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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宅中邪佛 ...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乌远氏忠心不正,妄图谋反推翻王位,愧对怀远大将军一职。”

      天地幽幽,夜色暗涌,凌冽的风划过我的脸庞,小黄门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原野许久不散。

      这是哪里?我望向广阔黑暗的大地,眼前只有跳舞的母亲,绽放的火光围绕着她 。

      在这个寂静的夜里,她戴着净白肃穆的傩面起势,姿态诡谲为天地神灵而舞。

      “怀远将军忘其本心,遂乌远氏一脉全部流放,乌远连卿九族处斩,皇后斥于幽宫永世不得出。”

      原来是回到乌远将军谋反那一天啊。

      我回忆起那一段残酷苦涩的时光,褪色的时代终于又在我脑海里重回色彩,当时的我身披铠甲坐在战马上,远着望着母亲吊着一口气奋力起舞,仿佛要听从傩神的召唤归去。

      那时永朝灾祸忽然连绵不断,所以在乌远氏流放那天,皇帝特意让病重的母亲跳傩舞驱除邪祟。

      我听见了锣鼓喧天的乐声,撼动天地的震响让我心神发颤。

      曲停舞毕,身着金丝白衣的母亲忽然倒地,傩面里涌出大量黑血,母亲哭泣的声音在天地间格外悲呛。

      “凤月……”母亲冰凉的手握住我说,“崔府上下二百口男丁为何非要你去战场?”

      “你就这么讨厌傩吗?”

      母亲刺耳的声音在我心中深埋根种。

      我已经记不清母亲的容貌了,覆盖在她脸上的傩面开始碎裂,空洞的眼眶流出血泪……

      傩面碎了,我像踩空一样惊醒,睁眼入目还是这间废弃杂乱的屋子,靠着墙角睡觉的我浑身酸疼,身上的白裙早已沾满灰尘我已无瑕再顾。

      我一摸眼眶,发现都是湿润润的泪水。

      空中拌着灰尘吸入我的鼻口,呛得我直咳嗽,整个房间都透露出腐朽的味道,跟我的梦一样,陈旧荒芜。

      我已无心再想陈年旧事,只是神色镇定向前扫了一圈,并无异样,拿出自制的炭笔继续写着手记——

      “安乐庚寅年七月十六日,这是我待在这个宅子的第三天,食物和水快要被我消耗殆尽。”

      “如果我今日依旧找不到出去的方法,明日我会撰写关于傩的故事,希望找到我的人,出于我枯骨死无葬身之地的怜悯,让傩流传下去。”

      合上手记,我支撑墙面费力起身,走到门边像往日撞击,又激起一层灰,没有落锁的声音,两扇门死死粘在一块,比边塞蛮夷铁门还要结实。

      门外还是我前日进来的黄昏景色,无风无雨像画一样与外界脱离,甚至连上面的糊纸都戳不破。

      我心神俱疲,瘫坐在门前,嗓子传出沙哑的声音,这可如何是好,难道自己也会像前朝先帝创业未半,中道直接饿死?

      想到这里我垂头丧气拿出包里仅剩的三块桂花糕,狠心掰一半扔嘴里细细嚼着,继续打量这个房间。

      朱红打底,看着蛮气派的,风水呢不在她学的范围,看不透。除了它坐落于山中,我找不到一丝怨气。

      前日我上山想折几枝桃花树枝栽种在院子里,却被腰间摇铃指引来到这个宅子,之后就被一阵怪力打晕,醒来就被关在这里,不仅狭窄阴森还特邪门,门也撞不开用刀也撬不开。

      连着几天我都在这个屋子里打转,里里外外都翻个遍,什么线索都没找到,自己倒弄的灰头土脸的。

      正当我缩在墙角准备再歇歇的时候,屋外一阵响动,吓得我坐起身趴在门口听声。

      门外响起研磨和咯吱声音,还伴随着一阵脆响,像是碾碎折断骨头的声音。

      我毫无生气的眼神忽然有了闪光,只是咳两声润润嗓,大着胆子拿出包裹里的刀,用尽全身力气喊:“有人吗?”

      声音还是有气无力的,沙哑到像是吃了十罐糊嗓子的黏酱一样口齿不清。

      我接连朝外喊了好几声,门外似乎有人察觉,忽然贴到门前,黑乎乎一团映在那里,这可不是人该有的动作……

      这宅子果然藏的深。

      我迅速将画好的驱邪符裹在刀尖上,用红绳缠住,猛地刺出,黑影嚎叫着消散,符纸贴在门框前,利用刀上的小鬼,大喊一声:“驱邪,散!”

      符咒被烧毁,邪祟已除,我一脚踹开房门,发现外面早已空无一人,地下只剩一堆碎骨。

      幻景已破,此时夜色如泼墨,混着月光洒在紧闭的血浸宅门,仿佛是腐朽尸骨堆积而成的沉重与不甘。

      我也紧绷强撑着,这还是第一次这么直观驱鬼,以前都是跳傩舞驱除邪祟,为皇室百姓祈福,母亲也没有告诉自己遇到小鬼该怎么办。

      像对待蛮夷那样挥起刀吗?

      我无声的叹口气,想着都到了这地步还怕什么,随后从随身携带的包裹里拿出一个傩面。

      我举起手对着月光细细打量着傩面,这是母亲生前所戴,它并没有像梦里那样四分五裂,洁白庄严,在夜里最能散发出自身所带有的故事。

      我戴上傩面,利落收起刀摇起铃铛,嘴里念叨着旁人听不清的咒语。

      傩神听见我的呼唤,摇铃带着我走过黑夜来到一扇门前,我戳破糊纸观察里边的动向。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里面都是遍地散架的白骨,没有新鲜的尸体,估计是有人受重伤跑走了。

      就在我思索的时候,微弱的呼吸声传到我耳朵里,常年征战警惕,风吹草木我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我看着另扇门贴着一个人影,看来有人还没有逃离。

      血顺着门缝涌了出来浸透我的裙子,我皱着眉头后退几步。

      出这么多的血还能坚持得住......难道里面是有什么索命厉鬼?

      一阵冷风吹干我额头上的汗渍,脑袋冰凉麻木,想着自己以女子身份纵横沙场多年,竟然也怕虚无缥缈的鬼。

      “有,有人吗?”我小声问,从小刻在骨子的规矩让我口齿清晰,即使怕的要死也要保持着世家小姐的身份。

      “我开门了,你要是活着就喊一声,我不是坏人。”我喊道。

      我拿起刀护在自己身前,眼神警觉,咽下口水推开门,屋内比我困的地方还要狭小些,像是柴房,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还是一如既往的诡异安静。

      呼吸声慢慢从我头上传来,在外打仗,我早已经想好把脑袋上木簪摘下来抵御。

      我大着胆子抬头,透过傩面看见因为苍白模糊了五官的脸,还未看清就被一把剑直直劈下来。

      “啊!”我连连躲避,想着将他制服好好解释。

      那人显然是被我的傩面吓到了,月色当头,十五的圆润还未过去,我看见他的小腿被白骨死死抓住,鲜血直流。

      我用刀抵住他的剑,压制住那人没有受伤的腿,刚想解释就被他另一支脚踹飞,一阵跳窗户的声音……他跑了。

      门都踹倒了,傩面也被甩到不知何处,我表情痛苦扶着腰起身,脸疼的皱成一团,埋怨这家伙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

      我看着白裙上的血脚印,咬着牙赞叹道:“真是个狠人。”

      当我拾起傩面再次进入房间时,准备沿着窗户的血迹,继续寻找那个不知好赖的人。

      铃,铃,铃

      摇铃急促摆动,我回头看向四周,不知空荡荡的柴房何时出现一尊石佛。

      石佛双眼大开,嘴张大笑,看着发怵,明显一副邪佛的样子,石像似乎被人砍了一刀,才使得里面邪祟现出真型。

      地下散架的白骨忽然聚合吱呀动起来,蔓延到我脚下,撕扯我的衣摆,想抓破皮肉饮血,我只能跳上佛案给这个邪佛来上一张驱邪符。

      手骨停止动作,只是还是难耐不住咯吱咯吱的响着。

      我看着眼前石佛,虽然表情规规矩矩,但是语气中带着几分威胁。

      “既然你是邪祟,我身为方相氏当然要为民除害。”我用刀砍着佛像说,语气中多了几分顾虑,“不过那人失血过多,我顾及他的性命,就让你多活一些时间。”

      说完我一个飞身跳出窗户就去寻人。

      我一路向前走,窗户连着后院,那里杂草丛生,即使在黑夜也能看清上面还未干透的血迹。

      我心中不得不感叹这家伙的毅力,流了这么多血竟然还能跑能跳。

      远山传来阵阵狼嚎,这是群狼下山的征兆,要是他们闻到血腥味……纵使我有抵挡千军万马的能耐,逃出去也要脱层皮。

      血迹到这里停止了,高墙之下,只有一位黑衣人奄奄一息倚在那里,失血过多苍白的脸,用红布条绑紧的高马尾,看着竟有几分熟悉。

      那人眼睛紧闭,长长的睫毛还带着泪光,脆弱不甘阴狠,这样的气质和脸天下只有一个人具有。

      有时候人的相遇就是这么偶然,我摘下傩面,冷冷的俯视眼前昏厥的男人想。

      原来是他啊,往事在我的脑子里不断重演,家族的落魄,母亲病逝,父亲战死都与眼前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我的双手像是不听使唤一样拿出刀,放到那人的脖颈上打量。

      粘稠的血从伤者的脖子慢慢流出来,那人漂亮倔强的脸蛋愈发痛苦。

      “多年未见,你竟然沦落到这穷乡僻壤之地,贺兰朔。”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宅中邪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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