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光影的利己主义》凡人的美学

2、第 2 章

　　“你是因为喜欢，才选择篮球的吗？”

　　“你是因为胜利才一直站在我身边的。还真是残酷的性格啊。”

　　蔷薇花般色泽温润的眼眸一点点凌厉，柔韧的花瓣打磨成了锋利的刀刃。

　　他的舌头慢慢卷曲：“洁深一……”

　　“……深一！”洁世一刚迈出门，就看见了弟弟的身影。

　　经过几天的地狱训练，楼内分组的淘汰赛终于告一段落，被绘心甚八骗得团团转的前锋们被汇集到了一起。

　　黑色半长碎发的少年正在侧头和身侧的陌生人说着什么，头和头靠得很近，关系很亲密的样子。是之前就认识的朋友吗？洁世一第一时间做出了这样的揣测。

　　听见洁世一的呼唤声，洁深一很快偏过头。

　　“哥！”洁深一心情不错的招手回应了，另一只手却硬是搭在那位陌生人先生的肩膀上。

　　洁世一上下扫了两眼许久不见的弟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于是稍微松了口气。没有进入赛场嘴臭状态的洁世一，他是个会关心弟弟有没有被蓝锁疯魔环境折腾的好哥哥。

　　就算是内心很喜欢蓝锁体制的利己主义者洁世一，他也没法昧着良心夸蓝锁是个好地方。说老实话，依照洁世一对弟弟这些年经历的了解，他不确定这孩子能不能适应。

　　毕竟，深一是个很乖很乖的好孩子啊。洁世一凭借童年朦朦胧胧的印象如此判断。

　　“哥，这是我认识的新朋友哦！”洁深一打断了洁世一有些发散过头的思考，笑眯眯的推了一把身边的睫毛精。

　　下盘扎实的少年没被推到踉跄，但是这一粗鲁的举动还是略显恶劣。洁世一差点觉得自己眼睛出问题了。不同于小康之家快快乐乐长大的洁世一，小时候就被打包送去陪赤司大少爷念书的洁深一可是被某些离谱的礼节结结实实折腾过的。他懂礼知礼，待人接物自有一套苛刻的标准。

　　身形纤细高挑的墨绿发少年冷哼一声，却没有说话，也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抗拒，一副习惯到麻木，甚至有点不耐烦的样子。

　　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朋友关系啊，深一。洁世一有些汗颜的想着。

　　洁深一却不以为意。

　　不等兄弟俩再交流什么，绘心甚八终于开始了他的宣讲会。就在所有人头脑风暴时，洁深一那位没来得及介绍完的新朋友干脆利落上前，一脚开球。

　　足球在空中划过漂亮到令人颤栗的弧度，带着所有人的震撼，击碎了绘心甚八的余音。

　　下一轮选拔，就此开始。

　　“深一，他是……”洁世一无意识喃喃道。

　　洁深一闷笑了一声：“糸师凛，他的名字是糸师凛。看起来很棒吧，哥。”

　　蓝色的幽火在那对纯净的眼眸中跳动，兴奋、狂热，目眩神迷的色泽沉淀为雾蒙蒙的灰烬，几乎让洁世一呆愣。那双眼睛好像诉说着一件事，他正在为此而深深着迷着。

　　模模糊糊的记忆里，洁世一好像抓住了什么。

　　深一他……是不是曾经也有过这样的情绪呢？

　　在小的时候。

　　但是记忆被蒙着纱幔，洁世一没能立刻找到答案。而洁深一也没有驻步。在说完话后，洁深一理所当然的跟着糸师凛的脚步，迈入了下一轮。

　　看着弟弟干脆利落的背影，洁世一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劲。

　　因为学业之类乱七八糟的因素，尽管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其实洁世一和洁深一也是聚少离多。

　　相较于在父母身边磕磕绊绊长大的哥哥洁世一，洁深一和某个赤发的小少爷待着的时间反而要更长一些。他独自在东京完成了从小学到高中的学业，只有偶尔的假期才会回家。

　　洁世一会从篮球的刊物里听说帝光豪强的影子球员，也会在假期会面时看见弟弟的乖巧柔顺。但是直到此刻的蓝色监狱，直到火焰在蓝色的眸子中燃起，一切不一样了。

　　也就是说……

　　“我好像，并不能肯定深一的样子。”洁世一脱口而出了这样的答案。用偶尔会面和听闻的印象去判断弟弟，这是洁世一的失误。就像赛场上下，洁世一也会露出不同的姿态一样。

　　“接下来，我们或许会是对手，这样的误判是致命的。”脑海中复杂的情绪在一瞬间冷酷下来。

　　不会再犯了。洁世一如此思考。

　　血脉和亲情，利己和胜利……

　　而在洁世一自我反省时，洁深一已经开始应付绘心甚八打造的训练。

　　相较于一直在训练足球技巧的其他人，洁深一的足球基础堪称薄弱。这也是他在上一轮比赛里暴露的弱点。

　　“不好好努力的话，就要被凛看笑话了。”他舔了舔下唇，兴味盎然道。

　　“砰！”

　　黑白色的球体旋转、旋转……

　　事实上，就像洁世一想的那样，洁深一和凛说是朋友，却并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友谊。他们的因缘际会要追溯到上一轮。在蓝色监狱一切刚刚开始时，洁深一遵循之前打篮球的本能，作为影子依附在光的余威下。

　　而他选择的光，就是同队的糸师凛。

　　一切渺小如萤火的散布中，糸师凛的存在就像是太阳一样显眼。就像是庸常的球员之于奇迹世代。如果洁深一要作为影子活动，糸师凛就是最佳的选择。

　　但是……

　　“我拒绝。”眼睫毛丰盛过头的家伙双手环起，一点都不留余地的冷声道：“我为什么要接受一个球渣、菜鸟的依附？靠我一个人，本来就足够了。”

　　光影重叠的一瞬间，被刻意回避的记忆，血淋淋的摊开。那淡漠的蔷薇色和眼前墨绿重叠，最终变成了肮脏到令人厌恶的……

　　“真是可笑，还以为会是什么有趣的家伙。结果也只是这样吗？”糸师凛嗤笑一声，不再奉陪，转身离去。

　　“什么，意思？”洁深一短促的疑问道。

　　虚无的空洞在一瞬间酝酿。

　　“明明预选淘汰时还稍微起劲了些……啧，如果只是这种程度，还是趁早走人吧。”

　　一直摆在瞳孔深处的镜子，于是被言语捏造的黑白球体凶狠击破，碎裂成无数片，又被蓝色的漩涡强行搅动。洁深一的大脑无法处理，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一片混乱。

　　他又想起了赤司征十郎突变前的那一段对话。

　　“你是因为喜欢，才选择篮球的吗？”

　　当然、当然……

　　“不是啊！”不知道打哪里来的怒火，掺杂着一点困惑，从肺部游走，最终急急的从口腔喷了出来。

　　那粗暴到蛮横，从清秀的皮囊下扭曲着喷薄欲出的灰色物质，像是火山爆发后燃尽的灰屑。

　　就连糸师凛都因此愣了一瞬。

　　洁深一此刻却完全顾不上自己刚刚还在恳求组队的光芒先生。他焦躁的咬着下唇。

　　喜欢？别开玩笑了。如果不能赢，谁会去啊？胜利就是意义，胜利就是结果，胜利就是一切。所以才一直留在赤司征十郎这个人的身边。所以才一直心甘情愿的成为帝光的影子。

　　洁深一是完全贯彻了胜利至上理念的冷血怪物。

　　而这件事，赤司征十郎也早就知道了。

　　“征十郎，你应该握稳这柄刀。”早在一开始，赤司征臣就如此警告过自己的儿子。

　　花了很多的时间，磨钝了这份野生到几乎算是与生俱来的认知。赤司征十郎硬生生压下了洁深一那旺盛过头的好胜心，成为了胜利的唯一选择。两个人才能在暗流涌动中像是正常竹马一样一起长大。

　　可是，如果不能胜利，背后的影子总有一天会愤怒的吞噬掉头顶的光源；如果不能胜利，身边的同伴总有一天会毫不犹豫的离他而去。

　　压力一直如影随形，像是鬼一样追着百战百胜的大少爷。而压力源本人却因为认知上的差异，一直若无其事，一派无辜。赤司征十郎有的时候真的会被气笑。

　　和洁世一道听途说来的光影论不同。

　　从来不是光的需求牵绊着样子，而是影子硬是拖着光往前走。赤司征十郎和洁深一这对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关系离谱得超乎想象，并不如黑子哲也和青峰大辉健全。

　　在和紫原敦一对一的瞬间，赤司征十郎无比清晰的意识到了这件事情。这才是他们两个人分道扬镳的关键，只可惜洁深一这个理所当然过头的家伙对此毫无自觉。

　　直到蓝色监狱这个鬼气森森的神奇地方，又来了糸师凛这句助攻，洁深一早年忘得一干二净的无可救药的烂性格，终于如鱼得水，一朝疯长了起来。

　　“我、我……”洁深一断断续续的念着，喉咙中有着憋闷已久的郁气。

　　那是追随赤司征十郎的漫长时间里，已经被驯化的不甘心残留。

　　如果要赢的话……

　　为什么不能是他一个人赢到最后呢？

　　为什么一定要依附着什么呢？

　　话又说回来，胜利这种东西，难道不是排他的吗？所谓的竞技，怎么能够容忍共享呢？

　　洁深一的快乐来自于夺取胜利，却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在篮球上得到过满足。饥饿是很容易麻木到遗忘的情感。唇齿间流下的涎水不知不觉被忽视了，以为这样就满足了。

　　但是、但是啊……偏偏想起来了。

　　漆黑色的种子，破开土壤，顶出了和健康绿色一样生机勃勃的强壮幼苗。

　　虹膜深处，被赤司征十郎耐心竖起的镜面终于打破，映照出了黑白色的倒影。

　　他抬头，看见了糸师凛。

　　不是队友，不是光。那该是什么呢？

　　朦朦胧胧的答案冒了出来。

　　是……

　　“【食物】。”

　　于是由衷的在糸师凛看疯子一样的眼神里愉快的笑了起来。

　　从别人的餐桌上取得面包果腹，却无论如何都不是能够满足精神的佳肴。只有自己手持刀叉，用力的切割，沾着丰富的肉汁，唇齿才会满足的咀嚼。

　　竞技的球场，即是餐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