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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四章 ...

  •   第十四章

      冯少昱没敢动,也动不了,只得按着胸口半是惊恐半是忧哀地缩在门角。他若没听错,刚刚美人自称本宫,而且这冷傲肃杀的气场让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日云过天所言。难道,莫非,美人真是魔教之主?心口无来由一阵翻涌,喉咙里一痒,竟然咳出一口血来。

      平日里本就上头宠着下头惯着,成日里无所事事也只会揣着银钱四处寻欢作乐,几时又遭过这种横祸。此时一见掌中血渍,想着这几日里所经所历,惊惧之余心头又升起股难以言喻的悲伤。自己这般拼了性命小心翼翼地处处维护,到头来换来的竟是这么冷酷无情的对待,怎地不叫人心伤。莫怪乎别人要污他为魔教之主,倒真是冷硬绝情得紧。眼下若真是死了便好,万事皆休总好过白活受罪,这般想着,只觉眼角一阵酸涩热辣,两只眼也霎时间变得通红。

      柳惊枝气还未消,本待还要再说两句,脑中陡然间一阵针扎般刺痛,有什么如潮般冲击涌入,几乎要将头胀裂开来。刚刚坐起的身体也因这剧痛颓然地倒向床栏,克制不住地簌簌发抖。本就无甚血色的脸庞此时更是金白如纸,细汗蒙蒙。不消片刻,唇上便被咬出血来,一点点如若艳红的珠花,衬得脸色愈白。

      冯少昱本还在暗自心伤,此时一见眼前情形,再顾不得方才一番怨恨,忙地爬起身来冲到床边,将人紧紧锁在怀中,再用力捏了柳惊枝牙关,将手指塞了进去。

      妈呀,痛!冯少昱浑身一阵哆嗦,下意识地就想要往外抽,哪知早被对方咬得死死的,这一抽反倒更痛。不得已只得苦着脸咬牙忍耐,额上冷汗森森。

      柳惊枝并非没有意识,但是,痛楚过甚,他此时也无法控制。只迷迷蒙蒙地睁眼看了冯少昱一眼,复又紧闭了过去。

      好在,这痛来得快,去得也快。冯少昱终于在手指被咬断之前得以脱身。见怀中的人快要缓过劲来,也顾不得包扎止血,急急地忙地将人放了跳开了去,末了还站得远远地也只敢偶尔伸头来看。

      屋内是犹若虚空的静,床上之人缓缓睁开双眸,又直直地看了过来。双眸如水,容颜似玉,模样还是那般标致模样,但神情却与以前发生了些许改变,总让人无来由感觉到些些森冷,如芒在背。冯少昱垂了眼不敢直视,大气也不敢出。

      历经一番骤痛,虽说有些疲倦,脑中却比往日任何时候都要清明。无需刻意回忆,过往一干人事如今清清楚楚全在脑海,皆是些奸狡叛逆,人散人离,便是连这头痛,只怕也是走火入魔的遗留之症。柳惊枝虽说心情沉郁,到底不是个随意迁怒忘恩噬义之人。

      眼前之人,他自然是认得的,虽说细节的过程有些模糊,大约也推断得出这人救了他。适才转醒只不过是因对方太过轻浮孟浪,一时迷蒙气闷,这才下意识地一掌打了过去,却也并未真正想要置人于死地。然而此时见对方一副委委屈屈的畏缩懦弱模样,心中不免又有些鄙薄烦闷,耐了性子放和语调:“是你救了我?”

      有种人,给点笑脸便是要蹬鼻子上脸的,冯大公子正属于此。

      听得美人不再发怒反倒与自己搭话,冯少昱心头一松,面上却反而堆出了七分的苦楚,八分的可怜,“是啊,只差点没将小命丢了。竟是到了刚才,还有人不分青红皂白一掌就打了过来,本来有的半条命都要丢了。”说罢还伸了手掌,“你看,都吐血了。”说到此处,倒像是真触动了心伤,眼圈又红了起来,“我处处为你,自是因为喜欢,你倒好,一意地糟践不说,竟还恩将仇报,差点将我打死,我若是上辈子作了孽,欠下了债,也要有命在才好还清啊,你说可是?”

      柳惊枝本还有所歉疚,此时听得这番轻浮言论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一皱,只抬了波光潋滟的一双眸定定地看向对方淡淡地道:“依我之见,倒是不像快要丢了命的模样,不如,我再送你一掌成全了你?”

      冯少昱心头咯噔一声,脸垮得都要哭出来,忙地摇头摆手:“小事一桩罢了,真真不值一提,千万莫再计较。”说罢忙地将绞紧双手,藏到身后。好险,此后可是再不敢将这哄骗姑娘家的油滑手段使到美人身上了。

      柳惊枝倒是真真见识了什么叫脸比铜墙,什么叫见风转舵。这人,倒是白白毁了张讨喜的面皮。轻哼了一声,却陡然想起,自己昨夜失忆之下将人错认,糊里糊涂地不正是与这么个没脸没皮的浪荡公子在床第间滚成一堆,叫人揉捏肆弄么?这一回想,脸色便愈发的难看,神色亦愈发地冰冷,只恨不得就依适才所言,再送一掌过去。

      冯少昱最是懂得察言观色,眼见形势不妙,只得装模作样地朝屋外望了望,呐呐地道,“我,我去看看晚膳做好了没。”话音未落,人已然退到三尺开外,跐溜一声便没了踪影。

      柳惊枝满腔忿怒,只得闭了眼强行调整内息,藉此摒除那些恼人的记忆。他平日其实极少动怒,便是在得知自己遭人背叛陷害时也不见得有多大的波动,无奈偏碰上这么个无赖耍泼的货色,频频触及他的底线害他失控,心下更是笃定,从今往后,绝不再与此人扯上任何联系。

      ************

      冯少昱端了粥碗探头探脑地在门外张望,想进又不敢进。见阿全娘跟在身后满脸疑问,只得将粥碗递到老太太手里,轻声轻气地道,“还是劳烦您给人送进去吧,他现在估计还恼着我呢。”

      老太太乐得高兴,忙接了碗笑着应了。刚要掀开那青布帘子,见冯少昱一脸苦闷,就又回身悄悄道,“少主人莫急,小夫妻拌拌嘴赌赌气那是常有的事儿。要是哪天真平平静静相处了,那反倒不像过日子了哩。”

      冯少昱知道阿全娘的误会,也懒得解释,只苦笑了一下。两天了,屋内之人只知运功打坐,有时候连端进去的粥碗都原原本本又端了出来。虽说疗伤要紧,但也不能不吃不喝呀。

      冯少昱便在这种又是担忧又是畏惧的情状下过了两日,到了今日实在是忍不住了。他是真的很想进去劝说一二,但等得到了门前,又害怕自己进去了反倒让境况愈遭,不得已还是打住。冯少昱很是想不通,想他一介翩翩公子,要模样有模样,说疼人会疼人,不但大方还兼之善解人意,怎么就总是入不了美人的眼呢?不单入不得眼,而且似乎还叫人忌恨上了,冯少昱翻来覆去地想,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得将这缘由归咎于柳惊枝。也是,这般天上仅有地上无二的美人,自然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打动的,看来自己做的还远远不够,而今后的路也还长得很呐。

      老太太只连连说着放心,就要进去。哪知帘子却从里头被人掀开了。帘外两人皆吓了一跳,定神一看却是柳惊枝。

      冯少昱刚还在满头满脑的天马行空浮想联翩,此时陡见其人,第一反应却是身子一僵,随即便偷偷朝老太太身后躲去。哪知柳惊枝却是看也不看他一眼,大大方方掀了帘子出门,到了厅中才回身冲着阿全娘问道,“老人家,我们到此耽搁多久了?”语言虽说用得客气,语气却是习惯性地高高在上,似乎生来便是如此。

      阿全娘睁着眼呆了片刻,“两,两个时日了吧?”阳光很好,照得眼前之人都快要放出光来,简直跟个玉人儿一般。只是原本一直批垂的长发用丝带高高地束了,少了平日见惯的缠绵柔美,多出些陌生的俊爽利落来,眉眼沉静,竟然满是些疏离冷淡。最关键的是,这开口说话的声音怎么听怎么都是个男子的声音啊。一直坚信屋内之人是自家少主人媳妇儿的阿全娘一时之间反应不及,以至于不怎么敢认眼前之人了。

      “如此,叨扰了。”柳惊枝显然不常与人客气,一句客气话也说得刻板冷傲,没有丝毫人味儿。

      “呃,哪里。”阿全娘又紧张起来,端着粥碗的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直到看到眼前之人转身打算出门这才慌慌张张冲着冯少昱道,“少,少主人……”

      冯少昱本还在看着这和之前完全不一样的美人大流口水,此时见人二话不说就要走,一时焦急,也顾不得会再惹对方生气从而引发性命之忧,大踏步地就追了上去。

      奇了怪了,美人明明走得不快,甚至可以说很悠闲,为什么自己就追得这么吃力呢?

      几乎只在转眼间,人已然到了院门。

      冯少昱气喘吁吁地紧赶几步,急急地问道:“你去哪儿?”

      “……”理所当然地没有回复。

      眼见着人就要出门,与自己的距离也越拉越远,冯少昱愈加焦急。他总觉得,如果这次就这么让人走了,以后便再也见不到了。不行,不可以!

      “要走一起走,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行在前头的人终于停了下来。冯少昱刚要松口气,哪知迎上的却是冻彻心扉的视线,大白天日头晃晃的也让他觉着冷。

      “再跟着便莫怪我不念恩情。”

      冯少昱自然听得出这话背后的绝情,便是那眼里的冷然也足够将他凌迟致死。他呐呐地站住,心头弥漫着一股说不出散不开的涩,渐渐地觉着沉重起来,直压得他喘不上气来。

      “你们,谁也走不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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