此期间她将会完全失去对周围一切的掌控，只能无知无觉地沉浸在信息的世界当中，等待苏醒时摆在面前的既定结局。
沉浸在宝石人身躯微小的力量中、自以为能够做到些什么的天真幻想早已经离她远去。
也许一直保持着清醒的话，她的确能阻止几次同伴被掳走的惨剧吧。然而在月人的军舰面前，宝石人的那点战力也不过是蚍蜉撼树。
而她想要改变的事情远不止如此。
——所以哪怕明知道也许自己能够阻止，她也必须对此视而不见。
她必须这么做。
这是第一次，但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她必须接受，她必须适应。
【明智的判断。看到你没有被眼前的蝇头小利所迷惑而忘记了我们的处境有多么糟糕，我真是感到欣慰。】
红宝石已经习惯了浮冰这种讨嫌的语气，她自己也是不遑多让：【肉族那边就交给你了。我相信你也不会愚蠢到放弃手中为数不多的筹码吧？别让我失望。】
【还有，记得盯着金刚。】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闭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