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生一世》一只轻舟

7、崩溃的一夜

　　“不去！没什么兴趣”李一梧撇撇嘴。
　　听完周凯关于林静的一些闲言碎语，李一梧心里像长了杂草一般，烦乱不堪。
　　“啧，怎么这么不讲究，我还特意约你。”
　　“哎呀，不去了，心里烦得很，再说，看你这一脸猥琐样，也就是玩玩就算，等你正经找老婆的时候再说吧！”李一梧心里装着事，脸上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
　　“行吧~那就以后有机会再说吧！”周凯往后一靠，翘着二郎腿宽容的看着李一梧，
　　“我就是告诉你一声，免得你吃亏！你也别太上心，天涯何处无芳草。再说，万一只是误会呢。”周凯用筷子随意的敲着盘子。
　　“知道了，没啥事，估计就是个误会。最近我们刚见面。”
　　“嗯~怎么样，干了没？”周凯涎着脸猥琐的笑着。
　　“什么？”李一梧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后咧嘴一笑“滚蛋，干什么干！你着急随红包啊？”
　　“随什么红包！嘁！”周凯挥挥手，“你就是个老古董，赶紧下手啊！”
　　“急什么~”李一梧转过脸看着外面宛如溪流缓缓而过的人流，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
　　其实并不是李一梧没有这样的想法和需求，作为一个二十多岁精力旺盛，自控能力又偏差的年轻人，李一梧并没有在这件事有什么羞涩为难。
　　只是平日里与林静总是聚少离多，想见之时总觉得两人之间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膜，每每浓情蜜意之时，再想更进一步的时候，总觉得有一种说不清的陌生感挡在两人之间，仿佛恋爱中的自以为熟知的两个人，在试图把关系的更近一步时，忽然变得陌生又客气。
　　“那晚上我自己去喽~”周凯一脸坏笑。
　　与周凯分别后，李一梧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在微醺之中，一路骑着自行车，顺着笔直的解放南路，一直向北直至出了城，来到了D市的护城河花园。
　　D市为了引进新的外来企业，专门开发了北城区。原本地处城市郊区的护城河，成了也开发区最靓的一道风景线。
　　木质的栈道弯弯曲曲的沿着护城河的流向修建，一盏盏玫瑰花造型的路灯，笔直的站立在栈道的一侧，把绿树成荫，清幽曲折的栈道，轻轻的笼在暖暖的灯光之下。
　　时间还早，李一梧坐在一个栈道的阑干之上，静静地看着被灯光照的金灿灿的河水，缓缓的流进无边的黑夜中。
　　轻柔的河水，像李一梧此时貌似平静的恋情，而未来如同无尽的黑夜，既看不清，也看不透。
　　栈桥上不时经过的两两成对的恋人，或欢声笑语，或低声呢喃，更让让李一梧落落寡欢的背影，显得格格不入。
　　李一梧看着手中攥出了汗的电话，仍是犹豫不决，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打个电话给林静。
　　熟悉的号码已经调出了出来，李一梧看着白底黑字的一趟电话号码，大拇指在播出键上停留了良久，最后李一梧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把拇指重重的摁了下去。
　　“静静！”听到对方接了电话，李一梧叫到。
　　“嗯！一梧，怎么啦，稍等一下，我换个地方，信号不好～”那边传来林静爽朗的声音。
　　“嗯……昨晚我太困了，实在忍不住了，简单回了你的信息就睡着了。”李一梧心虚的说。
　　“啊，没事。我昨晚夜班，可是不小心也睡着了”林静轻松的语气让李一梧忽然安心了不少。
　　“今天出门了嘛？明天周末，有时间我们一起去新湖公园爬假山啊？”李一梧试探地说道。
　　“嗯，不是，没有。值了一天夜班，哪还有精力出门呀，明天我也没时间，明天我要去姥姥家。”林静的回答忽然有些迟疑。
　　“唔……那在家好好休息吧。”李一梧忽然觉得心灰意懒，没有什么精神再聊下去了。
　　可是林静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李一梧的变化，“一梧，昨天晚上我跟你说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什么？我昨晚太困了，没有仔细看你发来的短信”李一梧心里有气，故意把林静当时发来的情意款款的短信一笔带过，试图扳回一局。
　　果然，那边的电话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李一梧心里有些发慌却不肯低头，只是简单喂喂一顿吆喝，然后假装自言自语的说“没信号了？”
　　“一梧，”忽然，电话的对面传来林静平静的声音，“一梧，你会为了我留在D市，并且绝不后悔嘛？”
　　李一梧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弄得慌乱不堪，“我，我，静静，为了你我怎么都行，但是留在D市有什么发展呢？周凯跟我说，咱们这里根本没有出路，只适合养老！不是我非得走，静……”
　　对面轻轻的挂断了电话，林静俯在卧室的床上失声痛哭。
　　当年与李一梧建立的恋爱关系，一般出于高中时代的情感积淀，另一半则是出于大学的生活的填充，所以当时就半认真半玩笑的答应了下来，不想到慢慢几年的相处下来，竟已经深深地陷入这个有点小坏，带点懦弱，许多温情，不时一些还有孩子气的李一梧的依恋中。
　　她也曾幻想在李一梧毕业后，回到学校做老师，两人都有稳定的工作来源后，组建新的家庭。婚后周末轮番去到双方的父母家中看望，平日里小两则在家中卿卿我我，举案齐眉。
　　虽然在长久的相处中，李一梧有些自私，带点不讲理的痞气的坏习惯也曾暴露出来，但是，这些都是无伤大雅的小毛病，林静都能容忍，甚至可当做恋人之间的小情趣。
　　只是，她从没想到，李一梧竟然打算离开D市，而且看样子这样的想法，似乎自始至终都一直存在——那他干什么一开始跟自己说毕业以后家里能给安排在学校工作呢？
　　林静的心如同刀绞一般，失望，欺骗，背叛种种复杂的情绪一起涌上心头。泪水，是止不住的无声质问。
　　这边的李一梧也是满心的委屈，林静骗了自己，这让他对自己的价值，信心，以及林静的情感产生了质疑。
　　李一梧尝试再次拨打林静的电话，那边已经显示关机的状态了。李一梧越是打不通，越是愤怒。他愤怒的认为，林静欺骗了自己在先，不听解释在后，到如今，又把自己彻底的关在了她的世界之外，完全不顾及他的一片真情和感受！
　　他们的第一次争执，开始的如此顺理成章，而结果，也不会出乎意料。
　　李一梧愤怒的走出来公园，准备骑车回家。可是在刚刚停车的位置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自己的自行车——自行车丢了。
　　李一梧不死心的沿着长长的河畔来回走了一个小时，才确定自己的车子确实丢了。
　　当两个小时后，李一梧才拖着疲惫的脚步伐走回到家中。
　　开门的一瞬间，发现父母都一脸严肃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的李一梧，并没有表现出往日常有的胆怯，反而是心不在焉的，懒懒的走向自己的卧室。
　　“站住！越来越没规矩！”王桂芬一声怒斥，“这都几点了，才回来！不知道提前打个电话啊！联系你也联系不上！”
　　“唔！”李一梧掏出手机随意看了看，又把屏幕向父母方向亮了一下，有气无力的随口说到说道，“没电了。”
　　“你到底去哪了？”王桂芬依旧不依不饶的问道，而李长征则是一脸忧虑的看着垂头丧气得儿子。
　　“别问了行不行！”李一梧忽然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委屈，悲愤，和难过，用一种极力压制却溢于言表的崩溃走调之声说完后，便重重的摔上了卧室的门。
　　客厅中的李长征和王桂芬面面相觑，惊讶的不知所以。
　　“这孩子应该是谈对象了！”良久之后，王桂芬看了看李长征低声说。
　　“那咱就不知道了，没听他说呀！别是被人欺负了？”李长征担忧地说道。
　　“一个大小伙子，谁能欺负他！你当大姑娘呢！不用说了，肯定是谈对象了！”王桂芬忽然轻松了许多，不就是谈个对象嘛，就算分手了又能怎么的！
　　“那也明天再说吧，既然孩子都回来了，赶紧睡觉吧。”李长征长长的打了个哈欠。
　　路过李一梧卧室的时候，俯在门上偷偷的听了一下，里面隐约传来低低的啜泣声，王桂芬轻轻的叹了口气。
　　第二天一早，李一梧天还没亮就醒了。由于林静突然挂断了电话，令李一梧一夜都是在忐忑不安中辗转反复，再加上连续走了三个小时，小腿又酸又涨，导致李一梧一夜都没有安睡。
　　心里还惦记林静，李一梧急切的摸起手机一看，屏幕黑黑的，才想起昨晚母亲的质问——没想到自己的随口应付竟然是真的。
　　马上给手机充了电，李一梧心急如焚的生怕错过了林静的任何短信。可是，等到开机的那一瞬间，望着空空如也的短信箱，李一梧陷入了深深地失望——她昨晚一定睡得很好，根本没有想过我有多么的煎熬！
　　吃早饭的时候，餐桌上的三个人都自顾自的低头吃饭，没有任何交流，仿佛昨晚的事，已经如过往云烟，一去不复。
　　“妈！我自行车丢了……”李一梧有点愧疚的说。
　　“丢了丢了吧！反正我和你爸都改骑电动车了。”王桂芬不以为然地说。
　　“嗯，”李一梧低头继续喝着粥。
　　“李佳，有空回趟老家，看看你奶奶吧，你毕业回来，还没去看过她呢！”
　　“行。”李一梧低头说道。
　　早饭吃过后，李长征和王桂芬收拾收拾约同事一起出门去体育中心打乒乓有球，留下李一梧一人在家。
　　林静的电话不久便打来了。
　　“一梧？”林静的声音听着有些沙哑。
　　“嗯！”李一梧得声音无精打采。
　　“今天我们去新湖公园划船吧？”
　　“嗯……”
　　“那你什么时间能来找我呢？”
　　“都行……”
　　“我们下午一点公园门口见面好吗”
　　“静……”
　　“我们见面说吧。”
　　“好……”李一梧软软的挂断了电话。
　　要分手了么？如果自己把不能在学校工作的事告诉林静，她会怎么样的反应呢？毕竟，高中同学文明和男友租住在北京楼梯间的消息，已经让林静对收入低又不稳定的打工生活充满了恐惧。自己怎么可能说动她与自己奔赴那样未知的生活。
　　——更何况，她的身边还有一个在公安局上班的追求者。
　　一上午李一梧都在胡思乱想想中度过，他的脑海中不断模拟幻想了无数种与林静相约后的谈话，以及将会产生的种种结果。只是，没有任何一种是林静会与自己一起离开的可能。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李一梧洗了个澡，又对着镜子把自己好好打扮了一番，除了眼睛有些浮肿外，其他的看着都还不错。
　　李一梧到达新湖公园门口的时候，林静已经站在那里，笑吟吟的看着他，就仿佛早就知道李一梧会在那个时间那个方向出现。
　　“一梧！”林静愉快的打着招呼迎了上来。
　　李一梧惊奇的发现，一向喜欢穿休闲裤运动鞋的林静，今天竟然破天荒的穿了一件长款碎花连衣裙，一头乌黑的长发，看似随意却十分用心的用发卡挽在脑后，蓬松的发髻和零星掉漏出的晃来晃去几缕发丝，向一朵盛开的兰花，整齐修长的眉毛，微胖白皙的脸蛋，嘴唇上那一抹水润的朱红，无不让李一梧看的目瞪口呆。
　　“看什么看！看傻啦～”林静亲切的挽住李一梧得胳膊，把身子靠在他的身上。
　　李一梧身子一僵，慌忙向四周看了看，生怕被偶然遇见的熟人看到。
　　“切，你还不好意思了～还是我给你丢人了？”林静调笑到。
　　“没有～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李一梧一边说一边搂住林静得腰。
　　其实他们这么亲密也不是第一次了，只是以前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晚上，不是公园就是河边，人流稀少。像这样的光天化日，在人潮攒动的大庭广众之下，还是头一次。
　　“走吧，你不是要爬山吗？”林静拉着李一梧的手往公园走去。
　　公园紧贴着一个巨大的人工湖修建，而林静所说的假山，则是修建成一半在湖中，一半在陆地的样子。
　　高度也就几十米得假山，却被赋予了四通八达的登顶之路，并且两座山峰之间还修建了一座石桥共人们穿梭往来，石桥下面几十米处，则是碧玉的湖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两人沿着一条狭小得清幽小径向山顶攀去。假山上种着茂密的松树，遮住了外来的风，不一会两人便有点汗津津的感觉。
　　好在李一梧来的路上买了水和口香糖，两人一边喝水，一边闲聊一些的D市的趣闻和变化。
　　一路上，林静说说笑笑，好像昨晚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过，两人仍是相恋中无话不说的亲密。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的时间，两人终于登上了假山的山顶。在山顶一块宽敞的平台上，李一梧和林静并排俯在石栏杆上，眺望着远处的楼宇和脚下波光粼粼的湖水。
　　秋风，从不知名的地方吹了过来，带丝丝凉意，轻轻的掀起了林静的裙角。李一梧偷眼看着林静轻轻飘动的秀发，微微翘起的嘴角，还有那双痴痴的望着远方，迷离的眼神，不觉心中隐隐作痛。那些本想说出来的实情，又被这种令人沉醉的爱恋，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一梧，你说咱们家的假山大不大，高不高？”
　　“不算大吧，小时候总觉得这座山是世界上最高大得山，一头扎进来便在也找不到北。等慢慢长大了，才发现这不过是一座石头堆砌的假山，和真的名山大川比起来，好像儿童的积木玩具一般”李一梧怅然若惘的说道。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一梧，你一辈子能爬几座名山，登一次山少说也得两三个小时吧。这个假山虽小，可是近在咫尺，想来便来，半小时即可登顶。一梧你看周围，视野开阔，水光十色，又不时有清风习习，清爽提神。是不是也不错呢？”
　　“静……”
　　“别急着回答。”林静莞尔一笑，“今天我漂亮不？”
　　“嗯”李一梧从林静的身后环住她的腰，深深的把头埋在林静的秀发中。
　　林静深情的看着远方，抬手轻轻抚摸着李一梧深深埋下的脸颊，像是轻抚一段珍贵且难忘的旧时光。
　　“远方如果没有我，你还会不会觉得美呢？”林静无声的问着李一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