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剑三]遇蓬莱》安矣

5、前往鲛人海市

　　凡间花花世界，要来得比妖界隐居之处有趣得多。若论靡靡大千，自然妖都更胜一筹，但人界反而更安全。

　　仙妤和鲤儿修为虽小有所成，放在高手眼里却也不算什么。二人一个是仙宝器灵，一个是九天应龙，若遇妖族大能，恐怕不能轻易过关。

　　但总待在一处也是会无聊的，无聊时，便想去人间找点乐子。

　　那鸽子精排的戏总归就是那些，台上咿咿呀呀一曲接着一曲，台下来来去去一人接着一人。什么烟花风月、海誓山盟、知遇之恩、道不相谋、阴差阳错、血海深仇、封狼居胥、铁马冰河。

　　听腻了戏，便向远处走。

　　小不过茶坊书肆，大就往名山览胜。

　　“仙妤，这次就麻烦你了。”名唤杨璐的鸽子精在仙妤快要走出戏楼时叫住她道。

　　“嗯。”她点点头，“要最漂亮的珍珠，是吧。”

　　“都是蚌精，我相信只要你喜欢，那就一定是最漂亮的珍珠。”

　　仙妤抿唇：“我不产珍珠。”

　　“知道、知道。”杨璐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折扇做翩翩公子模样，“选你喜欢的就好。”

　　仙妤一头雾水：“……哦。”

　　鲤儿在一旁，他牵着仙妤的手，墨沉沉的眸子紧盯着杨璐。

　　青年被盯得讪笑：“你弟弟好像不喜欢我。”

　　“你又不是钱。”仙妤把鲤儿的小手拢进掌心，“难道还要所有人都喜欢你不成。”

　　“对了，说到钱，你给我的那些应该够买珠子的吧？”

　　“尽够了。”杨璐回答，“那珍珠让蚌难受得紧，你买了算是帮了大忙。只要不让人家吃亏，人不会故意抬价的。”

　　仙妤倒是知道，珍珠的形成是个很痛苦的过程。

　　她轻按腰间驼绒流风囊：“行，那我们走了，已经耽搁太久了。”

　　杨璐一脸伤心：“和我说话竟是耽误时间吗？”

　　仙妤没理他，径自带着鲤儿出门去。

　　等走出好些距离，鲤儿才道：“那鸽子精要送心上人礼物，为何叫你选你喜欢的？他喜欢你？”

　　“因为我审美好。”仙妤答得理所当然，毫无自谦之意，“至于他的心上人，绝不可能是我。我们才见过十几次，他了解我什么？总不能是看脸。”

　　街上热闹极了，稍一打听，便知是皇太后圣诞，为八十整寿，又恰逢上元。本朝以孝治天下，皇帝自是要大办太后圣寿节，并且大赦天下。

　　听到皇帝为母后贺寿，鲤儿想到避居太湖底的自己的母亲簌离。千年未见，哪怕当初他决心离开她，如今也触景生情，思念起母亲来。

　　“仙仙，我想去太湖一趟。”他低着头，神色区别于街上行人的喜气洋洋，有些愧疚与踌躇。

　　“嗯。”仙妤没太在意，“别忘记回来就行。”不然她就去抢人。

　　——依旧是改不掉的恶霸行径。

　　惊喜抬头，男孩露出微笑，小小模样已初具如玉君子之风：“你放心，我只远远看上一眼便好。”

　　“那三日之后，在此汇合。”

　　“好。”

　　仙妤撑伞转身汇入人潮，很快消失在鲤儿眼前。

　　如此，二人分别，一个向南探海，一个向东寻母，不知此行竟让他们如风流云散，再见已物是人非。

　　神行千里到离南海最近的城镇。

　　神行只能前往自己去过的地方，这里仙妤之前来过一次，故而这次只需想着这里，呼吸之间便已到达目的地。

　　虽说“离南海最近”，但这个最近指的是她去过的地方中离得最近之处，故而仙妤还需赶些路程。

　　她乘在翎歌背上，顺着海风的气息飞行，很快，便看见那一望无际的深蓝。

　　而仙妤要去的地方，就是位于南海之上的鲛人海市。

　　这海市被凡人偶然窥见，想要追寻却如遇幻象，便有了「海市蜃楼」之名。

　　但对于有修为、有缘法之人来说，这却是真实存在的，虽然是「鲛人海市」，但里面买卖物品的并非只有鲛人，其实更多的是其他海族。

　　仙妤持有从杨璐那里得到的、来自售卖珍珠的蚌精的「缘法」——一颗黄豆大小、雪白莹润的鲛珠——顺利进入海市。

　　甫一入目便是令人眼花缭乱的商铺，全部悬于水汽虹桥之上，建筑风格也多是采用珊瑚，辅以海蓝薄纱、贝壳装饰，看起来精致小巧而轻盈。

　　仙妤的打扮倒是很适合这里的风格。

　　海市中进行叫卖、购买的海族种类很多，光是被仙妤认出原形的就有海蛇、海星、水母、以及数种鱼类。

　　正当她想，这鲛人海市怎么没有鲛人时，一道水红身影飘了过来，姿态优美如在水中游动，裙摆之下却能看见穿着绣鞋的玲珑双足。

　　那女子还维持着半透明的鲛耳模样。

　　“哎，这位姑娘，你身上的鲛绡是怎么织的？好漂亮。”

　　仙妤几不可察一怔，回答道：“我不知道。”

　　难道两个世界的鲛人织布方法还不一样吗？

　　“这不是你织的吗？你不是鲛人？”那女子奇道，“难道是水母？”她看着那把海月骨。

　　“我是蚌精。”仙妤打算把这个谎言撑到世界末日。反正她有隐匿气息的独家法门，目前还没有人能看出她的真身。

　　取出一段鲛绡，这是之前旧衣上裁下来的：“我不会织布。这个送你，可以拿回家研究。”

　　“谢谢！”女子欢喜地接过，“姑娘你真是个好蚌精！”

　　仙妤在心中自动把“蚌精”二字替换成“仙伞”。

　　鲛人将鲛绡搭在臂弯处，笑道：“姑娘，我叫水涟，你不是我们南海的吧？看你像是第一次来，我可以给你介绍，我们这里的海市可是四海中最大的。”

　　有人当向导自是更好，省去了寻找的麻烦。

　　“仙妤，如仙如美玉的仙妤。”她交换了名字，“多谢，我想找一只蚌精，购买最漂亮的珍珠。这是信物。”再次拿出那颗鲛珠。

　　“这鲛珠……”水涟掩唇轻笑，“可不是就只有那只蚌了，你手里的鲛珠是人家夫人的哩。我敢说，那里的珍珠绝对是四海最好的。”

　　鲛人将鲛绡在腕上缠了两圈：“仙妤姑娘随我来。”

　　说话间，她变回鱼尾，竟从虹桥上径自跃下，噗通跳进海里。

　　仙妤连忙跟上。

　　蓬莱弟子水性极好，仙妤跟在常年生活在水中的鲛人身后游动，跟得并不费力。

　　她们一直下潜，海水中的光线逐渐从明亮变得昏暗，随着下潜深度增加，阳光无法再穿透海水。

　　水涟说：“马上就到了。”话语通过传音而来。

　　又下潜了约一盏茶的时间，此时海水的压力已经挺大了，但对鲛人和身负修为的仙妤来说并不会产生困难。

　　直到看见一群水母组成的光路时，水涟终于停下，指着那里说：“到了，路的尽头就是方亦的住处。”

　　仙妤看到，水母光路尽头，岩壁之上有一处洞府，未悬牌匾，但镶的好几颗大珍珠足以证明府邸主人的身份。

　　府邸所在的这一片地方要亮很多，除了水母和珍珠的光芒，岩壁上还长着发光的水草。

　　“多谢你带路。”仙妤又取出一段鲛绡想要当做谢礼。

　　“不用不用。”水涟连连摆手，“就当交个朋友，刚刚给我的那些足够了。”

　　她灵活地甩动长尾，水红色的尾巴在水中铺开，像巨大的扇面，每一片鳞片都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鳞光，完美的半圆是精致的艺术品。

　　“那我走啦。”水涟挥手，鱼尾只一次有力的摆动，就将她的身体向水面方向送出数十尺距离，温和热情的红影很快隐没在漆黑的海水中。

　　仙妤捏紧驼绒流风囊，转身敲响了蚌精府邸的大门。

　　门应声而开。

　　“终于来了，老子等你好久。”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声线略低，但能听出是位女子，而来人的模样也证明了仙妤的判断。

　　“……‘老子’？”

　　“怎么，雌雄同体不行啊？老子才当女人没多久，一时忘记改口了。”

　　仙妤行礼，为方才的冒犯致歉，“当然可以，如何自称是您的自由。”

　　“是杨璐叫你来的吧？搞快点儿，先拿凭证，确认后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老子正新婚燕尔，只想老婆孩子热炕头，没时间跟你磨蹭。”

　　有些贝类雌雄同体，并且会出现性别逆转的情况，想必方亦就是如此——雄贝在和雌贝进行过生命大和谐后，那处会脱落变成雌性。

　　变为女身的方亦性格一如往常的急躁直白，却不失为一个顾家的人。

　　她可没有什么顾客大过天的想法，大大咧咧坐下，从仙妤手中接过她夫人的鲛珠，确认无误后取出一个巨大的沉水木箱示意。

　　“哝，自己挑吧。这些是最后的珍珠了，卖完这些老子就不做这生意了，我家夫人担心我的身体。”她美滋滋道。

　　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口狗粮，仙妤不动声色打开木箱，差点被珍珠的夺目光华亮瞎了眼。

　　十枚珍珠浑圆莹白，大如椰子，皆是珍品。

　　个儿挺大，养出来怕是不容易，只不过……拿来做什么？总不能当球踢。

　　她合上木箱抬起头：“听（包打听蜘蛛精）说，有一种九色珍珠，是真正的夺天地之精华的极品珍宝，非过十万年修为不可产此珠，不知您可听说过？”

　　以她的眼光来看，箱子里的珍珠很漂亮，但称不上最漂亮。

　　方亦：“呃……略有耳闻。”

　　仙妤将杨璐给她的钱财取出大半来依次摆开。

　　方亦斜看一眼，不屑一顾：“就这些珍珠，爱买买不买走。”

　　仙妤将所有的钱都拿了出来。

　　方亦有些恼火：“喂，别胡搅蛮缠，那种九色珍珠，老子就算有也是要送给夫人的。”

　　仙妤取出一颗神满果，顿时，异香盈室。那仙果足有海碗大，晶莹剔透、上有莲纹、金光璀璨。

　　方亦眼神变了变，立时挥手设下一道坚固的结界。

　　仙妤道：“此乃神满果，世间仅此一枚，食之可百病皆消、蜕凡化仙、增长修为。”

　　“多少钱可以卖给我？”方亦问道。

　　仙妤反问：“不知这颗神满果加上这些钱是否足以购买九色珍珠？”

　　“……绰绰有余。”方亦神色复杂，还有几分怀疑，“你真的愿用这果子购买九色珠？那东西虽然难得，但只是漂亮了些，可没你说的这些神奇效用。”

　　“神满果对我无用，我已得了最适合自己的。”仙妤回答，“如今我只想要九色珍珠，神满果对我来说与钱财无异。”

　　想到自家夫人虚弱的身子，方亦意动了。有些东西，只要见到就能看出它必定不凡，而且她自己也不是白活了十万年，眼光还是有的。

　　方亦收回木箱，重新取出一个沉水木盒，郑重道：“我不要你的钱财，我愿意用九色珍珠交换神满果。但是我有条件，在服下神满果前你不能离开，直到我看到它的效用为止。”

　　还有一句话方亦没有说，但仙妤心知肚明——如果神满果无效，亦或是它害了人，自己就会付出代价。

　　但仙妤并不心慌，无数前往浮丘岛的侠士们早已证明了它作为仙果的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