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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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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天之后,我再也没有在村子里见过那个王姓老者。他就好像从那以后就人间蒸发了一样。我也询问过其他人,是否见过他。他们大多摆摆手,表示不知道。或者变现出不耐烦的模样,让我赶紧走,不要烦他们做事。嘴里还嘟囔着,那个疯老头去哪了关我什么事?脾气好的,还会对我笑,还好心的让我去问那个老头在这个村子里,唯一算得上是亲近的人—那天茶馆里的小厮。
我追去了茶馆,看见了正在擦桌子的小厮。
我听娘提起过他,他家里有一个重病的老母。父亲在他十一岁时就一去不回,也不知道是去哪了,只留下他们孤儿寡母两个人。
她娘是个苦命的。男人跑了,还卷走了家里所有的钱财。不光是钱,就连可以用的物品什么的,全都带走了。一觉醒来,家里空空如也,只剩她和孩子。娘家人也死得差不多了,没什么依靠。
不得不说,听到这里,我无比感叹她男人,这小厮的父亲真不是个东西。尽不干人事。
他的名字我也听娘提起过,好像叫李拴?
我试探性的喊了一声,他听到有人喊他名字,转过了头。
不错,名字没有喊错。
“呦,这不是哭娃子吗?”他笑着打趣。
因为我小时候经常哭,吃饭哭,睡觉哭,抱在怀里也哭。我也想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那么喜欢哭,我父母也想不明白。
因为我小时候经常哭,邻里笑着喊我哭娃子。
不过我长大以后,渐渐的喊得人也少了。
可能是因为年龄问题,也可能是当时喊我哭娃子的那批人都死得差不多了,便也没人喊我这个名儿了。
我一愣,随及嘴角一抽。嗯……被喊小名,感觉蛮奇特的。
但我还是不忘自己来这的目的,于是开口道:“李哥,那天在茶馆里说书的那个老人你还记得吗?”
“老人?哭娃子啊!这茶馆的说书先生可不少,每个年纪可都不小嘞。你是问哪个啊?”
“就是……就是。”我努力的想着措辞,支支吾吾的半天,有些自暴自弃的形容道:“就是邻里乡亲口中那个疯疯癫癫说王老头。”
“他啊!你问他干什么?”李拴有些不屑,还有些厌恶。
“额……就是看他最近好像都有没在村里出现了,觉得奇怪。是出了什么事了吗?”我看他还像不怎么喜欢,甚至是有些厌恶王老先生的时候,尽量委婉曲折的询问。
“我哪知道啊!那个疯子走了最好,最好永远也别回来,死外面得了。”他撇了撇嘴。
“此话怎讲?”
他看了我一眼,我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约莫是觉得我奇怪,或者是觉得我多嘴吧。
但他最后还是告诉我了。
“他是我娘那天的人。我们日子最苦的时候他不出现,现在日子好不容易有些盼头了。他倒好,来投靠我们了。亏我娘还好好招待他,他就是个疯子。每天疯疯癫癫的,什么事情也不做。还要问我要喝酒的钱,我呸,真是个蛀虫。”
他继续坐着手中的事,我们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最后是我率先告辞的。
“谢谢李哥,麻烦了。”
然后匆匆离开了茶馆。
几日后,我在娘和爹,还有我们村儿里的很多人的注视下,和村里的考生一起,离开了村子,去了卞鹤赶考。
我背着箱笼,走了几步,又回了头。对着爹娘喊道:“爹,娘。孩儿走了,你们保重!”
我看着他们悄悄的抹着眼泪,眼眶红润,却还要装作没事的样子。也红了眼眶。
但我知道,我必须要走了。
转过头的那一瞬间,泪珠划过我的面颊。我也舍不得他们。
和我同行的,加我一共有三人。我还都认识。
分别李婶她儿子还有赵伯他侄子。
我们在一个村子里长大的,彼此间还算熟悉。
尤其是李婶她儿子,小时候老和我一起玩。
李木一下子抱住了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说他的不舍。“小生生啊!我真舍不得我爹娘啊!我爹腿不好,不知道我走了以后他能不能好好照顾他自己啊!还有我娘,我做饭真的难吃啊!我走了以后我爹和我家的狗阿黄怎么办啊!会不会被毒死啊!”
赵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没事,我吃过李婶做的饭。还活着呢,毒不死人。”
“呜呜呜,我娘,我娘眼睛不好啊!我还是不放心啊!”说着,李木又哭起来。
眼泪鼻涕糊了我一身还不够,还去拿赵立的衣摆擤鼻涕。
“我们努力考试,等到功成名就之时,就是他们享乐之日。”赵立说得慷慨激昂,丝毫没看见李木的动作。
“小生生啊!你怎么不说话啊?”他转头望向我。
之前一直沉默的我也和他一个德行,脸上全是鼻涕和泪。
“呜呜呜。”他哭得更大声了。“小生生啊!不用忍着,想哭就哭吧!”
我嗷的一下抱住了他,在他情绪的感染下,再也忍不住了。我们互相用对方的衣服擦着鼻涕,擦着眼泪眼泪。
“木头啊!你知道吗?你娘老喜欢来我家串门了。你走了,遭殃的就是我家啊!我就曾经被你娘的饭,直接吃到医馆啊!”我再也忍不住了,诉说着内心的真情实感。“立子活着是活着,但也上窜下泻了三天啊!你知道吗?他人都拉瘦了!我还以为他鬼上身了呢!”
赵立可能也被我们感染了,回道:“你别光说我,你那天脸都绿了,不知道的以为你中毒了呢!”
不说还好,一说李木更伤心了。“我的爹啊!我那苦命的爹啊!还有我的阿黄啊!”
我们嚎了一阵,然后相互扶持的继续赶路去了。
不能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啊!
“我以后一定好好给我爹娘做饭,不然太恐怖了!”李木郑重的道。
时间不早了,我们便就近在一处客栈歇下。
来时我听见两个客人谈话。
“听说了吗?前些日子袁家大小姐跳池自尽了。”那个皮肤黝黑的男人道。
“什么?怎么死的?”听的那个人明显吃惊了一下,好奇其中原委。
“你是不知道啊!袁大小姐之前不是去上香了吗?结果被歹人给糟蹋了。回来之后就一蹶不振,没过几天,就乘着夜色,跳了自家的莲花池。”
“这也太可惜了吧!”听的那人感叹。
“自从袁大小姐跳池了以后啊!我们这一块就开始不安生啦!”
“不安生?什么意思?”
“听人说啊!他们晚上总是看见已经死去的袁大小姐借着月色在街上,或者是房屋门前闲逛。胆子大的就开门去看了,你猜怎么着了看见一个浑身湿透,面色苍白的女人。那女人没有眼白,样子啊!就是袁大小姐的样子。人家说啊!这是袁大小姐死不瞑目,寻仇来了。”
“呸呸呸,你赶紧也呸。大晚上的,说这些怪渗人的。”
之后两人又念念叨叨的说了些什么,我就没听太清了。
什么袁大小姐,什么半夜回魂的?
我想不过是人们看走了眼,自己吓自己罢了。
不过很快我就不会再这么说了,因为我见到真的了……蛮吓人的。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我们定了三间靠在一起的房间,晚上吃完饭,我们就各自回床上躺着了。
我点燃油灯,拿出箱笼里的书来看。
大概到了半夜吧!我感觉浑身凉嗖嗖的。便放下书起身,将窗户关上了。
关完窗户了,油灯突然莫名其妙的熄灭了。
想着时候也不早了,索性也没有再点,脱下衣服睡觉去了。
尽管盖了被子,但我还是觉得背后凉嗖嗖的。
可能是错觉吧!我这样想。
睡着睡着,我感觉有什么凉凉的东西摸上了我的脸。我睡得正迷糊呢!也没太在意。伸手将那东西挡下之后,将身子又往里侧蜷了蜷,继续睡了。
朦胧间还感叹,后面怎么这么凉呢?
然后我把整个人都蒙在了被子里,只留了个出气孔。
直到一声大叫,把我惊起。
那声音分明就是李木的。
我起身开门,声音还带着没睡醒的意味,有些哑。“木头,大晚上的不睡觉怎么了?”
我揉着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呢,就被李木抱了个满怀。
我突然就醒了,当然,是被他撞的。
他面色慌张,还有些惨白。手指都哆嗦了。“生……生生啊!有……有鬼啊!”
“什么鬼啊?”打着哈欠来的赵立显然也是被吵醒的。
不光是我们,有些客人也醒了。好事的还打开门,朝我们张望。
店小二这时麻溜的跑了上来,问道:“客官,怎么了?”
“有……有鬼!”李木将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一个女鬼!披着头发,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她眼睛全是黑色的,没有眼白。她还对我笑!吓死人了!”
浑身湿透?没有眼白?
这形容怎么这么像白天听到的对袁大小姐的描述啊!
李木的话一出,全场哗然,店小二也便了脸色。
看来,他们都知道袁大小姐的事情。
过了半晌,店小二又道:“客官,要不这样吧!我们讲三位的钱都退给你们,今晚算你们白住。外头天黑,你们挤挤,过了今晚再走吧!”
店小二没有否认,可能袁大小姐还经常出没这家店。
我不经想到刚才背后的阵阵凉意,莫非袁大小姐也来过我的房间?
但这家店却没有废弃,而且刚才她也没有伤害我。莫非这袁大小姐的鬼魂不伤人,只喜欢吓人?
但我还是忍不住的有些后怕,拉着李木和赵立就往我的房间走。
李木的房间被她来过,李木肯定是不敢再待的。
我的房间八成也被来过了,折返的可能性不大。
到了房间,关上房门。我对他们说了我刚才的遭遇,也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李木唰的一下脸都白了,叹道:“生啊!你心不是一般的大啊!”
赵立也投来敬佩的目光,好似我多厉害一般。事实上,我就是睡得太死了而已。
“不过这么说来,她好像确实没有伤害我,只是吓吓我而已。”李木道。
“那这袁大小姐的鬼魂口味真独特啊!”赵立不禁感叹。
好在她不伤人,想着离天亮还早。我们明天还要赶路,我决定继续睡觉。
床榻不大,三个男人躺上去十分拥挤。
李木自请坐在桌子边不睡觉,为我们空出些位置来。原因是被刚才的女鬼一吓,他困意全无。
赵立笑着打趣道他胆小。
他却摇了摇头,一脸后怕道:“你是没看见那女鬼的样子,要是你看见了,说不定比我还慌张。”
我提议点着油灯,亮些总比暗些好。
李木表示他非常赞成。
然后我和赵立双双躺下,李木与油灯相伴。
后半夜,我是在赵立的惊呼中被吵醒的。
“李木!!!!”赵立声嘶力竭的喊着。
我也醒了过来。刚睁眼,便看见李木打开窗户,就要往下跳。
我一个激灵,和赵立一左一右的抱住李木,将他拽到桌子边。
他的力气变得奇大,我和赵立两个人费了吃奶的劲儿才把他按住。
被按住了,他也不安分,嘴里发出呼呼呼的声音。好似某种警告。
“怎么回事?”我忙问赵立发生了什么。
赵立脸色一变,好像是回忆到了不好的事情。
“刚才我感觉后背很冷,以为是你夜里睡得不安分,抢我被子。一睁眼,准备夺回被子的时候我看见一个白衣服的女人,身上滴着水,一点点靠近木头。我一时被吓得失了声感觉自己能说话的时候大喊了一声他的名字。那女人就突然消失了,然后木头就不知道为什么要跑去跳楼。”
看着李木反常的样子,安慰了赵立一下,便开始和他商量对策。
“木头这样不是办法啊!”看着他已经失焦的瞳孔,我担心不已。
“店小二。阿生,你还记得那个店小二吗?”
经赵立这么一提醒,我倒是想起来了。
“对啊,他那样子,肯定是知道些什么。说不定还有办法呢!”
我们两人一拍集合,压着李木就往外走。
触碰到他的手时,我看到他指甲里有些黄色粉末的残留。
一时间,疑惑不已。
但看着李木此时的样子,我来不及深究,匆忙带着他和赵立一起,去找店小二。
“小二,来看看,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我唤道。
店小二一转头,看到李木的样子。那表情,已是心下了然。
他叹了一口气,“嗐,这小兄弟啊是被那女鬼给魇住了。”
“怎么说?”我问。
“因为袁家大小姐前些日子死了,死得不安生,晚上老是跑出来吓唬人。有些人还好,顶多被吓吓。可有些人就不了啊!他们被魂儿给魇住了,走不出来了。”店小二又看了李木一眼,叹了口气。
“什么!”赵立惊呼。
“你先别急,我们一定能找到办法的。”我出声安慰道。
“不过听人家说,袁大小姐是为了找那个歹人才晚上出来的。而且她平日里乐善好施,死了要害人的话,也是害些作风不正,心怀不轨的人。”说罢,他又瞧了李木一眼。眼神中有些揶揄,还带着些唾弃和鄙夷。
李木从小和我一起玩大的,尽管后面没怎么联系。但他秉性纯良,要说他是歹人的话,我宁愿相信母猪能上树。
但看着店小二对李木的异眼相看,我还是有些恼的。“你都说了是听人家说的,不过是道听途说以讹传讹罢了,也不尽可信。我的朋友我再了解不过了,说他是歹人什么的我是万万不相信的。要我说啊,这袁大小姐就是眼瞎了,蒙了个好人。这么想来,她之前魇住的倒不也尽都是坏人。如此说来,她识人不清,害了好人。或者说,她压根就是随心所欲,随便害人。要这么看,她已经算是恶鬼无疑了吧!”
语毕,众人大惊。
我的话不单是不敬,更是在骂她了。
众人大惊,其一不过是因为觉得我胆儿大,连鬼都敢骂。其二,也是觉得我命硬,连袁家小姐也敢斥责,这毫无疑问是打了袁家的脸。
袁家我倒是知晓,离我们村儿不算近,要些脚程。袁家是那的一个大家,从事织造行业,家里蛮有钱的。
客栈里人多嘴杂,今天的事难免会传到袁家人耳朵里。不过我也管不着了。要是真放任这里的人以异样的目光打量木头,我是做不到的。
“就是,茶余饭后的闲谈怎可当真。看你之前的神情,想必是早已知晓这客栈闹鬼了吧!你又是何居心?”赵立站了出来,与店小二针锋相对。
看来也是因为之前店小二对李木的打量,恼了。
霎时间,客栈里躁动起来。叽叽咕咕的我听不清在说些什么,反正看那神情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店小二一时也慌了,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来话。
“我看你这就是个黑店,这鬼说不定还是不是你们搞得鬼呢!”赵立故意把话说得严重了些。
我们俩都心知肚明,鬼的事情和这客栈关系不大,不然店小二之前也不会是那样一副表情。
但他肯定知道些什么,现在李木这样,我们必须想办法解决。
“不,怎么可能。”店小二慌了。
“那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啊!”赵立继续咄咄逼人。
“就是就是,到底怎么回事啊!”
“我们住在这,你知道些什么却不说,不太厚道吧!”
“有什么好蛮的?莫非就是个黑店?”
“我呸,干得真不是人事。”
……
客栈里许多道声音响起,都是担心自己的安危,想弄清楚原委。
店小二急了,但又什么都不说。
我直觉他知道些什么,但有人勒令他不可以说。
“说吧王二。”店小二的身后走出一个体态富裕的男人。
王二喊道:“掌柜的。”
那男人走到我们身边,道:“我姓钱,你们可以叫我钱掌柜。这件事确实是我们做的不厚道,我在这里给大家道歉。我再给这位小兄弟道个歉,是王二做的不对,望他海涵。”
他后面那句话是对我说的,我知道,他指的是李木。
这么说,他早就来了?只是在一旁看着,直到事情发酵后才,变得严重起来了才出来放低态度。
“客栈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没有回答他,不说是原谅还是不原谅。
“说来惭愧,有鬼是真的。但因为我贪心,觉得并没有闹出什么事情,也就让下面的人守口如瓶,接着开下去了。”
“没出什么事情?我朋友刚才可就差点死了!”我的声音很大,可以说是吼的了。
真是个黑心商家。
我咬了咬牙,有些愤恨。
“真的非常抱歉。”他放低了态度,但我并不打算原谅他。
黑心商家现在道歉有什么用,之前干什么去了。要不是我和赵立眼疾手快,现在在这的可就是一具冰凉的尸体了。
“啊!”赵立惊呼一声,送了手。
我一个人按不住李木,被他挣脱后往外跑去了。
赵立捂着手,我看到鲜血从他的指缝里不断涌出,没过一会儿,就一滴一滴的流到地面上了。
“对不起,我没按住他。”赵立神情低落。
“不要愧疚,先包扎伤口吧!”
包扎时我才看到他被咬得有多深,皮肉外翻,依稀看见了骨头。
可见李木刚才不仅咬了,还妄想撕下一块肉来。
客栈这没什么人,外面荒郊野岭的,我不放心李木,提议出去找找。
赵立也同意,他觉得我一个人出去不安全,要和我一起去。
“小兄弟,刚次确实是我的错。但你确定要去吗?外面天黑着呢?你那朋友的样子,出去了十有八九是回不来了。”王二劝道。
我摆了摆手,道:“看着他那样,不出去我们是做不到的。而且要真是我们不出去,他回来的希望才真是渺茫呢!”
“我们的行李先放着,我们回来后会带走的。”
说罢,我和赵立也推门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