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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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泡温泉时还戴着发带会相当引人瞩目，为了避免他人怀疑，是夜，萤特意避开送亲的护卫们，独自练剑到很晚。然后，他选了一个自己认为一定无人的时间，悄悄前往温泉。
夜空中飘过来的大片的云，遮住了清冷的月光，使得夜色更深。好在鬼族的夜视能力很好，于是萤在推开浴场大门的第一瞬间，就已经发现了前方的人影，不至于被吓上一跳。
“什么啊，这个时间还有人。”萤嘀咕道。
虽然心下一惊，但他到底还是很快地镇定了下来，因为他的发带还好端端地戴着，不会有人发现他挡住的鬼族的特征。只要离对方远点就好了，应该也不会有陌生人大半夜在泡温泉时和别人搭话吧——然而下一刻，月亮从云后探出头来，将露天浴场照得透亮。
萤蓦然睁大了眼睛。
看到人影，和看清人影长什么模样，是两回事。
如果他没记错，这里是男浴场。
……应该是吧？
那谁能告诉他，他为什么会看到、会看到——
月色之下，原本静止中的身影微微一动，她偏过头来查看情况，神情相当无害，像是传说里在山野中勾人的女妖一样。长发被她全数拨到了一侧，衣服更是已经滑落到背部，露出纤细的后颈与无暇的背部，在垂落的些许发丝的衬托下，更似白玉雕像一般。
萤屏住了呼吸，他想起来，铃悬在白日里说她像蝴蝶。
而他在今夜，望见了蝶翼。
眼前的场景所带来的冲击感不过一瞬，在意识到对方正在脱衣服之后，神智猛然回归，萤发出了一声惊叫。
“哇啊？！”
时间地点人物，哪个都不对！
“诶，是萤？”她也认出了他，语气有些惊喜，“我们又见面了，好快哦！”
快到有些过分了！
虽然萤在白天就已经知道这个女孩非常莫名其妙，但大半夜不睡觉跑来泡温泉，而且还出现在男浴场，恰好被他撞到，未免过分巧合了——“等一下！”萤倒吸了一口气，他迅速地转过身去，“你先把衣服穿好。”
眼见桃似乎毫无防备一样，想要直接转过身来和他说话，萤的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既然这家伙身后都是一副衣衫半解的模样，那么她身前肯定也差不多……啊啊啊！不是，怎么会有人在这种时候直接转身？这是能让陌生男子看的吗？！
她应该背对着他，迅速地整理衣服才对！
萤开始反思，他是不是最近做了什么错事，以至于上天都在给他开玩笑，让他遭遇如此该死的巧合……是的，这绝对是巧合，因为桃不可能提前预知到他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要穿好？”她困惑道，“我正要泡温泉呢。”
“……”
萤认为，他最近的表现一切如常，他甚至还在这趟出行之前给路边的地藏菩萨放了供品，所以这显然不是他的问题。
那么，是她的问题。
他忍无可忍，但是顾及到现在是深夜，萤只能忍住想要大喊的冲动，压低声音说道：“你是笨蛋吗！女浴在隔壁——”
少女轻轻地“呀”了一声：“不能一起吗？”
“……当然不能！！这又不是混浴！”
“这样啊，我知道了。”她说。
身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穿衣声，萤松了口气。可能是因为之前接触过铃悬，他对于这种对常识都一知半解的人已经有了一定的接受度，虽然她比铃悬还要过分，但他已经不指望她懂这懂那的了，只要她肯听话就行。
然而，他的思绪仍旧乱糟糟的，脸上的温度也在不断升高。
啊啊啊！受不了，怎么反倒是他这么难为情啊！
下一刻，萤再一次体会到了那种“这口气松的还是太早了”的感觉，因为身后的少女问他：“还要去隔壁，好麻烦哦……”
“啊，是不是结婚了就能一起啦？
萤：？
她怎么又把话题绕到结婚这里了，这颗桃的脑袋里到底都装的是什么，她的人生里完全没有“害羞”这个词吗？
“那也不行！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要分男浴和女浴。”因为不想再跟桃聊结婚的事情，萤拒绝认真解释，而是选择用这种一刀切的假话把她应对过去。
“唔，好吧。”随着脚步渐近，她的声音也在近处响了起来，“我要去隔壁了……你不看看我吗？”
有什么好看的。
但如果连看都不敢看她，岂不是会被她以为他很狼狈？
这样想着，萤偏过头来，与她盈满笑意的双眼对上视线。
……她怎么还好意思笑！
“我说，”萤压着心底的火气，说道：“无论是玩笑还是单纯，你多少也该有个极限吧。”
“嗯？什么意思呀。”她不解地说道。
最后一次，这绝对是他最后一次多管她的闲事，就当是教小孩子好了——萤叹了口气，皱着眉说道：“我知道你肯定不是故意走错地方，但你这样很容易被男人占便宜。”
桃：？
“什么是占便宜？”她好奇地问道。
萤一时失语。
连这种道理都不知道，她该不会已经被占过便宜而且还毫无察觉吧？
其实这一点倒是萤多虑了，因为想占桃便宜的人都已经被她丢去了奉行所，甚至还有被切掉的，所以她才会不懂。
见他一时间不说话，桃以为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于是她虚心请教道：“对不起，我不是很懂这些，你可以给我演示一下吗？”
“不可以！”萤斩钉截铁地说道。
他可是很有原则的人。
虽然身心饱受折磨，但萤还是忍不住庆幸，幸好是他在，这要是换成缘那种轻浮男，肯定就说“那我来教你好了”，然后趁机占便宜。
以及，他突然很同情那些为小孩子开蒙的先生，因为他发现这工作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他已经逐渐失去耐心。
“诶，好吧。”她说。
……怎么她的语气听起来这么包容啊，好像是他无理取闹一样？郁闷到极点，萤反而被气笑了，他再次在心底告诉自己，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帮人帮到底。
“尽量不要相信陌生男子，但就算是熟悉的男人，也不要和他们独处，尤其是缘这样的。不论周围是不是有别人，和男子的距离也不要靠的太近，更不能轻易地有什么肢体接触，比如、呃，比如牵手。”萤举例道，“如果有男人想要碰你，你要记得寻求可靠的人帮你。”
他认为，对于桃这种单纯到极点的人而言，必须从源头上遏止她被坑蒙的可能，所以直接从最简单的接触那里进行严格禁止就好了，一劳永逸。
尽管萤一直都不是好奇心很强的人，他也在竭力告诉自己，不要对桃那些过于奇怪的行为产生在意。但是，此时此刻，望着她一脸“学到了”的表情，萤还是不由得想，她到底来自什么地方，又是怎么平安顺利地活到这个年岁的……
那地方的治安一定很好吧。
“还有吗还有吗？”她问道，俨然是个好学的学生。
这太奇异了，萤想，他这辈子都没想到像他这种粗枝大叶的男人，居然会教一个女孩子这些东西，而且还是在温泉这种很容易出问题的地方，他甚至还属于风评不好的鬼族……唉，算了，如果真要较真起来，凭他刚才瞥见的场景，他也应该负责。
“还有，改改你说话的习惯。”萤说道。他觉得她说话太过于直接了，哪有动辄就问别人她好不好看的啊，还有她刚才那句“你不看看我吗”如此种种，都属于不能随意对男子说的话，容易引起对方误会，让男人们觉得她很轻浮，然后得寸进尺。
“少对男人撒娇。”萤说道。
他唯一的学生问道：“什么是撒娇？”
毫无自觉，真的是毫无自觉！
“你白天……呃，对我说话的语气，那种就不行。”萤说道，“还有那些措词，也不行。”总不能别人只要施恩于她，她就要以身相许吧？
“但我也没对别人这么说过呀。”桃眨了眨眼睛，说道，“我只对你这么说。”
“……”
心情变得微妙了起来。
虽然被信任的感觉是挺不错的，但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还是说，对萤也不行吗？”面前的少女问道。
“当然。”萤立刻说道。
“诶，萤难道会占我的便宜吗？”桃疑惑地说道。
“……”
果然，他就知道她的话一定有坑。
萤沉默了，他当然不会占她的便宜，但如果他这么说——“既然萤和那些男人是不一样的，那我在你面前就不用遵守这些了呀。”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样，桃笑眯眯地说道。
是这样的，就算他再无奈、再生气，他都不至于像那些男人一样对她做出过分的举动，哪怕只是吓唬她一下。
有一瞬间，萤很想说“你高兴就好”，但他忍住了，因为他不能这么自暴自弃。
只是在傍晚分别的时候，萤原本以为他们此生都不会再遇到了。但在经历了老天爷的捉弄之后，听着桃此刻的话语，他有一种错觉，也许他们以后可能会再经常见面。
……放过他吧！
“算了，随你。”萤说道。
但是这和“你高兴就好”也没区别啊！
他想要提醒她，她只能在他面前这样，毕竟他绝对能够确保他不会越界，但是话到嘴边，萤又觉得不妥。
因为这样说出来，好像在要求她这么对待他一样，跟他在撒娇似的，
不行，必须立刻结束这场没完没了的对话——萤伸出手，开门，拉住桃的手腕把她推了出去，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泡你的温泉去！”
被关在门外的桃：？
她隔着门，高兴地说道：“萤，萤！你刚才牵我的手了！”
“……那是手腕！”
置身于温泉里的时候，萤感觉他的心情比昨日要更加疲惫，这一切都是因为隔壁的那个女孩——听着不时飘过木板传过来的一两句不成调的童谣，萤闭上了眼睛，忽然想起了自己早逝的父母。
幼时他也从母亲那里听过这样的曲调，那时候父亲总说母亲唱歌很好听，母亲会说他乱夸，然后他们就会对视着笑起来，让什么都不懂的自己也跟着笑。
萤想起来，因为父母感情极好，小时候的他不谙世事，对于家庭的理解也不过是身边多一个女孩子做玩伴，他会像父亲对待母亲那样好好地对待她……现在想来，真希望时间永远停止在那个时候，停留在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的时刻。
后来再没有那些幼稚可笑的想法了。
如今的他只想先取得御前比武的胜利，解除鬼族的狩刀令，让鬼族与人类之间的相处变得更加平等……他正是为此才再次执剑，为此才在十七岁时来到江户城。
他没有时间、没有精力去想别的，也没有资格。
人类是很难接纳他的。
意识逐渐变得模糊，直到听到隔壁传来响动的时候，萤这才睁开了眼睛。他竟然差点在热气氤氲的池子里泡到睡着，简直过于松懈……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桃在泡温泉的时候倒是蛮规矩的，都没有试着和他搭话，不然他回神的时间会更早。
也许是因为桃一直在哼唱自己所熟悉的童谣的缘故，让他想起了许多以前的事情，然后变得有些安心吧。但是话说回来，母亲唱的曲调……是全国各地都有的那种吗？
在确定桃已经走了之后，萤这才推门而出。现在真的已经很晚了，周围没有任何人在，只有一如往常的照耀着大地的月光。
月光不属于他，因此他没有抬头去看月亮。
只是他刚想离开，却因为留意到异常而停住了脚步。
这家驿站的院子里虽然铺了些砖，却只铺了道路，两侧仍旧是种了些植物的土地。像是怕他看不到一样，眼前的砖上被放了几根树枝，引着他看向旁边松软的土壤。
他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所以这是什么，用石头或者树枝之类的工具在土上划拉出来的字吗？
萤弯下腰，辨认了一下。
“晚、安？”
他想象了一下少女弯着腰在地上写字，然后又找树枝摆出来指路的样子，或许她还双手合十祈祷了一下，希望他不要错过。
真是不怕把衣服弄脏啊。
……还挺可爱的。
月光或许不属于他，但在此时此刻，这句话属于他。
心底有块地方变得柔软起来，萤长舒了一口气，他想，也算没白教她一场。
次日，送亲队伍离开了驿站。临走的时候，萤四处看了看，没有看到桃的身影，也没有听到其他人说有遇到她，如果不是行囊里确实多了自己鬼使神差地拿回来的一小截树枝，萤简直会怀疑，昨晚的不过是大梦一场。
但是话说回来，哪有梦到女孩子那副打扮的，这是什么春/梦……他才不会做这种梦。
桃应该想要在箱根多待几天吧？看来他们就算以后还会再见到，暂时也不会遇见了。这样想着，萤和送亲队伍一起离开了箱根。
“啊啊，今天桃桃不在，感觉好寂寞。”缘说道，“不过公主还在这里，和公主聊天我也很开心。”
桃今天就算在，也会因为他昨天教的东西而离缘这家伙远点，萤如是想。
听说下山的途中可能会遇到山贼，众人都十分警觉，在难搞的山路上，一旦遇险，就算想要战斗，也很容易被先发制人。然而就算大家打起了十万分警惕，在实彰和萤意识到周围存在不对劲的气息时，袭击仍旧显得那么毫无征兆。
突然射出的箭矢像是信号一般，山贼纷涌而出！
铃悬上马带着公主先行逃走了，然而由于山贼们故意弄垮了山崖，纷落的石块让现场陷入了一片混乱，队伍也就此被隔开，德川武士们和黑羽被隔在了一处，萤和九十九丸、左京三人则是被聚在了另一处。
三人一边抵御山贼，一边保护脚夫，可是过于狭窄的道路让他们的身手难以施展。萤原本想要让擅长打游击的缘开出一条道路，但九十九丸告诉他，缘被柳生指派过去追赶铃悬和公主的马了。
什么，这个难关只能交给他们三个人了吗？
然而战斗之中不容分神，一个山贼抓住了萤这稍微一怔的工夫，举着刀冲了过来——“萤，危险！”九十九丸喊道。
……糟糕！
在萤未来得及做出防御的时候，冲过来的山贼已经发出了惨叫，跪倒在地。
“……？！”
此人的脖颈上赫然插着的一把短匕！
就连专注的左京都不免讶异了一瞬：“好精准。”
不仅是精准，而且他们完全没发现对方的气息……这种命中率，对方与他们的距离一定不过十几米！
九十九丸惊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们现在可是处于被山贼包围的圈里，同伴们都分散到别处无法支援，这把飞刀是从哪里掷出来的，又是谁做的呢？
萤是反应最快的人，因为距离最近的他清晰地看到了它被投掷出来的方向——下一刻，一个身影从树丛里跳了出来，一剑指向最外面的山贼，在那个山贼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手里的弓就已经□□脆利落地挑飞了。
剑尖直抵喉咙。
山贼原本想要对着三人拉弓射箭的动作就此停住，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再有下次，”昨日还在路边柔弱求救的少女说道，“断的就是你的头。”
作者有话说第4章 第四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