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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剿匪八 ...

  •   小火者提着灯,步履匆匆却压得极轻,在前面引路。烛火微光,照亮了前方一小片路。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微微勾着背,低着头,跟在年轻太监右后侧,一直保持着半步的距离。路上散了些关山樱花瓣,已经被踩如土色。

      安如意目不斜视,望眼一看,屋檐下整整齐齐站着一排人,将紧闭的大门团团围住。步伐迈得更小了些,赵谦恩一个不察,差点愣撞了上去。

      “赵大人,看这样子万岁爷已经歇下了...”安意如面上不显颜色,微微侧过身,对身边的赵谦恩说。

      “此事十万火急,能否请安公公通传一声。”赵谦恩听见这话,脸唰地白了,额角一片麻痒,竟渗出几滴冷汗,声音不由得高了几分,“霍景反了,那犬子不就...”

      “赵大人,陛下已经歇下了!”安如意又说了一遍,“陛下近日来感了风寒,夜里休息也不得安生。奴才知道大人心急,可陛下也点了五千禁军给您。”

      安如意不想把话说得更难听。

      安如意压低了声音:“霍景的兵马调令上明明白白写着三千兵,启程前兵部尚书还点过数目,错不了。五千人光抡拳头,也能砸死三千人呢!再说,霍景现在是反贼,是土匪,您带的这五千兵是奉了陛下的命令去剿除叛贼的,奴才读书不多,可也知道不义之师必败。”

      安如意不让赵谦恩面圣,将他挡了回去。抬了抬手,又让火者领赵谦恩出去。等夜色吞没了那点火光,安如意才轻轻推开了寝殿的门。

      “他走了?”李珩捏了捏眉心,问。

      “回陛下的话,已经被劝走了。”

      李珩点点头,长叹一声:“人啊,就不能贪。”

      李珩翻了个身,支着手臂侧躺在床上,宫殿里安神香熏得人意识模糊。当年顾裴之入睡前必熏此香,否则一晚上都翻来覆去睡不安稳。他的嘴角泛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

      “顾侍郎如何了?”李珩闭上了眼睛,半晌,突然开口问道。

      “回陛下的话,探子来报,夜清营寨后,顾侍郎夜里起了烧。”

      “哦?发烧了?”李珩睁开眼睛,“那得快点把他接回来。至于霍景,他想走,就让他走,这辈子都别回来了。”

      “传旨,再拨五千人给赵谦恩。”李珩又翻了个身,背对着安如意。

      安如意见状立马熄了烛火,放下床帘。夜深了。

      霍景将吴枬留在山寨,同顾慈一起下了山,乘船进阑城。晨光透过云层,映出一片灰蒙蒙的天,这座城市还没有从一夜荒唐中醒过来。

      觅翠河畔支起了高高低低的竹楼,年轻的姑娘坐在竹楼上,晃荡着白莲藕般的小腿,袒着白白的臂膀,说着些半荤半素的话,冲着游船内的宾客调笑。若见了称心如意的,就招红袖,扔鲜花,风光旖旎。

      歌坊的姑娘小子已经抱起了琵琶,抚起了琴,咿咿呀呀唱开了:“一江烟水照晴岚,两岸人家接画檐,画船儿天边至,酒旗儿风外飐。”

      歌声顺着觅翠,混着桂花头油,茉莉香粉,熏得游人迷醉。

      河岸旁的馄饨摊刚支起来,铜锅红碳,冒着氤氲的热气。

      “大爷,端碗馄饨上来!”竹楼上有位姐儿一手扶腰,她一扭头,头上的流苏钗晃动,波光潋滟,“多盛点汤,昨晚叫得我口干舌燥!”

      “哎!”大爷应和一声,拉开抽屉,数了馄饨,盖上盖子,不多时,一个个如小鱼儿似的馄饨便飘在沸腾的水面。拿漏勺一舀,汤勺一浇,鲜香四溢。

      精瘦如猴的大爷左手端着碗馄饨,右手就攀上竹架子,手脚并用爬了上来,手中馄饨汤竟一滴未洒。姐儿双手接过了馄饨碗,避开了大爷要往自己身上摸的手,笑着说:“大爷,阑城可没有免费的买卖!”

      早起的姐儿还未涂抹胭脂,皮肤白里透着粉,竟如同馄饨一般饱满可人。

      大爷憨憨一笑,右手挠了挠头:“我这不是看你接了馄饨碗,就没手掏钱了嘛!”

      “那您真是小看我们了,就是拿嘴舔出铜板来,那也是分文不差!”旁边一个姐儿凑过来说了一句,“让我也喝口汤,燥煞我了。昨晚那爷让我唱了一整夜的曲,你听我嗓子,都哑了。”

      岸边笑声不断,红袖招来,盖了坐在船头的顾慈满头满脸。

      “小爷上来听曲儿啊!”声如黄莺婉转,“都是新收的雏!”

      顾慈站起来,走回船舱内,纱袖上的暖香熏得他有些头疼,顾慈紧皱着眉头,胃里只觉翻江倒海。或许是晕船了。

      他以手撑头,闭上了眼睛。一只暖而糙的手抚上了他的太阳穴,轻轻为他按着。

      “快到了。”霍景说。

      话音刚落,小船方向一偏,就驶进一个岔道,这里就像另一座城市,将市井热闹隔绝在外没有一丝生气。隔着几条街道,传来凄怆哭声,再往里开,哭声就成了片,延延绵绵,仿佛要把肝肠哭断。混着哭声,还有几声尖利的叫骂。

      这里失了颜色,深棕近乎腐烂的破木门,湿绿的青苔爬上了灰白低矮的墙。透过低矮的墙看去,院子里晾着破旧的床单,床单上还有洗不掉的黑黄污渍。呻吟透过床单传了出来,腐臭腥臊。

      “到落胡同了?”顾慈强撑着坐起身来,“我小时候就长在这里,十几年了竟然还没有变。”

      觅翠主河道旁都是些年轻的哥儿姐儿,花团锦簇,欢声笑语日夜不绝。落胡同就是些年老色衰的妓子戏子混居的场所,敲开木门,扔下几枚铜板,就能撒开了手肆意揉搓。

      “赵海派人盯着下山的独眼和斜眼猴,眼看着他们进了落胡同,现在还没出来。”

      “广神通呢?还没现身?”顾慈理了理袖子,站起来往外走去,“落胡同不是按照时辰计费的吗?如果独眼他们有钱,为什么要来落胡同,若是他们没钱,为什么这么久了还不出来?”

      突然,顾慈愣在原地,立刻转身向霍景看去:“中计了。”

      斜眼猴和独眼背着受了伤的广神通穿梭在连山间,广神通头发糟乱,脸色苍白,像一滩烂泥伏在斜眼猴背上。

      “都没了,一夜之间都没了...我广神通英明一世,到头来却只有你们两个兄弟跟我左右,待我东山再起,你俩就是我的左膀右臂,享无边富贵。”广神通眼睛肿红,气若游丝,“我要让霍景血债血偿。”

      “大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斜眼猴气喘吁吁,亦步亦趋,紧跟着独眼开山的脚步,“赵谦恩那老头子还有把柄在我们手上,他不敢动我们。”

      斜眼猴用力将广神通向上抬了抬。广神通从密道爬出来的时候他刚解了裤带,准备提枪上阵。手刚摸上妓子温热的皮肤,就被她一阵惊呼打断,气得斜眼猴狠狠甩了她一个巴掌。他一身燥火无处发泄,但也只好提上裤子,带着广神通顺着密道出去。

      独眼要攒钱娶老婆,因此从来不花钱找快活,只捡着广神通享用过的货色解解馋。

      斜眼猴背着受了伤的广神通,半路上找到了在老地方施虐的独眼。三人趁着夜色溜出了城,躲开巡查的队伍,又上了连山。连山草木茂盛,三个人躲了进去就像鱼钻进水里,根本找不见行踪。斜眼猴背着被霍景伤了腿的广神通走了两个时辰,实在支撑不下去了,叫住了独眼:“嘿兄弟,咱俩换换。”

      独眼的体力也到达了极限,但又不敢再广神通面前露出不耐的神色,只好勉强答应。斜眼猴一身轻,不由得伸了伸腰:“大哥,你说赵谦恩那老头会不会杀我们灭口啊?”

      “我把证据贴身藏了,他要是杀了我,那他买卖人口的事情,就会立马败露。”广神通冷笑一声,“你俩放心,等我讹诈赵谦恩一笔...连山终究是我们的地盘,霍景也不能在连山守一辈子,等他走了以后我们就逼赵谦恩让利,到时候有了钱,还怕没有人吗...”

      独眼手一松,广神通就倒在了路上。

      “你要干什么!”未等广神通反应过来,独眼就抄起山道旁尖锐的石头,朝广神通脑袋狠狠砸去,登时脑浆四溅。

      斜眼猴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巨变,飞身就想冲上去拽住独眼的手:“你疯了吗,这可是大哥!”

      “大哥谁做不是做?”一句话就让斜眼猴松开了紧握着的胳膊。

      “大哥谁做不是做。”斜眼猴跟着喃喃,舔舔嘴唇,“大哥啊,来世我再好好报答您。”

      独眼扔开了沾满血浆的石头,拍了一把斜眼猴:“愣着做什么,找证据!”

      两个人四只手扒了广神通的衣服,连鞋垫衣缝都拆开一一摸过,却一无所获。

      斜眼猴硬咬着牙:“你个憨货!你他妈就这样把广神通杀了!”

      “广神通当过侯家军,藏匿东西有一手。”独眼舔了舔门牙,“东西肯定就在他身上...”

      “你说在就在啊?”斜眼猴狠推了独眼一把,抄起石头就直击他的门面。

      “谁在那里!”一声断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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