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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苦若多情【上】 ...

  •   终狸靠在墙壁上,转头望了一眼过道边的人。他一身中原人的白袍,长发高高束在脑后,银耳钉熠熠发光。
      春秋看着他半响也不知该说什么,傻了半天忽然又是一阵恶心,又朝外吐了几口。好一会儿,似乎连力气也消失了,她靠在栅栏上微喘着气,陡然觉得有些失了形象,急忙撑起身。
      才转身,终狸的衣袖便已到她嘴角拭擦着,低声道:“不要喝那样多的酒。”
      春秋看着他,微醉着头顶在他肩头。
      这几年来,和他争辩已经太多太多次,不管喜怒哀乐,只要他在,她就吐不出几句好话。有时候骂多了,都不知自己在骂谁。现在忽然间却觉得累了,没力气去张口风言冷语地讥嘲。
      “我醉酒都这么多年了,你现在才来和我说这些。”
      “你从未在我面前这样醉过,如若我早知道,我会早些告诉你。”
      春秋咯咯笑着离开他肩头,“怎么来了中原?”
      “我来确定你是否安全。”他着垂头,没有笑,却满目都是轻柔,“未能一直陪着你,总归是不放心。”
      “恩,打算什么时候走?”
      “你要和我一起回去吗?”她没有回答,他便黯然道:“或者你决定留下。”
      “我……我想……”
      “不急,我没那么快离开中原。”
      “你来这,不只是来看看我这样简单吧?”
      他颔首作答,“不错。”
      春秋望着江水半响,才听他道:“我会一路随你,有什么事我自会出现。”
      她顶着醉意不住笑了几声,手指顶住他胸口,“你是一路随着我还是随着一路泠舟。”
      “春秋……”
      她轻摇头,阻断他的话,只淡淡说:“若真有心,就在我烦躁的时候出来陪我喝酒吧。”
      面前的她,面前的天地山水和墨夜,似乎都融汇在了一起,是醉酒后狂傲,还是醉酒后沉静,都是她的选择,一直以来,他都任由她。
      相对无语中,突然从侧墙传来逼近的脚步声,终狸眼底一动,他附耳轻声,“带好夜明珠,它在哪儿,我便知道你在哪儿。”
      片刻间,他已轻身一跃,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春秋顺着一阵清风举头去看,今夜正是弯月,倒钩叫人心慌。泠舟已走到她身侧,一语不发,拉住她的手往回走。她像雕塑一般分毫不动,依旧抬头沐浴月光。他没有强迫,只道:“这里的月亮扰人心智,却完全没有大漠的气派豁达。”
      “大漠的女子和中原的女子的区别就和月亮一样。说大漠的女子泼辣也好,说大漠的女子任性也罢。当她们认定了某个人的时候,要不夺取,要不放弃,但绝不容许和人分享。”
      “我知道。”
      他温柔的指尖在她手心滑动,她却按住他的手指,一双迷蒙的眸子陡然明亮。
      “可是,她不一样,她爱他的时候,他便是她的,她不爱他的时候,他便什么也不是。”
      他的眼睛安静下来,月光印上她的眼帘,又反射在他眼中,徒添几笔光华,挡住了什么。
      他轻弯下身,按住她的颈脖,吻在她唇边,如风一触。
      “我明白。”
      混混沌沌间,她软软趴在他肩头,用尽力气死死闭上了眼,嘴角的笑悄然断开。
      “刚才说了什么混蛋醉话我都不记得了,要是有什么入不了心的,别记着,忘了吧。”
      那样轻的一下,是吐纳,是叹息,亦或是风声,一起飘进他耳廓,窜到心头盘绕着。

      *********

      公子爷常年四处行商,所以很少有客人来拜访。这年初夏公子爷却早早回了府里,还带了两位客人,这不禁让整个宅子都紧张了起来,到处都置办的规规矩矩。谭府的宅子非常大,只住着待嫁的小小姐和公子爷,不免显得空荡荡的。
      始终是在别处,春秋实在不习惯,何况这中原的宅子都是用木柱搭建,实在是透着一股凉气,阴森的可以。
      初来的几日,都没有外出,因为按中原的规矩,远行归来至少要在宅子里呆上几日,算是接风洗尘。
      她的房间安置的不错,正在一处小院里,院子中间就是一片大池塘,上面架着一座精致石拱桥,时不时还能在池塘的荷叶下睹见通身红色的的鱼。泠舟的房间正在对面,只是这几日都不见他的踪影。
      门外有人叩门,轻言轻语道:“春秋姑娘,公子让我送浴桶来给姑娘沐浴。”
      瞧这中原的丫头,可比大漠的女子要乖巧的多,说话也是柔弱的,叫人怜惜。
      “进来吧。”
      小厮们将木桶放下,拉了屏风后便拱着腰退了出去,两个丫鬟一来二去,注水,试温,准备浴袍,春秋倒是觉得有些享受,想来有人伺候的生活已和她相隔多年了。
      披着纱衣被扶入浴桶,她刚要坐下,就听门外由远至近传来人声。
      俏皮清脆的女声笑道:“……那样有意思吗?那里的人纯朴吗?”
      “这世上不是谁都和你一般刁蛮。”
      女子娇气的哼了一声,又追问道:“那大漠的女子是不是也和新都的女子一样贝齿皓眸?”
      “如何说呢?不如中原的女子细腻,却别有韵味。”
      “这样说,你可是又买了哪位佳人?”
      那声音如风轻笑道:“当然不会。”
      “哼,我才不管你以前如何,总之以后……以后便是休想。”两人的脚步已到桥边,声音格外清晰。
      那人的脚步声停下,低声调侃,“为何?”
      “因为……”后面似乎是成了亲密的喃喃之语,根本听不真切。
      片刻听到泠舟清笑几声,那女子又道:“对了,听大哥说你带了你侄女来?听说是个美人出身呢,不如就许给我哥哥吧,全当凑合亲戚,如何?”
      “岂不是乱了套了?这主意可不怎么妙。”
      “是你太古板,你是不知道的,前段时间街口那家的常老爷……”
      声音逐渐离远,随后是对面传来的掩门声带着女子玲珑的笑语。
      “春秋姑娘?”丫鬟在一旁唤了一声望着窗口发呆的人儿,春秋这才缓过神,坐下身,褪去衣。片刻沉默后,便堆笑道:“方才门外那个声音是……”
      “是我家小姐啊。”在后给她梳发的小丫鬟胆怯的小声道:“前几日里小姐偷溜出去玩了几日,听说公子爷带着泠公子来了,这才又偷溜了回来。”
      “你家小姐……是个怎样的人?”
      身后的丫鬟看看在旁叠衣的丫鬟,眼神闪躲两下,抿嘴不敢再回一句。
      丫鬟走到春秋身边,帮她往水中撒了些香料,看了一眼春秋,便压着嗓音道:“姑娘,小姐不喜欢我们在后面嚼舌头根子,若是让小姐听到一点风声,后果不是我们担的住的。”
      见两个丫鬟惶惶不安的模样,春秋很快心头明了,识趣的闭上眼。
      中原的水带着柔和的香气像是一剂药,把她催的迷迷糊糊。昏昏欲睡中门被人推开,她一个激灵坐起身。
      “谁?”
      那人却不答话,刻意轻点着脚靠近,但是呼吸间可知是个男子,春秋匆忙起身,从屏风上抽下浴袍裹住身子,快那人一步走了出去。
      见到来人,春秋一阵反感,却依旧笑面道:“原来是……是谭叔叔啊,怎么来了也不敲敲门。”
      谭青匆忙笑道:“本想叫丫鬟通报了再进,不过说是你乏了,我便自己进来,没想到倒是惊扰了你。”
      “不知叔叔有何事?”
      谭青见女子不怒不恼,便放开声道:“是这样,今日我小妹回府,我想宴请小侄女夜里去戏台看番邦歌舞。”
      春秋不可察觉的挑眉看着他,“只有你我?”
      男子笑笑,“当是请泠兄和小侄女一同前去,还有舍妹。”
      看春秋此时面目和善,他便悄然垂着眉眼去看她露出的半截脚踝,春秋不动声色收回腿,笑道:“好的,那在这多谢谭叔叔,春秋自会打理好同去。不劳您费心。”
      简单的下了逐客令,谭青不好赖着脸皮留下便只好离开。春秋正要掩上门,却巧石桥对面的屋子开着半边窗,窗口背靠一人,青衫笔直,身形修健,笑声中那人忽然缓缓转头,春秋手心一紧,快一步掩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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