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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现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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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阙看着系统提示,原地呆愣了很久。
就在沈诗槐透露那些心声时,她无可救药地发现,自己竟忍不住幻想起对方所描述的生活。她又何尝没那么想过呢?记得高三,被全班孤立时,她多么渴望给自己打气,多么希望分裂出一个人格,来陪她度过漫长又漫长的高考。
而当她这么想时,内心只有一个声音在呼啸:成绩下滑,没有朋友,也没父母,苟活不如好死。
心里另一个自我没拯救她,反而是不断用尖酸刻薄的语言给她施压,让她去死,让她去不顾一切放纵。
她也是在跳楼那一瞬,进入了盒中世界,结果回到现实,没摔死又活下来了。
不幸的是,在第一个盒子里,她就被人下了‘不死不灭’的诅咒。
多荒谬,想自.杀,却再也不能死亡。
病房内是各种被撕碎的床单,被划烂的玻璃与镜子,还有血,自己脚下一大滩血,血里是人皮碎片。
而住在这里的人被困了整整一个月,整整一个月,沈阙每次深夜来访都能听到啜泣、撕扯、破碎,还有彻夜失眠的呻.吟。
她有怀疑过,自己曾是这么爱哭的人吗?
她是个脆弱的人,但绝对不爱哭,准确来说,是不爱情绪外放。
每次听到对方痛苦的挣扎,自己的心就像被拧成无数死结,难以呼吸,难以行走,可她又还在继续囚.禁,把对方的呼救视若无睹。
如今望着空荡荡的病房,再没一点活人气。
沈阙感觉心也随着这间房,一起空了,她难得惆怅。
更难得震惊。
震惊的是......对方竟然出去了。
盒内的主线任务是找到梦想中的自己,如果沈诗槐成功离开,那就意味着......她不想成为任何人,不钦羡任何人生,她无比热爱自己。
这怎么可能?!
太不可思议,这世上没人比沈阙更了解沈诗槐,在无数个平行时空里,没有一人不想整容,只有目前这个沈诗槐最为抗拒;无数个自己里,除了那位初始智力值极高的,利用一波沈阙后逃出去了,再没人能从这间医院出去。
为什么,这个沈诗槐能?
虽说每个平行世界的沈诗槐都不是完全相同的,可能某个智力高些,某个冷漠些,某个热情些,但这都是表象性格特征。无论再怎么变,一个人最主要的情感核心是不会变的。
这个情感核心,来源于出生时就被星宿、天文量子、阴阳两极调和好的初始设定,这也是为什么星座说那么流行的原因,确确实实有些人,初始性格与出生月份所对应的星座极其相似。或许性格都会在后续的成长经历中被环境塑造,但核心情感,会潜移默化藏在你所做的每一个行为中。
如果核心情感变了,那你,就不再是你了。
例如沈阙,作为第一个时空里的沈诗槐,她的核心情感再明显不过,极度的敏感型人格,自我内耗的典型——自厌。
对自我的剥削不变,她就永远是沈诗槐。
但......目前这个按照主线任务离开的人,也是这种核心情感吗?
忽而,一阵阴风平地而起,掀起碎布床单飘扬,整个医院场景突然碎了,墙壁裂开,地面震颤,数万建筑土崩瓦解。
沈阙在漫天灰尘中眯了眯眼,不是这个世界崩坏了,这代表——她不属于该世界的人,被系统强制转移了。
刺痛人眼的土尘颗粒逐渐消弭,沈阙回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这里的彼岸花沿着河水大张旗鼓盛开了一路,血红的花路簇拥起浑浊不清的河水,慢慢延伸到一块路标、一座桥旁,路标用红毛笔写道“忘川河界”。
沈阙正要抬脚,回到自己的住处,一片空旷开阔的花丛里,袅袅升起束束不和谐的紫雾。
紫雾铺天盖地,挡住人去路的同时,传来一道空灵无机质、不似人喉的声音:“小姐可往哪走?”
沈阙挑起一眉,她对这紫雾可太熟悉了,虽然自己不常用,但有个人喜欢。她挥手甩出几根红丝线,绞碎源源不断升起的紫雾,“沈诗槐?”
突兀而起的空灵之声轻盈笑起:“不是哦。”
沈阙也不想废话,右手聚拢一团红雾就要打向正中心,雾气的中央,隐隐约约有个人影。
人影灵巧躲过她的攻击,要是换常人,面对沈阙丝线缠绕加右眼红瞳的情况下,早在恶魔的威胁力下腿软,这人也不知什么来头,没被震慑住,反而游刃有余。
“别急着打我,我是塔罗之灵,你打不死的。”
“塔罗之灵?”
沈阙笑了,她操纵塔罗牌几千年,就没听说过这玩意。要真是塔罗,还敢在主人面前这么放肆?
张牙舞爪的红丝线突然红光大盛,甚至弥漫出几丝黑气,沈阙动用了恶魔之力,面前装神弄鬼的人果然扛不住了,开始露馅。不祥紫雾在逐渐弥散,沈阙看准时机,拉住红丝线往回一扯——原本缠着那道人影的丝线,扯了个空。
紫雾向四面八荒逃窜,不一会就消失地无影无踪。
而地面上,只静静躺了一张塔罗牌——逆位女祭司牌。
牌面上祭司身着蓝色长袍,冷静睿智。
沈阙捡起这张牌,它却碎了,幻化为沙从指间流走。
那道无机质的非人声,从上空传来:“别盯着我发呆了,建议你快回去看看自己的花圃。”
“都说了,我是塔罗之灵,来此只为预知你一件事,任何因果,都是有报有还的。”
“包括你对沈诗槐所做一切,绝非善果。”
花圃?
沈阙神色一凝,待她急匆赶回酒馆后院时,七株由经七个沈诗槐血浇灌而成的彼岸花,正娇艳欲滴,盛放如画。剩下两朵彼岸花里,一朵是沈阙自己的,呈现未被养殖的形态,花苞合拢,倒像未盛开的玫瑰。
而另一朵,属于这个世界沈诗槐的彼岸花......枯萎了。
原本盛放至一半,舒展至一半的花瓣,渐渐枯萎了。
血红褪色,像生命力逐渐枯竭那般,黯淡成灰。
沈阙惊愕看着这变化,这不是代表沈诗槐死了,而是......代表这个时空的沈诗槐,不是她要找的人。
一样的脸,一样的人生,怎么可能不是她要找的人?!
难不成同一个壳子,还能换了灵魂?!
等等......换了灵魂?!
沈阙始终在逃避,不愿意承认的东西终于浮出水面。
往日种种不合常理的陌生感,突然在这一刻都有了解释。
为什么沈诗槐能靠正常途径离开医院?
因为她不是真正的沈诗槐。
准确来说,她是核心情感与自己相反的沈诗槐。
这个沈诗槐......自爱。
沈阙抚摸着那朵枯萎的花,目光悠远而闲长,像在透过这朵花回忆什么。她突然就笑了,豁然开朗的笑。
是啊,一定是自己疯了,才会怀疑曾经的自己心中是不是也像她一样,如此留恋过这世界。怎么可能,她的核心情感一直都是离开这世界啊,出了误差的是沈诗槐,是这个沈诗槐。
原来对方在医院里说的不想整容、欣赏苦难带给自己的勋章,这都是真的。
不是伪善起来逼自己愧疚的惺惺作态,而是心声。
这个沈诗槐,是真的欣赏自己,满意自己,即便无比清楚自己是个什么货色,但还是无可救药爱上骨子里疯狂的自我。她真的......在为自己的人生喝彩。
沈阙突然想起来,某个时空的沈诗槐也经历过娥媚村的盒子。那个沈诗槐,把沈阙从镜子里放出,然后不知找了什么方法,能从镜面古井里出去。于是对方一边放出自己,一边惹怒姬桐,然后逃出镜面古井,把自己锁在里面应付发疯的姬桐。
相比起来,本时空的沈诗槐简直可以说是仁慈,只让自己去对付一堆蝼蚁般的青衣鬼。
还有个沈诗槐,在华容道里捅死余倩这个傀儡,扔给死神当晚餐。
还有那个从医院逃出去的沈诗槐,不仅想要沈阙这张皮,更是希望只有自己能拥有这张皮。那位是真疯批,找院长做交易,合伙要把沈阙扒皮。这人最后逃出医院,还用沈阙的皮兴风作浪,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其实沈阙很少去干这些闲事,她只想杀光沈诗槐然后去死。
目前很多‘沈阙女魔头’、‘地狱恶鬼’之类的荣称,基本全是那位疯批沈诗槐,顶着她的皮栽赃陷害的。
这么一想,目前这个沈诗槐比起以往的神经病们,简直可以算个正直的好人。
娥媚村里用她当免费劳动力,只是为了通关任务,不像另外那位,明明通关了就是要恶心一把;华容道里明明有多次戳破余倩,甚至在背后给余倩来一刀的机会,她都没做;医院前期镜花水月般的绵绵柔情,多次嘴硬心软,不舍得让自己睡在地上的决定......
包括最后感人心扉的剖心之言。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原本的自己能干出来的事啊?!
沈阙啊沈阙,你真的就是改名久了,连最初的样子也忘了。
寻找最后这个时空寻找得太久,连自己的本性也忘了吗?
她真的很讨厌泪水,但她又一次情不自禁,缓缓落下一滴清泪。
她发现,自从遇见这人,自己就一直在心绪波荡。
有些苦了很久的人,长期没体会过被人温柔以待,千年后孤寂后,突然发现自己一直伤害的人,其实暗中手下留情。你就很难不会产生一种错觉,一种被人爱了的错觉。
即使那爱是夹在腥风血雨里的。
有时候,换张攻击性的面庞,对本就不想好好与世界打交道的人来说,无疑是一种慢性自杀。这不就等于告诉全世界——我要自闭,来烦我者死。
长期在这种情况下,扭曲的心会更加扭曲,病态的性格会更加病态。
一直伪装坚强的人,往往会在收获一句心疼时崩溃。
正如现在的沈阙,一直强装厌世的她,在那一瞬间察觉到对方的温柔时,忍不住委屈了。
她突然就好难过、好难过,不知是难过这么久了,千年过去才愿意有人靠近自己,还是难过自己伤害了对方。
她目前只有一种冲动,她很想说句道歉。
可当沈阙去往现实,沈诗槐却再没给过她一个正眼。
作者有话要说: 注:诗槐能离开医院,完全是自己强大的意念,与本章出现的塔罗之灵无关。
论恋爱脑与理智脑的区别:
得知彼岸花枯了,沈阙第一反应:完了,我好像伤害了一个对我好的人。
如果该时空的沈诗槐,第一反应:救命,那我的咒还怎么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