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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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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熙三十年九月,皇帝驾崩,其女七公主永宁奉遗诏登基,改年号元熙为永安。丞相杜晋、护国大将军花文宇任监国使,辅佐新帝治理朝政。
永安五年春,护国大将军花文宇被丞相杜晋状告通敌,举国哗然,有不信者,有支持诛九族者,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
半年之后,花文宇下诏狱,大理寺按律无权处置监国使,丞相杜晋提议由永安帝亲自监斩。同年秋,花文宇于狱中自缢,一代传奇女将军就此落幕。丞相杜晋一时间风头无两,坊间甚至有传闻,这天下不姓夏,姓杜。
丞相权势可见一斑。
永安十三年,夏,边境青州奉源县。
众人皆围在衙门前的告示。
“陛下要选夫?”
“你脑子被猫吃了?陛下是选人伺候她!”
“你两个糙汉,不要口出胡言,陛下是要建立学院,选天下二十七州七十二人,囊括天下人,既包含士族,又包括寒门子弟,无论男女。一共是分两条路,走君子六艺者,需每门达甲等,走擅技者,无论何技,与天下有益处,君子六艺可择其二,达乙等即可。分给吾县的名额有十八人,这十八人一月后上青州再比,最后留三人。”
“天下二十七州,每州三人怕不对吧?”
“陛下怜边疆苦寒,所以戍边之州的名额多一个,至于多的,从其他州扣。”
“原来如此,要交束脩吗?”
“你这脑子,钻钱眼里了。”
周围发出善意的哄笑声。
“不要,诸位可还有疑问?”
“何时开始报名?何地开始相比?何人打分?打分细则可否公布?”
“明日卯时三刻,东山学府,由本官及五位先生共同打分,打分细则明日会贴在学府告示栏。”
人群中又是一阵喧嚣声。
“天呀,县令大人居然亲自打分!”
“那赵将军呢?”
“自然是在巡防啊,这等事还不用他亲自来监护吧?”
“那赵依珊会参加吗?”
有人问了这样一个问题,讨论声戛然而止。
“赵小姐啊”
赵依珊,戍边将军赵可为的独生女,从小就是个淘气性子,三岁时爬树,五岁时掏鸟窝,六岁时气走夫子,九岁时英雄救美,救下了青州首富的独子——王宽水,十一岁时偷摸上战场被发现,让赵将军打个半死,十三岁时流连忘返于县内的各个青楼酒肆,十五岁因为拒绝父母定下的姻缘离家出走,现在还被关在禁闭。
“赵小姐啊,是个妙人。”
“我出一文,她一定会和王公子成亲!”
“我赌一两黄金,赵依珊肯定能榜上提名!”
众人一听,皆是不可置信,纷纷左顾右盼,企图把这个说大话的人抓出来。
“别找了,各位父老乡亲,是我赵元梧。”
人群中,一个声音清亮的女子举高手中的折扇道,她穿着并不显眼,黑色的裙衣,头上简单插根素簪子,腰间确是挂着一串玉佩。
“哈哈哈哈,赵小姐是摆脱禁闭了?真是恭喜恭喜。”说话的是赌赵依珊会和王宽水成亲的男子,他一边抱拳说一边往后退,脸上赔着笑。
赵依珊收起扇子,追着人去,嘴上道:“张退之,你还真是王不让的好兄弟啊!这么帮着他来求娶我,还向我母亲告密,害我被关半个月的柴屋。此仇不报,我赵元梧就对不起我青州霸王的名号!”
张进苦哈哈地跑路,既要让前面的人散开,还要向赵依珊求饶,“让让,让让,别挡道!大小姐哟,我真错了,你饶我一会,这全是王不让的注意啊,我哪能有这个本领让赵夫人亲自带人拦你。”
此刻大家都在县衙门前看告示,人挤人,哪里有地方让给他。没一会儿,张进就被赵依珊提着后衣领,一脸的生无可恋。
“我知道,但这小子不肯出门,没办法,我只能抓你了。”
二人已经走出了人群,街上还有不少人同赵依珊打招呼,似乎一点都不惊讶她手里提着一个男人。
张进这会儿才知道,王宽水让他先避风头什么意思,合着这小子早就装缩头乌龟藏起来了。
赵依珊把人带到一家武馆里。张进抬头一看,脸色煞白,抖着手颤巍巍说:“大小姐,我,我还罪不至死吧?”
整个青州谁不知戍边将军的女儿赵依珊是个练武狂人,不仅天生力气大,还特有武学根骨,小小年纪就是用武高手,一把折扇不知打落多少少年人的心思。于是赵将军专门买下一家武馆给她,配了无数木桩让她对练。
只是,现在武馆空无一人。
赵依珊拿起折扇,拍了拍张进发白的脸蛋,微笑着说:“你最好祈祷王不让对你还是有点情分在的,不然”她一边说,一边用折扇摩挲张进的俊脸,“你就要和我打一场了。”
张进眼里的光彻底灭了,也不敢说话,只能鹌鹑似的捧着茶杯,祈求王宽水还有点仁义道德,顾念他们之间的情分。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张进猛地睁眼,眼里的泪不自觉的落下,扯着喉咙喊:“王不让,呜呜呜,你未婚妻,呜呜呜”
被赵依珊一瞪眼,张进不敢说了,只是看着格外可怜。
外面响起一道温柔的男音,“元梧,你先消消气,放了退之好吗?”
“行,你让跟着你的人带着张退之先滚远一点。”
“可以”
赵依珊推开门,看到的就是一身白衣的王宽水。他坐在轮椅上,神情温柔,一双狐狸眼有些勾人,嘴角含笑,脖子犹如白鹤,看起来漂亮极了。
赵依珊不想承认自己是个肤浅的人,于是努力把目光转向一边苦兮兮的张进,把人推出门,然后把坐在轮椅上的王宽水抱了进去,只留着孤单的轮椅和一脸茫然无措的张进在外吹风。
张进逃出生天,王宽水羊入虎口。
赵依珊抱着王宽水进了暗门,里面放着一张床,还有被褥。
王宽水穿着白衣,躺在床上就像只待宰的羔羊,柔弱不堪。
“你让我太生气了,我要惩罚你,王不让。”赵依珊说着,一边弯腰低头一边吻了上去,手也不老实,从白皙的脖子到隔着衣衫的背脊,全都被揉捏摸着。
赵依珊喜欢漂亮东西,什么好看的,只要对上她眼了,无论多稀奇古怪,她都要弄到手。
王宽水这张脸放着去选秀都能得个第一名回来,眼角还有一颗小小的痣,每当他被赵依珊吻得情动时,那颗痣都好像活过来了,显得他整个人活色生香。
“你轻点,别留下印子。”王宽水轻声道,他双手拦住赵依珊的脖子,借力撑着。半个月没和赵依珊偷情,他都有些生疏了。
赵依珊越发沉迷,只当没听见。她觉得王宽水简直就是个妖精,不仅人长得好看,就连脑子也好,常常走一步看十步,她不喜欢太聪明的人,太聪明的人总是会惦记不属于他的东西。
一边不喜欢,一边把人压着亲,这大概是赵依珊的不喜欢的特别之处。
“ 为什么不愿意和我成亲?”王宽水眼眸含水,脸颊也有些微红。
赵依珊意犹未尽,但是时间差不多了,她也只能停下,给人整理衣服。
“我又不喜欢你,为什么要和你成亲?再说了,我生来就是要当大将军的人,嫁人之后我就只能困在后宅,我不愿意。”
王宽水如果嘴上不是有些疼,他听到前半句肯定要伤心死了,这人言行不一,他才不听。
“你胡言乱语,你一个月前把我偷偷按在东市的那个小巷子里强吻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你说你喜欢我喜欢的紧,而且我已经和父亲说好了,你日后想做什么都可以,不必顾及王家。”
“咳咳”赵依珊有些尴尬,她咬了咬唇,试图辩解:“嗯,其实,我”好吧,她根本说不出来,她总不能说因为她及笄了,她太高兴了,然后那晚夜色太美,月光正好,又恰好遇见独自回府的王宽水,又恰好王宽水那晚在月色下朝她一笑,浑像一个画本子里美艳的妖精,她一时没忍住,把人推进小巷子里为所欲为了。
但是输人不输阵,赵依珊没理都能说三分,她决定说点别的,圆溜溜的眼珠子一转,嘿,她想到了!
“你说的轻巧,不成亲,我能爬树逛青楼,我能帮着我父亲打仗,被人叫一声赵小将军,也能今日在青州,明日在扬州。成了亲,不仅要遵从你们王家的规矩,还要生儿育女,青楼去不得,战场也去不得。今天我进青楼,明天你王家的族人就能用唾沫淹死我。还要看着你这个害我后背留一道长疤的小病秧子,你说,我还能嫁你吗?”
赵依珊成功输出,把人说懵了。
但这话有些戳人心窝子,王宽水瞬间红了眼睛,他抖着唇,想说些什么,却被赵依珊打断。
“而且,你这人心机颇深,我救了你后,你们家就攀上爹戍边将军的名号,把生意做到了全天下,让我爹的名声为你们善后。每年借着感激救命之恩的由头来赵府,实则是做给外人看,顺便打我亲事的注意。你仗着年纪比我大两岁,明里暗里用你这皮囊勾我。你说,你是不是好手段?”
赵依珊越说越来劲,连平日里都只是猜测的都吐露出来了。
王宽水听着这些挖心窝子的话,还是从他深深爱慕的人嘴里说出来的,他忍不住发颤,眼泪也落下,“你,是,我王宽水是喜欢算计别人,可我从来没算计过你,也没算计过你们赵家。你那时救了我,还帮我挡了致命一刀,我如何能不感激救命恩人。没错,王家行商确实用了你们赵家的名号,可那也是各取所需,我们每年免费上缴到青州财库的东西难道是假的吗?你简直是把我的心挖出来捏碎了践踏。赵元梧,你滚,我回去就和父亲说,解除这门婚约!”
赵依珊看着王宽水在自己身下瑟缩的模样,脸色因为愤怒发红,红润的嘴唇显得更加诱人。
她心里痒痒的,知道自己玩脱了,开口就是霸道的话:“不行,我不准退。你得等我成为大将军后退。你和我一起上京都,反正你们家铺子房子多的很。”
“你简直无理!”王宽水此刻只觉得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你不喜欢我?”
王宽水闻言脸红得都要滴出水了,他轻轻喘气,努力克制要跳出胸腔的心脏。
“你,你不知羞耻!”
“切,你肯定很早就喜欢我了,让我想想,一定是我英雄救美那时候。我听他们说,你受了惊吓,哪里都不肯去,死死捏着我的手,嘻嘻,你平日里还总是送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给我,我全都喜欢的很,无论我是吃饭还是买东西,只要挂了你们王家的商号,全都不要钱,你说说,你还不喜欢我?你爹前几日被我悔婚的消息气得三天吃不下饭,听说你是决意娶我,如果不是我你就出家是不是?”
“我爹不是那个意思,你对我们家有救命之恩……”王宽水浅浅道。
“嘁,你爹那个见钱眼开、忘恩负义的德行,若不是我是赵家的大小姐,他指定二两银子打发我了。”赵依珊有些不屑,倒不是她对商人有什么不满,当今陛下鼓励大家从商,所以商人地位也没前朝那么低贱,只是王富贵这个卖子求荣的老东西她实在看不上。
王宽水当年一个十岁的孩子,当时却被王富贵当做筹码带到仇人的家里抵债,只因为仇家有个喜欢娈童的癖好。
如果不是赵依珊当年喜欢到处爬树,正巧爬到了这家门户外的树,在树梢处不小心掉进了院子。正巧听见他凄厉的哭声和求救声,那后果……
本来王富贵做得滴水不漏,王宽水被下了药,一场事儿下来他的债不仅还了,儿子也不记得这回事儿。
只可惜他只打听到这人有喜爱娈童的癖好,却不知,这人更有凌虐别人的爱好。这人拿小刀生生把王宽水划醒了。
之后就是赵依珊正义出手,以一己之力救下王宽水,还好身后一直有暗哨盯着,不然两个半大孩子都要折在这里。
“现在当家的是我,你不必怕。”
“我怕他作甚?你当家如何?你们王家还有一大家的族人,看着就烦,拿三纲五常来压我,你到时候可好,自己擦擦屁股走人,我可苦了。”
“你,你粗俗!”王宽水被屁股两个字臊到了,实在是他们前一个月实在是荒唐,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太过放浪。
赵依珊看着他装模作样,心里觉得好笑,可面上也配合,手指摸过他的脸,然后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高昂着头,“又不是没摸过。行了,我说的你考虑考虑。你下次不要给我母亲告密,上次给我一顿好打。”
王宽水闻言有些愧疚,“对不起,我”
“好了好了,你只需要考虑考虑清楚,到底要不要和我上京都,不上京都的话我就只能自己一个人去了,你知道的,没人能拦住我。”说完,赵依珊把还在愣神的王宽水抱了起来,走出门外,放到轮椅上。
赵依珊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走了,武馆的门都没锁。
不对,武馆本来就没锁,里面都没值钱玩意儿,那他干嘛不直接推门而入?
王宽水把自己绕糊涂了。
真的要放弃唾手可得的人吗?他心心念念这么多年,为了赢得好感甚至不惜扮弱,这才把那些和她家世差不多的男子都比了下去,甚至一个月前他们关系突飞猛进,她除了没真的干,真的是什么都把他全身都搞遍了,呸,得到了他身子就不认人。
但赵依珊的性格他是知道的,目中无人,狂妄自大,喜欢出风头,脑子简单却自以为聪明,除了除了爱打抱不平这一个优点以外,再也找不出来其他的了。
王宽水的小厮找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自家主子抓着轮椅两边皱眉思索的样子。
“主子?主子?”
“何事?”
“老爷醒了。”小厮小心翼翼道。
“回去。”王宽水吐出两个字。
真是麻烦啊,又要回去教育一下这爱闹事的禽兽了。
赵依珊回到府里,就看见她娘提着一个木棍,怒目圆睁。
“你还有脸回来!丢人都丢到外面去了,你一个女子,还想要参加学子选拔,你也不看看你几斤几两?书没读几个一肚子蛮力,还在大街上和人斗殴!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今天不家法伺候,我看你真是反了!”
赵医生一边躲避棍子。一边大声解释:“娘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这都永安十三年了,陛下执政这么多年,为天下女子争取了多少?如今就连朝政咱也能参与。我如何不争?如何不抢?难不成我真的要嫁给一个男人,做他后宅里的一个花瓶吗?我才不要!我这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上战场杀敌。如果让我一个菟丝花一样依附于男人,没了男人的宠爱就不能活的话,那我情愿你们没生下过我!”
赵依珊红着眼眶大声说,她不能理解为什么母亲对她如此严苛,明明母亲以前都很支持她,无论是爬树还是练武,但是自从她提出要进京都看一眼的时候,这一切都变了。
赵夫人有些不可置信,她和赵依珊对视,从前母慈子孝的场面回不来了,这一个月她们大吵小吵,就连赵怀文都受不了了,一直在军营住着。半晌,她重重叹气,无奈道:“我是管不了你了,但你是一定要嫁人的,从今儿起你哪也不能去,直到王家上来提亲。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待在你那个院子里,如果你再要出去我就打断你的腿,你要是不怕你的腿被打断,那我就打断春菊的腿,我倒看看你舍不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