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北》伯莱品

6、第六章

　　雨落荷叶，啪嗒啪嗒声响，妃色荷花摇曳，宁福望着窗外出神，贪狼再过一个月就要回来了，小姐也将成为将军夫人了。

　　泼墨的荷花图在笔下渲染开，小姐允许自己接触书画以此消磨时光。

　　“宁福的画技又有长进了。”

　　“小姐。”宁福赶紧放下笔行礼。

　　“宁福明明没学过却画的比夫子还好。”

　　“小姐言重了。”宁福耳朵微烫，小姐一直在夸奖自己，“未入府前看过卖诗画之人的行笔。”

　　“府外的乐趣确实比困在府中好，恭王爷为其爱女所请惠及了本朝女子。”宁青悠倚栏坐下。

　　“大将军和翰林学士的功劳也不小。”他们……

　　文武为同一阵营，不为所忌者少，命运如此。

　　“柩郎那时才多大。”宁青悠有些好笑，“翰林学士也不会管此。”

　　不是他们……小姐看来不知道这些，大将军和翰林学士都去世了，“上官将军和沈学士，沈学士是天烟姐姐的相公。”

　　“天烟姐姐……想起了，府外说书人如此说的吗？”

　　宁青悠顿了一下问道。

　　“嗯，但是说书先生现在也不在了。”说书先生挺好的，可是这几年都没看见过。

　　“宁福和我讲讲吧，小缇也常常提，可惜爹爹不让我和她多相处。”

　　和小姐说吗？但是这又和小公子家族有关，贪狼知道了肯定会生气，“讲的基本是上官大将军抗外敌的故事，他真的很厉害，守护国家百姓。我不相信他是罪臣……”

　　“宁福，这种话别对外人说，罢了，朝堂之事不是你我可以议论干涉的。”宁青悠打断了宁福的话，“柩郎有回信吗？”

　　“未曾。”信寄了一月之久了，小姐也在盼。宁福摇了头。

　　原本带着期盼的目光又低落，“许是政事繁忙。”

　　不知道该怎么劝慰，自己也不了解贪狼在做什么，主人那没消息，最有可能知道贪狼消息的九殿下又不可能见到，虽然有好几次看见了巴图鲁。

　　小姐说完也不再说话，望着荷塘。

　　宁福知道冒犯，但还是提起笔，在墨荷图上添上一位思念的女子。

　　池荷聚珠，白雨入舟。

　　“小柩当时差点掉下去，大将军抓住说教他，他就躲我和烟姐姐身后……”英武严肃的面容在提到心念之人时变得格外柔和，“那也是个长夏日。”

　　“中原景和草原确实不一样，半年后我可以带走他，但他哥哥不会同意。”

　　“……如果大将军同意呢？衷心，然后被我猜忌。帝王家无非如此。”看了一眼雨帘，“快了。”

　　“不用为你们的错找借口。”

　　借口……真是借口。贪狼拿着还回的鱼符，目光看向远方的太黛山，两者终是要失去一个的，小柩对不起。

　　一切皆因我起……

　　手轻巧案桌，在听见即将回来时，一双带着戏谑的眼睛盯着宁福，“亲口读出这消息高兴吗？”

　　“……”该为小姐高兴，可是这代表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宁福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主人知道自己的心思。

　　廉贞轻抿了一口茶，唇启，“要不随我一同去？”

　　自己没有决定的权利，况且主人不是警告就是看自己笑话。

　　不过还没等宁福思考怎么回话，廉贞又言，“你说贪狼应该会先去见你家小姐还是去见他心心念念的小柩？”

　　“你怎么不先考虑考虑我先见你？”隐含怒气的声音在宁福身后响起，“让一个无用的乞儿回答这种问题？”

　　贪狼回来了？不是还有半月吗？宁福跪着不敢抬头。

　　“为五殿下做事久了野心也大了？戏弄乞儿前怕不是自己也成了乞儿。”贪狼站定，手放在剑柄上，剑穗垂落。

　　这把剑不是贪狼之前那把，身上的玉佩也收了起来。

　　“奉山郡一行想来顺利，沉不住气了？”廉贞也没恼，“装饰都换了。”

　　“让他滚。”贪狼往前走了一点。

　　虽然想看看贪狼，可是赶紧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幸好主人也不想让自己继续听下去。在得令后宁福赶紧退下。

　　日已渐入秋，天已渐入凉。

　　“沈家二公子刚束发便中了举，前途无量。”

　　“那也比不上他哥哥，十六进士，弱冠便是翰林学士，可惜为妻所累，驸马不做扫了皇帝面子。”

　　今天原来是乡试放榜之日，榜首是姓沈的公子，宁福也听见了一番言论。

　　“哥哥，呵呵。”身边青衣少年，“都不配入祖坟的乱臣合污。”

　　少年清秀的脸上满是不屑，在看见带着面具宁福时略有惊恐，“光天化日在外吓人。”

　　“多有冒犯。”即便不认同对方的话，宁福还是先道了歉。

　　“公子该回府了，已经看到了榜。”

　　“知道了。”青衣少年转了身，消失在议论的人群中。

　　不配入祖坟……翰林学士明明和大将军是一样好的人，亲人都不相信他们吗……

　　宁福惆怅，可是有没证据告诉刚才那位公子不该如此想。

　　“哪来的刺客！”有些尖细的声音，是那位公子，此刻差点被短刀划中，无人敢前。

　　宁福犹豫了一下赶紧轻功过去将青衣少年护于身后，踢掉短刀。

　　可是刺客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虽然主人警告过自己不要多管闲事，但宁福还是于心不忍。打斗正激，身后又是惊呼，“怎么会有箭！快走！”

　　一只细软的手牵起宁福就跑，“看你救我的份上。”

　　在这么多人群敢如此来事非小事，宁福知道这离将军府不远，虽然贪狼知道了自己更没命，但沈二公子和小公子家本有姻亲关系，或许可以一避。转而快速牵住沈二公子的手跑向将军府。

　　后面的追加似乎有了顾虑也没了动静，宁福突然反应自己这不是给贪狼找麻烦吗，赶紧在最后换了道进了个死胡同。

　　而后重新响起的脚步声。

　　“你怎么跑死胡同。”压低不认同的声音。

　　宁福在追贼衣角出现的一刻，抱着沈二公子的腰翻了围墙，落地后往回琊桥下跑去。

　　“你你你！”清秀的脸在两人停下后红的不行，“登徒子！”

　　“公子多有得罪。”登徒子？为什么这种称呼？

　　“……你叫什么？为什么救我？”

　　“我……”宁福不知道该不该表明身份时，熟悉的声音在耳边。

　　“殿下让你赶紧回去，切莫生事。”是当时放走自己的那个护卫，不过又换了个外貌。

　　九殿下知道这件事了所以来帮自己的吗？宁福不多说赶紧离开。

　　“你还……”话音未落，在宁福转头一刻，青衣少年便被几人带走。

　　应该不会查到主人的头上，宁福摸了摸身侧空了的袋子。主人给自己的都是其他谋士下的身份牌，诬陷他人……

　　“为了个初见面的人，廉贞的手下没有任何用，却还活的下去，这不奇怪吗？”帘幕后抬起的手，“皇帝能不知道，岩儿的命就不是命了。”

　　“娘娘。”

　　“胡公公呢，让他过来吧，嘴巴严些，尤其做了妃子。”

　　“是。”

　　“皇帝办不了的事，就借他人之手，这些道理岩儿怎么就不懂呢？”掀开帘幕，雍容华贵的妇人望着水中之月，轻声叹息，“可怜巍儿。”

　　风吹熄红烛，宫中嘈杂声起……

　　四皇子死于办差途中，安妃娘娘思子心切于昨晚自缢于漾月亭。

　　半月后的消息让将军府中的贪狼沉默。

　　“娘娘此番也是心急，还望收敛情绪，不负娘娘期望。”

　　“胡公公，你知道妃子自戕后果的。”背后家族都会因此受累。

　　“将军的心，娘娘会谅解的。老奴先回宫。十日后，皇上设宴。”

　　“劳烦公公。”贪狼摩挲了一下玉佩，思考良久终是放弃，“小柩未来还需要公公照顾。”

　　两行浊泪在年老的脸上流下，胡公公颤言，“公子有大将军你们实属大幸……”

　　大将军永远只有那个已经深埋地下的天檩哥哥，小柩遇上自己才是不幸。

　　“中原人的婚礼还真是麻烦，我和上官天檩没关系，你此般作态求得更不安心。”

　　“是不安心，但此番不得轻易搪塞，我不想……让巴图鲁带去也可。”卷起的文书，黑鹰踩在红纸上，低头叼住了文书，展翅飞翔盘旋，最后落在一座青山处。

　　“潇潇，巴图鲁来了。”跪着的美人轻声，“它带了文书，你读给天烟姐姐他们听吧，殿下有此意。”

　　“小缇……你真的决定好了吗？阿木他说没事的。”

　　“阿木……你我都不相信了，殿下已经不是原来的殿下了。”上官缇接了文书，“巴图鲁应该还要去给天檩哥哥看。”

　　“……好。”潇潇接过，打开，只一个“聘”字，一笔一划皆有力沉重，但也仅有这一个字。

　　读完卷好，还给巴图鲁后，黑鹰重新翱翔于天，秋风吹着两人披袄乌发。

　　“山为聘，风为约，花为牵，书为线，万生不负吾之爱妻……哥哥当时写给嫂嫂的。”给主人报完信的宁福在追巴图鲁的时候撞到了找一直找自己的沈家二公子，或者准确点是沈家二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