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骨生香》锦小七

15、015 血祭满月

　　顾小九咬紧牙关，全身绷紧与这痛楚抵抗。可是那痛如同潮水一般越涌越猛烈，顾小九快被潮水般的痛楚淹没，当痛到极致之时，她再也忍不住，大声吼了出来，她感觉到全身气脉四散，皮肤瞬间裂开，血花四溅。

　　在血液溅在藤蔓上时，藤蔓像是有生命一般，松开了对顾小九的束缚，而其枝上瞬间开出红色的花。顾小九却在此时又痛得晕了过去，在她的身上，那血在她身上勾勒出诡异的纹路，那纹路逐渐相连吻合，居然成了一个图腾，像是莲花而非莲花。

　　顾小九在那一刻真切地感觉到绝望。

　　木君悦，木君悦，就连那一刻，顾小九心里默念的还是他的名字，仿佛他的名字有种魔力，能让她暂时忘却痛苦。他是她的师长，是她的光，也是她心头的那颗朱砂，随着心脏的跳动，一直温暖着她。

　　局外的顾小九冷眼旁观，看着这场曾经困扰她的梦魇。不知过了多久，匍匐在地上的顾小九被身体的疼痛唤醒，眼睑微微无力而低垂，她看到那抹让她心动的白色。不远处的湖面上，木君悦负手而立，面沉如水，专注地望着眼前的湖面。

　　这里是她最初误闯的禁区？云落宫的禁区？

　　湖还是那片湖，只是景色却完全不同，中秋之夜，虽说刚到中秋，湖面上却可以看到冷气森然。

　　顾小九努力让自己的意识清晰，她看到台下山庄的众人都注视着高台。他们如同注视猎物一样盯着顾小九。呵呵，这就是平日相处的兄弟吗？没有找到沈长老，却能分外分明地感觉得到唐镜眼中发出的幽蓝的光。

　　顾小九微微地一笑，抬头看了一眼夜空，圆月初上，又是一个月圆之夜。

　　当时的顾小九是疑惑的，是无助的。

　　她不知道自己身上的血迹一直在蔓延，当众人突然欢呼起来的时候。顾小九恰好看到自己身上的那个图藤最后两笔相勾连，顾小九一阵心惊：大王莲？她的身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听着台下传来的欢呼声，顾小九有种错觉，此时高台上的她是猎物，而下面的一张张面孔是食人的魔鬼，他们正呲着獠牙吐着长舌盯着她。

　　顾小九奋力挣开脚上藤条对她的最后一点束缚，向前高高站立在边缘。她与木君悦遥遥相对，她想向他求救，却看到他平静而冷漠的目光。

　　他的目光只是平静地扫过她，就又一直盯着台下已然又寒上几分的湖面。

　　月亮一点一点地上升，湖面俨然已经成了一个冰池，不再流动，那岸边已生冰。忽然，月光照在湖中央一株含苞的白色莲花上，不，不是莲花，是稀有的白色大王莲，普通的莲花绝对没有那么大，顾小九看到那白色的花，全身出现纹路的部位生疼。

　　在湖心冰层下，顾小九隐隐约约看到一具冰棺，冰棺里似乎还有一个白色人影。

　　只见木君悦右手轻抬，冰层下的冰棺便缓缓上升，不多时，便已破水而出。冰棺到了湖面上仿佛受着什么吸引似的向白色王莲移动。在冰棺靠近的瞬间王莲绽放，甚至还发出白色光芒。

　　木君悦踏于湖面，滴水不沾，微微用力，棺椁的盖被掀了起来。岸上的众人在看到里面的人的时候立刻屏住呼吸，心跳慢了下来。

　　那是怎么的人？如同仙子一样地沉睡，仿佛不属于这个凡间。

　　可是所有人心中都清楚，这场法事的目的所在便是为了唤醒她。只有顾小九却还被蒙在鼓里。

　　顾小九身上的藤蔓似乎能感应到白色大王莲的气息，随着大王莲的绽放，顾小九身上的纹路异常灼热起来。

　　顾小九全身血液随之沸腾，全身却动弹不得，她咬紧牙关，拼尽全身力气，挣脱束缚，在众目睽睽之下，跳下高台，那个高台离地面足足有数十丈之余，摔下绝对会让人粉身碎骨。

　　只是顾小九还未坠落到一半，便被一股力道托起，直接从空中引至湖心。

　　沐春之术，它将下坠之力化解，又转为上托之力。

　　顾小九被带到大王莲的蕊心，木君悦小心翼翼地将棺中女子也抱入王莲。

　　顾小九只看了一眼，便怔在那里，心中隐隐有一个答案，那女子同顾小九有着一样的容颜，只是更为娇嫩，更为白皙。或者更准确的说，顾小九脸上一直带着的面具的主人便是这个女子。

　　经过桐翔阁里段子仪的提醒，顾小九早就应该有所惊醒，有所戒备，可是时至今日，却依然是接受不了。

　　顾小九瞬间如置冰窟，傻傻地望着那女子。

　　木君悦望了顾小九一眼，见她没闹，于是小心翼翼将那女子放置蕊心，为她们布下结界。

　　这时，王莲，盛极，白色花瓣在夜空中绽放。它空浮于湖面之上，直径大约有两米多，常见的大王莲直径也不过只有一米来长，最多可在一人，而这株王莲则可以轻松载起三人，所以在顾小九和那女子被放进王莲的时候王莲没有丝毫的震颤。

　　眼看木君悦为女子整理衣衫，顾小九想要问他这是做什么？想要告诉他她不喜欢这样。可是方才全力挣脱束缚，跳下高台的时候，她已经力竭，更何况此时身上的纹路异常灼热，同时纹路又像铁箍一样禁锢着身体，让她动弹不得。

　　热，很热。

　　顾小九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沸腾，而那个近在咫尺的女子全身却散发着冷意。

　　这个女子究竟是生还是死？明明看上去，没有半点生的气息，可脸上却也没有一丝死气，木君悦怜惜的目光落在女子身上，顾小九从未见过木君悦用那般疼惜爱怜的目光注视着什么人，而这个女子却得到他全部专注的目光。

　　木君悦将她们两个人并排放在一起，虽然此刻顾小九全身血液沸腾，仿佛随时要突破皮肤，不受控制地往外涌，可事实上她却全身动弹不得，所以只有眼睁睁地看着木君悦无情的割开她手腕上的血管。

　　殷红色的血液如同泉水一般涌出。

　　终于走到这一步了吗？空中的满月瞬间变成血红色，血色的满月撒下如血的月光，将一切都笼罩在嗜血的氛围之中。顾小九躺在王莲上，迎着月光，看不清背光而立的木君悦的脸，原本一直想看清他的脸，想得到他的认可，想引起他的关注，而此时，他却给她从未有过的陌生感。

　　王莲很大，很稳。木君悦随即起身，双袖一卷，突然平地而起，如同一只直飞冲天的仙鹤，身若流云，破空而起，大王莲没有半点晃动。木君悦凌空而立，在他的手中渐渐升起一个结界，将整个王莲包绕起来，并且一层一层加固，只留下最顶端可以让那束月光直射进来。

　　顾小九左手手腕被割开，手腕像是被什么吸引似地一点一点靠近那女子，靠得越近，血液越是欢腾地涌出，虽然剧痛，顾小九却是半分动弹不得。从结界上端射进的那一束光束，刚好撒在她与那沉睡的女子身上，仿佛又将她们无形的束缚起来，不得摆脱，不得逃离。

　　顾小九看着腕上不断涌出的血液，怔怔地，突然脑海里浮现一个念头，原来她不过是一个盛血的容器。

　　顾小九想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脑海里浮现出一幅画面：诡异的舞蹈，咏诵的咒语，血染的祭祀，白色的祭品。

　　顾小九的视力开始模糊，她依稀感觉得到她便是那无辜的祭品，能够清楚地感觉得到血液从身体中流失，就如同自己的生命也从指尖慢慢流失一般，她无力去阻止，也无法去阻止。血液在王莲中流淌，浸湿了顾小九的半边身体，也浸染了那女子的白色衣裳。

　　红色，血红色在白色王莲的映衬下更加耀眼。

　　结界之外，木君悦正用沐春之术维持着结界。

　　结界内本应该有浓郁的血腥味，实际上却没半点污浊的味道，血气仿佛被什么东西吸收了一般，空气中只留下淡淡的药香。果然，不过多时，那本洁白的王莲花瓣，随着顾小九血液的浸染已经开始略带红色。

　　顾小九看着如同流沙般从身体里流走的鲜血，瞬间也明白很多事。

　　为什么每天逼她泡汤药？只怕是单单为了这身血液。

　　为什么要她戴上面具？不过是为了睹物思人，提醒他不要忘了他的爱人，也为了让神宫里的人时时记得他的姑娘。

　　为什么从未曾让她出过神宫，天天如同监禁一般？是因为担心丢了就再也找不回这样的祭品了吧？！

　　顾小九的眼泪滴了下来，痛，好痛。在冰天雪地横尸遍野的冬天，从野狗嘴里抢食，结果被咬的遍体鳞伤的时候她没有哭；在日日泡黑糊糊的汤药，疼痛如同蚂蚁一样通过毛孔钻进骨髓里，沿着经络一点一点钻进骨髓里，啃噬着她的骨头的时候她也没有哭。此时在得知着十年一切的真相的时候，却忍不住哭了。

　　不仅仅是因为手上的伤口，也不仅仅是因为那全身沸腾灼热的血液，更不是因为身上撕裂灼热的血痕，而是因为得知这一切的真相，得知他不是天生冷漠，他只是对她无情，他亲手割开了她的手腕，为了救他的爱人。她的心脏痛得无法呼吸，从来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未曾落泪的顾小九，此时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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