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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再见玉楼春【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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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还未到目的地,却在街口前停住。
一辆皮顶马车正停在街口角落,马车前挂着几个灯笼,正有一人站在街口提着灯笼朝马上笑着,正是白先生。
“白管家。”泠舟勒住马缰,在马上笑道。
白先生上前牵着马缰,鞠躬恭敬道:“泠公子,我家公子已在这等候多时了。”
“哦?今日不到府上一聚,而是另有打算吗?”
却见马车帘子轻抬,一人缓缓下了车,正是终狸,他今日身着银花白袍,褐发束在肩上,和平日里严谨的模样相比确实多了些风趣。
他对泠舟示意一笑,又看向他身后探出的小半个脑袋,道:“原来泠兄今日有带了佳人前来。”
泠舟笑道:“怎么?难道今日是带错了?”
白先生笑道:“是我家公子今日找了个饮酒做乐,赏歌舞的好地方,只是不太适合女子去罢了。”
春秋在后听着心知他指的就是烟柳巷子,她这个花柳出身的人有什么不适合去的,或许在那,她才觉得心安一些。
泠舟回头看了一眼春秋,笑道:“有何不可的,尽管去便好。”
春秋在泠舟身后歪着脑袋偷看,却见终狸刹那中的视线定格在她的脸上,神色平淡,很快又转过脸去。
“那便一起吧。”说着,马车前行,黑马随后。
一路而行踏着夜色,这座城的城中心算是最繁华的地方,尽管天色已完,依旧可以说的上是人声鼎沸,这一景象叫春秋好是震惊,郄叶果然称的上是个繁华的大城。
前方一处高大的楼台上正立着一块长长的牌匾,春秋只看了一眼,心便开始狂跳不止。那棕黄的大牌匾上阵撰写着三个她十分熟悉的字——“玉楼春”。
这朱红大门边的雕花窗格式熟悉的叫自己害怕。
满庭的盈盈之声似乎将她推进黑暗,重新穿过时空,定格在了某年的一个午后。
那些陌生的脸孔上,全是迷乱的颜色,那些甜腻的空气里,弥漫的不仅仅是嘈杂。
一种完全新生的恐惧在她心里埋下了根。多少年后的夜里,那颗种子又重新破土而,长出茂盛的荆棘将她往下拉往下拉,一直拉到黝黑的无底洞底。
想那年大鸿的玉楼春瓦解之后,她一人留在原地,重开了玉楼春,她便以为从此以后玉楼春全在她手上,她却忘记了,那年有个楼里的姐姐告诉她,她要离开大鸿,重新开一个玉楼春,只是春秋万万没想到,居然这玉楼春就重建郄叶。而且居然开的和以前的一模一样。
“春秋。”
醇厚的一声正把她从旧识得恐惧中唤醒,泠舟示意她下马,她心不在焉的抬起手,任由他把她抱了下来。
正依靠在门栏处张望的几个红粉,一见几位俊俏男子在门前下了马,匆忙就扭着纤腰,双眼勾魂的快步上前。
“公子几位啊?”一个美人儿上前一把抓住终狸的衣袖,扭着曼妙身姿靠了上去,笑面带花,“公子,快进来啊,奴家给公子斟酒舞姿,总之公子喜欢的,奴家都照办。”
终狸一反常态的笑了笑,并未拒绝,只举手致意她稍等。
一旁更有人攥着白先生的马鞭不放,硬是要拉他进去。几个女子刚看见泠舟便冲了过来,眼见他身边还站着一白袍女子,立刻又停下了脚步,想上前又不住打量着。
春秋在他身后小心披下额上盘起的长发,厚厚的遮住眼角的凤凰。
心有不安,总有不好的预兆。
几人跟着前面几个女子往楼里走,春秋却终是在后停住了脚。
泠舟感到身后人未跟上,回头正看她。春秋匆忙假意轻松一笑道:“我还是不进了,这种地方,总归是不适合我进去。”
“我以为你胆大包天,哪都敢去。”
他突然伸出手去牵她,春秋猛收了一下手,泠舟却不顾她,强盗似的抓起她的手,“怕什么,又不是要把你卖了。”
这话一出口,春秋手心却不住握紧,心中越发不安起来。
终狸停在前方,回头正看着两人,春秋知他听见了方才他们的对话,她刻意倔强的回望他,恨不得他能更加内疚一些。
今夜这玉楼春一楼正在拍卖楼里的姑娘们,里面已搭建了一个高高的方台子,用火红的狐皮平铺着,台下摆好了无数桌椅,上面已坐了大半的男子,男子们膝盖上或脚畔或坐或缠着楼里貌美的女子,个个袒胸露乳,神色迷离。
就算是在自己的玉楼春,也不曾见过一个姑娘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这么多男子袒露着胸脯的。
“公子是要姑娘们上楼单独伺候着,还是来买姑娘的?”一个紫衣女子笑盈盈的问道。
白先生先道:“我家公子只是来喝酒的,带我们入单间既可。”
那紫衣女子一见在后的泠舟并未说话,便半躺着蹭过去,柔声道:“那公子您需不需要?”
却见泠舟把在她脸颊上摸了一把,笑道:“随意。”
那女子一听,匆忙笑着正了正衣裳道:“那奴婢一会儿去给公子找几个姑娘,保证公子你今夜吃喝玩乐是洋洋舒心,呵呵呵呵……”
一见泠舟淡淡点头,她一把从一旁扯过泠舟的胳膊,沾粘躺贴,直到泠舟丢来一包布币,这才笑着离开。
“色胚子!”春秋在后骂了一句,狠狠把手从他手心里甩了出来。泠舟回头看她,正看到她翻着白眼瞪他,他却只用桃花眼回应一笑。
四人入房后,几个在青楼里专唱小调的女子跪行着进来,后面又跟着几个舞女,她们举头一见屋里的三个男子,均是微微一愣,没想道如此相貌的男子居然也会来这楼里聚欢。
泠舟在一旁突然道:“对了,不知终兄知打算何时离开中原。”
“哦?不知泠兄这般问是有何事?”
“听闻城里越来越不安分,四处都有内城的兵到处搜刮良民,对郄叶来的商旅又是异常的谨慎,怕是再过段时日就不能顺利回中原了。”
“哦?可知道是为何?”
春秋在一旁听的心里蹦蹦乱跳,左看右看,却见两个互相试探的男子都面不改色,仿佛话不是从他们口中出,更不是入了他们的耳朵。
泠舟举杯抿了一口酒,又倒在地上,似乎觉得这酒不够好,“我也只是听说,似乎是郄叶城里无主心,城里无人受制,便演变出各种骚动。这里早已是是非之地了,不如……”他轻笑一声,笑声甜如蜜:“……不如我们一起回中原,茫茫大漠中也好有个伴。”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呢?”
“我要办的事都已经办好。”他笑而无声,似在看对方接什么话,“很快就可以离开了。”
“可惜我要办的事还未曾做好,不如泠兄留个方便。等我去了中原,自会前去拜访。”
“呵呵,可惜我一向四处走商,从不定点停留太久,不如终兄行个方便,留下个住名,我好前去拜访。”
春秋颇有些紧张的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好一会儿才听终狸回一字:“好。”
且不管终狸之后怎么圆这个话,只是泠舟明显的这样试探,却无法叫人知道他到底要说什么。难不成他就是要直截了当的告诉对方一些事,比如:我早已知道你的来头。
几首俗曲,吹拉弹唱,接连不断,无非都是些乐酒生活的情致,开始的对峙现在在耳边已又是一连串虚伪的客套话,春秋在一旁不住嘴里夹着菜式,头也不抬,她掩着脸,生怕有人认出她。
不知终狸为何选这个地方相约泠舟,或许是他也换了居所,刻意在隐瞒所住之处,而这深夜里能长坐而谈唯有这一处。
几壶酒过后,终狸似是觉得耳目烦躁,抬手示意歌姬舞姬停下,泠舟对桌而笑:“怎么?终兄不满意吗?”
“倒不是,只是不愿听这嘈杂之乐,看这平俗之舞,这般程度的舞姿,倒是怕扫了泠兄饮酒的兴致。”
泠舟把玩着酒杯道:“确实是些庸脂俗粉,终兄若是愿意,不如让春秋为你跳一舞。”
春秋正夹着一筷子的菜往嘴里送,谁知泠舟在桌下踢了她一脚,她指尖一颤,落了一身,她匆忙抖了抖大袍子,上面却已沾了不少油渍。
混蛋!实实在在的大混蛋!春秋在桌下很快回了一脚,却见泠舟扬着眉毛看着她,那眼神又在问:你可有听见我说的话?
罢了,反正她也没打算一直穿着这袍子。干脆一些,春秋大大方方的起身,边褪下外衣,边低头曲身道:“既然主子话在这,春秋便为终公子舞上一曲。”
那白色的大袍子从她圆滑的双肩上顺着纤长的手臂滑落在腰间,所有的人,包括那些跪在一旁的青楼女子也瞪大了双眼。
那白袍下是另一件长裙,那裙子居然是少见的五彩颜色,上面均是她们没见过的华丽纹路,这一切和这女子妖媚的双目简直是相得益彰。然而三个男子瞪着大眼看她,却完全是另一番原由,这确实就是泠舟为她买的孔雀衣裳,只是她私下动了些手脚,衣服此刻在她身上便得异常紧短,长长的衣摆直接被修剪到她双膝之前上,领口被修剪的非常低,隐约可见那诱人的弧线,长袖更是开了一条大口,当她抬起手来的时候,两条雪白的长臂正落在眼前。
纵使是这青楼之中的众多女子,即使是体无寸布的女子,也没有她这般诱人。
春秋脱下鞋,光着脚移步到终狸身后,双手搭在他肩上,俯身笑,声音甜的似是蜜糖:“我家主子说的对,俗舞确实是没什么可看之处,几日前奴婢学到一套新舞,是否称的上俗气,还请各主子帮奴婢鉴定一番。”
她明显感到终狸身子一定,心里却有一种莫名报复的快感。
胡琴的魅力在于声音多变,少了几分清高脱俗,多了几分特有的狐媚和狂野。
那几种胡琴高低交错的在屋里穿行,正应了春秋的意思,她夸张的扭着腰肢,在空中挥舞的手臂,从松软的毛皮上抬起紧绷的脚尖,全全都缠上终狸略微僵硬的身体。
她不需要知道他的表情,她可以在他肩头他怀里感到他的不安。她像一只苍狐一样在他四周跳着舞游窜,在他双腿上一坐而过,在他耳边轻笑,在她肩头轻抚。她刻意用炙热的皮肤去蹭他的身体,很高兴感受他的颤抖。他越在意,他便越难过。
报复果然是有快感的。
她没有认真看对面,便更加不知道泠舟的脸逐渐阴沉了下来,看不见他越蹙越紧的星眉,看不见他手指在酒杯上越来越紧,渐渐发白。
“够了。”泠舟突然唤了一句。
简直是同一时刻,终狸握住春秋的胳膊,一把将她拉了过来,迅速褪下自己的外衣将她包的严严实实。
春秋被顿时结束的乐声打断了思绪,她抬眼看到终狸双目中的不忍,心中一阵大悦,嘴角不住渐渐高扬。然而回头却见到另一双眼睛,那黑色的眼中正印着灯上高窜的红火,几处火在他眼中叠加,焰气更重。
泠舟站起身瞪着春秋,很快收回视线,对终狸笑道:“楼下的拍卖似乎开始了,终兄可有兴趣前往一看?”
终狸垂手淡淡道:“不必,在下没兴趣。”
泠舟回复往日平常的笑意,“那泠某便先行一观,稍后来陪终兄畅饮。”说着他失礼的转身开门离去,连门也任它随意敞着。
春秋望着他的背影,缓缓想起一个词:生气。
他生气了?为何?
他怎么会生气?怎么最近这样容易恼怒?不是要她穿的惊艳一些吗?不是欲意要她勾引终狸吗?
她都做了,他还生什么气?
春秋脚下像有人在驱使,她丢下身后两人,头也不回,追了上去。
外面不知何时便已是那样的喧闹,那人正顺着旋转的阶梯往下走,春秋几乎是跳着往下追,终狸的袍子始终是太大了,脚尖一绊,居然跌跌碰碰的从楼梯上滚到他腿下才停住。
掀开袍子一看,白皙的腿上已经被擦破了一块,血很快泌了出来,脚腕也扭伤了。
丢人!丢人!多少年没这样丢人过来。
他应声回头看她,或者说高高站在她跟前审视她,表情那么冷漠,好似还在怪她撞到他。
春秋被他这样淡淡的一眼看的心头一气,若不是她出来追他,自己又怎么会摔倒。
“活该。”
“是,我活该,你真应该站到一边去,让我从这一直摔下去,摔死了才是真的好。”居然说这样的风凉话,春秋终是没来由的心口一酸,落了一滴眼泪。
这一滴泪让她满心都是委屈,眼角的泪水止不住的滴,终于落到那人的手背上全都是。
叫你平日装高贵,就要脏了你的手!她看着他满手湿乎乎的,心头真是痛快。越痛快泪落得越厉害。
泠舟蹲在她面前,原想把她提起来,却不想她却突然来了一袭这样的反映,落得他一手冰凉。
“好了,起来,又不是小孩子,哭什么哭。”他斜着脑袋去看她,却见她一双明目突然在发隙间瞪着他,眼眶里水汪汪的,却还是掩不住的是怒气。
“疼死了!王八蛋,谁叫你走那么快的!”她骂了一句,把他滴在她伤口上的眼泪用衣袖擦掉,“要不是追你这个王八蛋,我会摔这么惨吗?摔得这么丢人!”说着眼泪又像断珠一样落了一脸。
他见过无数女子落泪,哪个不是梨花带雨,轻声细语的呢喃,恨不得哭昏过去,再被人抱在怀里哄着宠着,可是眼前这个丫头却边哭边骂,就是面上再委屈,眉毛始终皱着,眼睛也始终像一把刀子,恨不得在别人身上戳一个窟窿。这模样,有点滑稽,有点可爱。
他没来由的笑了两声,谁知惹的春秋拼了命的从楼梯上爬起来,一瘸一拐挂着泪珠的往楼上跑,不愿再和他说话。
泠舟二话不说,上前横腰把她抓了过来,扛在肩上就带着她下了楼。
这样倒了头,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弄的春秋满脸狼狈,她气的在他背后拼命挠,用脚在他胸口用力踢,却没想到他一手打在她臀骨上,好大一巴掌,疼的她又落了几滴眼泪。
“死色胚子!死人妖!”
又是一巴掌落在她俏丽屁股上,“吵死了,再乱喊就把你从这楼上直接丢下去!”这话果然有用,肩上的人一下捂住嘴巴,安静了下来,不过鼻息见依旧是不服气的喘息。
一楼的大厅真是热闹,人挤人的都挤到大门口了,纵眼望去全是男人,一脸淫像。春秋在一群男人的眼神和口哨中被泠舟放到腿上。
“贱男人!看什么看!再看老娘……啊呀,疼!”泠舟突然抬手在她扭伤的脚踝上捏了一把,痛的春秋差点咬破自己的嘴唇,“干什么,疼。”
“继续动,想以后变成跛子就继续乱动。”他手腕上又是一施力,随后便用指腹在红肿的地方按捏起来。
又疼又痒又痛快,春秋捂着嘴靠在他胸口,笑的花枝乱颤。
胸口一片柔暖,像水一样化开,慢慢淌了下去。泠舟看了一眼她粉红的脸颊,眼神一柔,再没多说什么。
四周突然传来笑声,细碎而猥琐,随后是一阵被淹没在口哨中的抽泣声。
头顶不知又是谁加了灯笼,整个大厅越发的亮了起来。
台子上站着二十个女子,全都褪去方才全身裹着的红纱布。赤身着裸体,纤葱一样的腿在灯光下发着耀眼的光,胸口在男子眼中泛着诱惑的光泽。
这景象,春秋在曾经的玉楼春见过两次。
这些都是些楼里多余的女子,若能被卖出去,就算做奴做婢也算是好的,倘若卖不出去,要不就自己花银子赎身,要不就沦落的在楼子里做苦工。
在拍卖过程中,女子要赤身裸体的承受所有男子的眼光,甚至可以当众在女子身上肆意的楷抚,甚至做更过分的事,这是男子的盛宴,却是女子的噩梦,就算是青楼女子大多也无法忍受这夜的凌辱,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的。
台上有几个年纪小的已经忍不住红了眼眶,躲闪着退到后面用手遮掩着私密的地方,一见这青涩模样就知道是新进来的。
只见一个肥皮粉嫩,油光滑头的男子提着一袋子的布币交给台子后面伸出的一只手,这便应着台下男子的起哄声,留着口水快步上了台。他一上台就朝最里面的一个女子扑过去,一把把她抱在怀里,上上下下摸了起来。
那女子一脸的哀怨,双眼含泪又哭不出来,前也不是后也不是,左右却也不知道要躲到哪里去,只能任凭那双油腻腻的大手逼近。
“可怜。”春秋远远望着,淡淡说了一句。
“世上可怜那么多,哪里是可怜的过来的。”
春秋平静一笑道:“我也只是说说而已,谁说我真的同情她们,进了这种楼子自然就是这个下场,她们早该意识到的。”再说哪有自己人可怜自己人的事。
台上突然传来那男子的一声怒骂。
“他老子的!居然是个次货!他奶奶的!”说着男子就在地上啐了一口,“妈的,居然拿个次货来骗老子的钱,还好老子眼睛够亮。”
仔细一看,原来那女子肩头居然有一大块红色的胎记,方才一直长发遮掩,此刻人走近了才发现。
那男子又骂了两声,吵着要向台后的老鸨要回自己的定金,台下的男人们更是全部拥挤在台下看这好戏。
那老鸨方才一直在后台,一见男人们闹开了,匆忙就踏着花鞋快步上来台子。老鸨是个接近三十的女子,即使是胭脂水粉也无法修饰她普通的样貌。她一头长发夸张的盘出头顶半尺高,穿着惊人的雍容华贵,一脖子的金链子在灯光下闪着刺眼的光。
“哎呦,别啊别啊,大爷们急什么啊,你看我家的姑娘,模样还是过人的,”她一把扯过那个有胎记的女子,恼怒的打下女子遮住自己身子的手,把对方的脸用力捏起来,谄媚道:“大爷们看看啊,多标准的美人脸啊,再说了,小小一块胎记罢了,平日里灯一关上,摸着黑谁见得着啊。”
台下一个男子抱着怀里的美人起哄道:“若是照玉妈妈你这么说,那这些美人的面皮岂不是也不重要了?反正摸黑了谁也看不清不是。”
这台下的男人也随着起哄,玉妈妈一听倒是有些尴尬,匆忙道:“哎呦,这台上还有十几位姑娘呢,大爷们不喜欢这个,可以再换一个嘛,别这么急着走啊。”说着玉妈妈匆忙拉着另外两个女子推到那肥胖的男子身旁去。男子又是一翻乱摸似乎很是失望,嚷道:“这几个面相都不如方才那个,身子也没那个滑嫩,罢了罢了,你这要是没有更好的,我便走了。”
那男子似乎是个大客人,见他抬脚就要走,玉妈妈匆忙就跟上前拉住他,笑道:“爷别这么早走啊,您再看看不是,要是不想买姑娘,那就随便挑个姑娘上楼去乐乐也行啊,别这么扫兴啊,今晚您喝的酒算是我玉妈妈送你的可好?”
看着那玉妈妈随那男子走了过来,春秋用衣袖掩着嘴鼻,把头埋在泠舟胸口。
“你这是做什么?”
“没什么,累了。”她含糊的回了一句。
几声脚步之后,一个激动的尖叫在嘈杂的大厅里响起,而这声音就响在春秋头顶,她吓的浑身一抖,更加用力往泠舟怀里钻。
“我的吗呀!我的妈呀!我的妈呀!这……我是不是看错了?”玉妈妈突然立足在泠舟面前,她一双眼珠子外突的几乎要掉下来。“天啊我是不是看错了,你……你是泠舟?泠公子?”
“的确好久不见,蓉玉姑娘。”他那样平淡的回了一句,脸上依旧是最平常的俊美的笑。
“真的是泠公子?天啊!我就说怎么这么的眼熟,果真是你?”玉妈妈用那厚厚脂粉的手捂着嘴,大笑起来。
泠舟温文尔雅道:“五年了,蓉玉姑娘居然能认得我,真是好眼力。”
春秋心中一惊,五年前他们认识?五年前玉楼春唯有大鸿一家!难道泠舟在五年前去过那个玉楼春?好在他们谁也不记得谁,否则现在不是穿帮了。
玉妈妈发出一声声尖利的笑,激动的嗓音惹得周围一圈男子和青楼女子朝他们看来,便听她又道:“怎么会忘记泠公子呢?你这样惊为天人的公子蓉玉我这么多年来也再没遇见几个了,你的样子我一直记在心里呢,这么多年我都没忘记呢。”
“怎么你现在到郄叶来了?”
玉妈妈突然低头眨了眨眼:“公子声音小些啊,我在这呆了也有几年了,都差不多是郄叶人了。”随后她又呵呵一笑:“自那次之后就你再没回来过,那个老妈妈死了,我们那个玉楼春早就散了,发生了那么多事,你又怎么会知道?”
“是吗。”泠舟随意回道,似乎并不想和她多做交谈。
“唉?这位是……公子自家的姑娘吗?”玉妈妈突然把视线投到泠舟怀里那个缩成一团的女子身上,毫不遮掩的拉起生意:“公子下次要来啊,不用带着自家的姑娘,我保证给公子挑一个最出众的姑娘,叫公子你啊好生舒服。”
春秋低着头在泠舟怀里冷哼一声,突然身子一斜,泠舟抱着她起了身,他点头礼貌道:“好的,下次一定,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他一个飘然转身,横抱着和兔子一样的春秋就上了楼,春秋在他肩头小心露出一只眼睛,正见那玉妈妈盯着他两人,和一旁的几个青楼姑娘念叨着什么。
蓉玉这个碎碎念的性子,居然还是没有变。这么多年过去,她也当真实现了自己当年许下的话,开了一家玉楼春,春秋还记得那年玉楼春解散的时候,蓉玉对她说,倘若新楼她能开起来,一定找她回来一起做,她记得当年自己是拒绝了的,只是没想到那些苦难下来之后,她自己也在大鸿重开了一家。
原本旧识故人相见,应当是泪流满面的抱在一起,然而春秋心知不能露面叫她认出来,倘若认出来了……唉,再说了,她们的关系从来也没有那么好过。
她小心看着泠舟,却不想他也低头看她,嘴角莫名勾笑起来,模样倒是好销魂。
“看我做什么?”
他却不回应,回过神往上看,却见终狸正落在阶梯上,神情异常的看着两人。
白先生在后道:“这是怎么了?”
泠舟看了一眼终狸,笑道:“她不老实,跌伤了脚,倒也是她活该。”说着就把春秋放了下来,反手抓着她的胳膊,撑着她摇摇晃晃的身子。
“伤的重吗?”终狸随意一问,眼光却扫到春秋脸上,似乎便是在问她。
春秋不管终狸有没有看到,她夸张的在后用无声的口型回答:用不着你管!
他永远是那么淡漠的,神色是淡漠的,表情是淡漠的,心也是淡漠的,就是她这样气他,他也是无动于衷的模样,好像什么都能化为下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偶尔春秋还会回忆起许多许多年前的某些夜晚那个温暖的双臂,那个熟悉的气味,那个温柔的声音。只是那些炙热的感觉已经埋在黄沙底,被阳光蒸发,就算真想追,她也再没了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