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忌》鱼子酱子鱼

2、跳海

　　宫殿礼堂

　　大祭司的水晶球闪着蓝光，一向肃静井然的厅堂一阵躁动。盘坐的大祭司站了起来，尽管面上不显，脚步却肉眼可见地急促了几分。他法杖一挥，唤走几个金甲虾兵，往光点所示处赶去。

　　温欤下沉着，感觉周遭死亡般寂静。她向来孤独，对这个世界毫无兴趣，却伪装得像个正常人一样，直到父母双亡。完成了【报恩】这一使命后，她订了张船票。是的，她跳船了。

　　至于选择这种死法，其实有一些原因，说来也可笑，也许也并不可笑。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条鱼，生于斯，亦应死于斯。儿时一直向往鲸落哺万生，也许她也可以为这片大海提供一点碳基生物的有机物吧，哪怕一点点。想到这，嘴角不自觉氲出一丝微笑。

　　“好奇怪。”她想，“为什么没有痛苦？”除了最初海水灌入七窍的咸涩与令人难以忍受的窒息，现在的她只觉得舒服。“难道我死了吗？原来死亡的感觉还挺美好的。”

　　看着那个发亮的倒圆锥视角离自己越来越远，她油然生出一种乘着时空列车穿梭于黑洞中的感觉。原来物理老师说的倒圆锥这么好看，藏住了那个她曾生活过的世界。也许，还算美好，只是，真的没有归属感。再见了，另我世界。

　　她竟睡着了，是她有史以来睡得最舒服的一次……

　　大祭司循着水晶球的指引，拨开海草。众人皆屏住了呼吸，生怕惊扰了少女。

　　少女双手轻搭身前，静静地躺在石台上，一袭白裙。纤细的手腕上垂着银白的手链，在水中反射着亮光。长发在石台散开，随着水流轻飘，添了几丝灵动。

　　她仿佛发着光，温和而庄严，宛如神邸般圣洁。

　　大祭司低声吩咐身侧的手下：“去禀报主上，【明】轮回降临了。”说完望向石台，眼底溢出一丝温柔，盘腿在不远处坐下，无声地守护着她。

　　宝马雕车，玉壶光转。

　　“主上。”大祭司身边的虾兵单膝行礼，声音比平时降了不知分贝。兰陵衍轻颔首，径直走向少女，在石台边停了下来。

　　像排练过无数次一般温柔地抱起少女，动作轻柔极了。怀中的人儿依旧睡得香甜，像他梦里重复过无数次的场景一样。直到软香入怀，他才有了一丝失而复得的真实感。

　　欢迎回家，【明】

　　温欤是在纯蓝的贝壳床中醒来的。她静静地打量这个陌生的地方。整个房间是克莱因蓝调的，她很喜欢。她侧身伸了个懒腰，像只餍足的猫咪一样，缩在被子里。

　　被子有淡淡的香味，凉凉的。贴在皮肤上滑滑的，很舒服。她拥着被子，睡饱后的她决定赖赖床。

　　她盯着某个地方开始发呆。良久，直到肚子咕咕叫了，才将她拉回现实。她轻轻拨开被子，穿上床边细心摆置的棉鞋，推开了那扇双叶檀木门。

　　她微怔。

　　一名金发男子端坐在门口的长椅上，正闭目养神。金黄的刘海轻搭在白皙的额头上，高挺的鼻梁下薄唇轻抿。领子和袖口绣着金丝，显得华丽奢贵。

　　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男子睁开了双眼，竟是一双宝石蓝的眸子，深沉得像要把人溺进去一般。温欤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好看的男子。

　　“饿了？”兰陵衍轻声询问。

　　“嗯。”温欤坦白地点点头。

　　兰陵衍失笑，这么多年了，他的妹妹可真是一点儿也没变。

　　真好，他想。

　　“我可以牵着你吗？”兰陵衍微俯身，温柔地征询她的回答。温欤有些疑惑，但是内心有个声音告诉她，这个男人，对她很好。

　　为什么呢？她也不清楚，总感觉忘记了些什么。算了，也许并不重要。

　　她点了点头，伸出了手。兰陵衍轻握住，牵着她向餐厅走去。

　　油白的欧式桌椅铺上酒红色的桌布，白瓷瓶的玫瑰柔美地盛开着，宫廷水晶灯撒下暖暖的光线，温欤一头棕长的卷发搭在身上的白裙上，倒是像这宫殿的主人一般，生来就该在这里。

　　她漫不经心地走着，直到看到桌上的牛排，整个人才“鲜活”了起来。

　　兰陵衍温柔地为她拉开椅子，贴心地帮她摆好刀叉，然后在她对面坐下。

　　“谢谢。”温欤轻声说。

　　“有什么想吃的可以和我说。”

　　“嗯。”

　　两人吃饭都不喜说话，安静的餐厅只有偶尔刀叉轻碰的声音，还有音箱溪流般淌出的纯音乐。

　　吃完饭后，兰陵衍带着温欤去了花园，一个种满＜满天星>的地方。

　　真的好熟悉啊，温欤想。

　　也许会有一个秋千吧，她猜。

　　令她惊讶的是，真的有一个天蓝的秋千，被满园满天星簇拥着，嵌在花海里。

　　她不由自主地走过去。

　　“小时候你很喜欢待在这里。”兰陵衍说，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小小只的温欤，荡着秋千。那时的他，总感觉她要飞向天空，然后消失不见。因为，她的表情是那么淡漠，那么，漠不关心。

　　“小时候？”尽管温欤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却还是出声想确认一下。

　　“是，你是我的妹妹，是洛鱼国的【明】公主。”兰陵衍陷入了回忆——

　　“明，我们去放风筝吧！”小兰陵衍抓着皇叔教他扎的纸鸢，，兴冲冲地来找他的妹妹。他真的很想很想，他的妹妹可以像别的妹妹一样开开心心地，笑一笑。

　　“嗯。”小温欤和往常一样露出她那标准优雅的笑容，恰到好处，却也太过于恰到好处，以至于不太适合她这个年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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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纸鸢都没办法让他的妹妹真心地笑呢，他这个哥哥真是有够失败的，兰陵衍自嘲地笑了笑。

　　“是我没保护好你，把你弄丢了，还好，终于把你找回来了。”兰陵衍俯身抱住温欤，“欢迎回家，妹妹。”

　　温欤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新设定，以及，这个自称是哥哥的人的拥抱。

　　好在，兰陵衍只是停留一瞬，便松开了温欤。他只是太开心了，他知道的，他的妹妹不喜欢和人接触，哪怕是他这个亲哥哥。他一直都知道的。

　　“那这里是哪？”温欤依旧记得她是沉入了海底。可是这里的一切，却是那么像她之前生活的那个世界。

　　“是我们小时候长大的地方，和你原来的那个世界不在同一个维度，但是由于一些……原因，两个时空的隔离被撕开了一条随机隧道，大致在你原来那个世界的海底深渊。大祭司算到你差不多要回来了，设法造了一些旋流，才将你引渡回家。”兰陵衍解释道，话里透露出一股失而复得的庆幸。

　　温欤大概捋清了，至于她为什么会“被弄丢”，为什么突然出现了时空隧道，兰陵衍不想说，她也不会问。该知道的总有一天会知道的，不该知道的知道了用处也不大。

　　“哥哥？”温欤试探地喊了一句。到了新环境，她本能地想融入，才不会那么格格不入。毕竟，只有融入了，她才能继续当她的小透明，等待这个位面的故事完结。

　　兰陵衍显然有些惊讶，他那按耐不住的欣喜就像他发顶翘起的金色呆毛一样，张大的嘴巴让他看上去有一股清澈的愚蠢。

　　温欤失笑，这个哥哥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其实她那么快接受还有一个原因。

　　“美色误人啊。”她在内心里小声地谴责了一下自己的“肤浅”，不过她向来随心，好看的人留在身边也挺赏心悦目的，对吧？

　　“天气转凉了，我们回去吧。”兰陵衍解开身上的斗篷，搭在温欤身上，像呵护他的至宝一般小心翼翼。

　　“嗯。”温欤打了个哈欠，她又有点困了。

　　没有过多的寒暄，也没有过多的试探，阔别几十年的兄妹二人仿佛只是分离了一小会一般，自然而信任对方。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