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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剑林禁地。
      “师兄!”
      手持冰蓝的纤细利剑,少女一声惊呼,飞奔过去扶住了缓缓倒下的玄霄,却因支撑不住他全身的力量而委坐于地。
      青年吃力地用羲和支撑住身子,极力的忍住涌到唇边的腥甜,一向坚稳的双手此刻竟微微颤抖起来。
      夙玉看着他这般模样,渐渐有泪水盈在黑亮的眸子中,不肯掉下。

      “师兄,是夙玉修为低微,不能跟得上师兄,才害得师兄这样……师兄,你先忍着,我去叫师父过来……”
      玄霄又大力咳了几声,点点血沫飞溅在了月白的道袍上。他伸手去拦夙玉,喘着气轻声道:“不……不必惊动师父,此乃双剑修习必经的过程……没有大碍,不必惊慌,咳……”
      外表柔弱的少女看着他因阻拦自己而伸出的胳膊,滑下的宽大袖子露出了坚韧修长的小臂,比寻常男子更为白皙的肌肤上赫然浮现出纵横交错的青红经络,有些已经微微凸起,看上去可怖之极。
      夙玉咬住下唇,泪水终于落下。

      玄霄盘坐调息,少顷便感觉好了许多,手臂上异变的经络也已经平复,在体内猛烈窜动的火焰化成灵力归于四骸,剧痛的灼烧转成了温暖之感。
      他睁开双眼,发现了少女低落的神色,以为她是担忧自己早晚也会产生这样的反噬现象,不由的安慰道:“夙玉,你不必过于忧虑,之所以羲和反噬的这般严重,是我修炼过于急进所致,你只需循序渐进,有我护持,定不会有大碍。”
      听罢,夙玉面上微红,抬眸望了一眼玄霄,低声道:“多谢师兄照顾,夙玉,并不害怕的。”
      玄霄闻言,颔首道:“这便好。今日到此为止,闭关已有月余,你先回去好好修养。方才之事,不必记挂于心。”
      夙玉答道:“是,师兄。那师兄……”
      玄霄侧首,“还有何事?”
      “没有……师兄也要注意身体,练功莫要太过刻苦。”
      “恩,我自有分寸。”
      夙玉黑羽般的长睫微微颤抖,看上去令人极为怜惜。她欲言又止,看到玄霄不知目光落在何处,并未注意到她,便黯然说了声告辞,御剑离了剑林禁地。

      出了禁地回到弟子房中,玄霄便觉得有些不对,哪里不对,具体也并说不上来,只是好像少了什么。
      对了,是云天青,那个平日里总缠的他想拔剑砍人的惫懒青年,应该早已知道他们会在近日出关,为何此时竟踪影全无。
      玄霄欲去询问云天青的下落,却因平日里跟派中其他弟子并无过多往来,一时之间竟不知去问谁才好。他坐在房中,看着桌上茶壶里早已冷掉的残茶,约略猜出云天青应是下山去了,只不知是奉了师命有任务在身,还是私自偷跑下山喝酒去了。
      冷峻的青年想了想,推开房门,径直向夙莘的住处走去。

      “什么!你说天青师兄他?怎么会……”
      面露疲色的少女一手掩了口,不可置信的低呼道。
      站在夙玉身旁的,正是一脸焦急之色的夙莘,平日里开朗的笑意早已消失,竟露出了仓皇失措之态。她不停的来回走着,地上已满是杂乱的脚印,两臂一会儿叉在腰间,一会儿抱在一起,一会儿又放下,想来心中不知已慌乱成什么样子。
      “你知道云天青那人,平日里什么话都好说,可是一碰上他真正在意的事,便固执地像块石头,好似完全变了个人……他昨日又因私自下山喝酒而被罚在了思返谷,可是没有玄霄师兄,他才不管这些规矩,并没在思返谷中待上多久,就偷偷跑了,不知为何到了五灵剑阁附近,听到了些话……”
      夙莘说到这里,便吞吞吐吐起来,她望向夙玉,忽地一咬牙,仿佛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般,再也不管不顾的统统说出,“算了!我不管了!师父要怎样处置都行!云天青……他偷听到宗炼长老和太清师父的话,有关于夙玉你和玄霄师兄双剑修行之事。”
      “宗炼长老说,人剑同修威力确实巨大,只是……经络异变还只是开始,双剑的灵力太过强大,而宿主的修为再高,恐怕也难逃被剑侵蚀的下场……
      太清师父听了,并没有说什么,只问是否会影响网缚妖界一事,宗炼长老便说答道,虽是持剑者修为愈高被侵蚀的程度也便愈深,却并不影响双剑力量的发挥,甚至会将功力催生到极致,只是待妖界被缚以后,双剑宿主又会如何……却是未可知了,玄霄师兄修为远高于你,若真有什么祸事,只怕受害也要比你深重许多……”
      夙玉刚开始听,脸色便已苍白如雪,但她并未显露出惊慌之态,似是心中早已有了预料,却因夙莘最后一句话而无法再镇定下去,
      她颤声道:“我,我便知道会是如此,只是……玄霄师兄……所以天青师兄他……”
      “那个笨蛋!”夙莘不禁竖起双眉,恨声骂道:“我明白他自从知道了派中要用双剑网缚妖界以白日飞升的事后,便一直悒悒不乐,也甚不赞同,谁知他竟、竟直接跑到师父面前直言相谏,劝他们放弃这种想法,最后说到激烈处,甚至说出如此屠杀之行根本不是升仙正途,而是堕落之道,更指责师父为了举派飞升而不顾你们二人的性命……”

      虽然声音极轻,也一字不落清清楚楚的进了夙玉的耳中,她不可置信道:“天青师兄,他这样忤逆师父,定然是大不敬之罪,师父那样严厉,不知会对他做什么处罚……”话未完已再说不下去。
      夙莘叹道:“云天青那个人,平时嘻嘻哈哈,可是一旦真的上了心,做事也是没什么道理可讲……师父倒没怎么样他,只是呵斥了他几句,又讲了些道理于他听,如‘若将来本派飞升成功,双剑宿主得益最大,已成仙身,又何来性命之忧’等等,便将他罚去了思返谷。但……”
      夙莘说到这里,语气顿时急促起来,“这事眼下派中弟子除了我之外无人知道,我也是去问了昨日在宫中当值的夙瑶师姐,缠了她半晌,她才将这些事勉强一一告知与我……
      云天青在思返谷待到半夜,却被召到琼华宫,师父似是让他下山去做任务,但现在仍未回来,这,这实在大不正常……”
      夙玉问道,“你可知天青师兄是被派了什么任务,或许是因为不易完成而迟归,又或者……是想在山下散散心也未可知。”
      夙莘摇首道:“不会,他那时记挂着玄霄师兄,又知道你们会在今日出关,必不会在外耽搁。我不是十分清楚,却也大概知道他只是被师父派去西南巴蜀一带找寻一种用于炼丹的药草,虽极稀有,却也并非那般难寻,即便遍寻不着,至多停留一日便回。这并不同于除妖,没有多少危险,按理早该回来,可是……而且不知为何,我总有一种忐忑不安的感觉,好像会出什么事,坐着躺着心里都慌得厉害……”
      “究竟具体是哪一带,又是采哪种药?”
      夙莘努力回想,“对了,师姐说大约是沉藏密林一带,采什么……夙玉?!”
      “竟然是那里……”
      夙莘慌忙扶住几乎晕厥在地的少女,迭声问道:“出什么事了,那里有什么不对?”
      夙玉刚想答话,却听二人身后的苍翠树丛中发出枝桠被折断的声音,一道蓝白身影冲天而起,御剑如闪电般迅捷,宽长的袖子在风中扑棱如同大鸟双翅,一晃已消失在层云中。

      “是玄霄师兄!”
      夙莘惊呼一声,她来不及思忖为何玄霄会在这里,却听耳边夙玉喃喃着什么,忙转了头来,急急发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听到这个地方就变得这样,师兄他平日沉稳,方才怎会如此匆忙,莫非……”
      “也是,除了我与玄霄师兄,你们……并不知道。”
      “我们二人日夜在禁地修习双剑,师父与宗炼长老,也时常来指点我们。有一日,他们言谈之间,偶然提到了蜀山一带。
      蜀中多山,天地灵气集聚,是修仙之人不可多得之地,然而正因如此,也多妖物出没。近些时间,蜀山派有弟子发现临近蜀山一带的沉藏密林中有异动,疑是妖物作祟,却又大不一样。只因密林处于深山之中,平日间并无人往来,倒不必担忧会危及无辜凡人性命,便也未曾遣派中弟子前去除妖,只是小心提防罢了。”

      夙莘听罢,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她不会想不到,话说的是轻描淡写,只是蜀山派眼下虽尚未成气候,地位声势不可与琼华同日而语,前途却不可限量,派中也算得上不乏修为甚高的剑仙,寻常妖物又怎会让它有此忌惮之心,消息更是传到琼华来,想必绝非那般简单……
      夙玉续道:“琼华上下目前一心飞升,对此事全不在意。若非我与师兄无意听到,想必派中弟子应无一人知晓此事,天青师兄他对此定然亦是一无所知……”
      夙莘艰涩的勾起嘴角,似是想要安慰夙玉,又像是在安慰自己,“想必是掌门长老们年纪一大便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懒得去除那妖罢了,未必便是那妖物能耐太大的缘故。云天青那人平日里虽懒散,可机灵得很,修为未必那样差到连自卫都不能,况且玄霄师兄已去,说不定再等几个时辰,到了晚饭,便能看到那臭小子一路抱怨着滚回来了……”
      夙莘强笑起来,声音却涩得几乎干裂。这般勉强的解释,空洞到一戳即破,不过聊以□□罢了。
      她转头看向夙玉,却发现少女怔怔的,眼光不知落在何处。
      夙莘还未发问,就听夙玉的声音响起,细如游丝仿佛一碰就折,“玄霄师兄他,方才修习双剑时便受到了羲和反噬,我知道他性子刚强不愿让我知道……他的内伤远比他对我说的那般要严重许多,只有尽快静坐调息,方可慢慢痊愈,绝不能再运用灵力,否则……”

      她看向极高远的天空,清澈透明的碧蓝,宛如整块琉璃,稀疏云层间穿过的天光柔和的洒落在铺满了白雪的山巅上,坚硬的轮廓也明媚起来。
      夙莘想伸手去摸藏在腰间的酒壶,只是颤抖的手丝毫使不上力,酒洒了一地,醉人的香味散开在空气中。
      夙玉一向淡然明定的心此刻乱作一团,她没来由的想,即便一直瞒着玄霄,或是刚才拦住了他,又能怎样呢,结果依然不会有任何改变。

      师兄他,从来便是那样的人。他不在乎时,便当真冷硬得丝毫不近人情,没有任何的回转之地,一旦决定了接受,就会将其纳入一个被刺保护着的地方,那样的尖锐后,是那样的柔软。
      沉默不代表没有被触动,就像口中吐出多么刺耳的话,也从不代表是真正的绝情。只是有多少人被表面迷惑了双眼,以为看到的就是真相,而那所谓的真相就是没有任何刀或剑能在连烈火都烧不融的顽石上划下刻痕,又怎会被凡俗琐碎暧昧不明的感情而伤害。
      大部分人,都在那层坚壁前望而却步,只有那样一两个有着特殊心性的人,才能发现那柄锋锐的利剑,在人类复杂的感情面前却困窘得像个孩童,总是自伤三分,再伤人七分。
      要怎样的鞘,才能包裹住这样的剑,最后,也不过是剑穿了鞘,鞘离了剑,两败俱伤,再分不清孰对孰错。

      当玄霄穿梭在高天的层云中,大风如刀,刮过脸颊生疼,只有脚下的剑才是这虚无的天地间的唯一依靠,那么令人心安。
      不详的预感如鲜血染成的妖幡,已自他身后缓缓升起,侵骨蚀髓的冰冷与疼痛将会随着生命的流逝而愈加鲜明。玄霄并没有时间去观望推测那星辰所预示的吉凶,身体的本能在提醒他赶快逃离那可怖之地。
      但我的人生里,没有畏惧和妥协。

      他的灵魂在想要退缩的身体后冷漠的注视着已然兴奋燃烧的炎之剑。
      虚幻的火光尾随在淡淡的身影之后,于空澈的苍穹中烧出一道决绝的焰痕,笔直的向着一个方向飞行,迅捷绝伦,转瞬即逝。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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