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流》雨路人

2、请陛下退位

　　百官请求，徐泽置若罔闻，看着半空投影，他惊讶于天族武力的强大，问道：“这些，便是天族之人？”

　　秦立只身回禀：“殿下，天族大军正四下出击，泽水国目前群龙无首，还请殿下登基大位，聚拢人心，以作抵抗。”

　　徐泽脸上闪过些许忧虑，他强定心神，沉声道：“天族大军势不可挡，我泽水国比起离火国来只弱不强，哪怕本王登基，也于事无补，本王认为，当务之急，应是昭告天下，遣散百姓，以减少伤亡。”

　　秦立的脸上闪过一抹异色，显然没料到长在深宫，尚且年幼的世子殿下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抬起头，眼里露出一抹微不可查的亮色，道：“殿下，天族虽然强盛，但我泽水国并非不能抵御。”

　　“相国，天族战力无双，眨眼间就毁灭一座有千万人口，百万精兵的大城，我并不认为泽水国有任何的胜算。”

　　“我泽水国，有千万精兵，如果提前准备，未尝不能一战。”

　　似乎是为了壮胆，秦立向着身后张望，只见朝堂之外的广场上，不知何时聚集了数十万精兵。他们手中持刃，或是用枪杆点地，或是刀身击盾，声势冲天。

　　“是么？”徐泽看着殿外精兵，心中绝难苟同！就刚才看到的画面，天族军队似是大规模传送，突然出现，有此奇袭，根本就无从防御，也难怪离火国都城瞬息而亡。

　　“我泽水国，有水神福佑，泽批万物，战力倍增，后续极强。”秦立继续道。

　　“水神福佑。”徐泽重复了一句，心里仍是不信。如果君上在的话，加上水神福估，倒也能够一战，但现在的自己拿什么请动水神福估？他都还未成年呢！

　　“我泽水国，有真灵守护，只待殿下登基，便可召引。”

　　听闻此言，徐泽这才隐隐明白了秦立所图，原来是图谋自己的血脉传承。

　　作为黑沼君嫡子，徐泽天生便具有水神血脉，并有真灵伴生，是为云龙。如果徐泽能觉醒血脉、真灵，立刻便能成为通天彻地的绝世强者。

　　现在他才想明白，自己昨夜被灌下毒药，识海被占，竟是为将自己变为傀儡，以夺自己血脉，甚至是剥离自己的伴生真灵！

　　念及此处，徐泽难免害怕。这意味着自己将死无全尸，不得好死！但也心知肚明，自己不太可能从这漩涡中抽身而退，眼下应拖延时间，再作打算，哪怕多套出一些讯息也好。

　　所以他故作不知，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反问道：“相国，以泽水国之国力，比之离火国，如何？”

　　“殿下，老臣明白你的意思，但两国各有所长，难以类比。离火国擅使控火之术，强于爆发。泽水类专于盾水，精于卫御。难分高下。若我等准备充分，对阵天国战兵，未尝不能一战。”秦立道。

　　徐泽正欲反驳，秦立打断了他：“殿下，为家国计，你应该即刻登基。”

　　“请殿下登基。”一干大臣附议。

　　“家国之重，犹如周山，非吾所能负背。”（注：周山，炼狱炎界一座奇诡巨山，绝世强者亦难以攀登。）

　　“殿下，时局危急，缘有何虑？”顿了顿，秦立继续劝说：“天族兵患在侧，当务之急，殿下应登极大位、昭告天下，聚拢人心。如此一来，若天界进犯，我泽水精兵千万师出有名，可誓死一战！

　　有我泽水国上下一心，君臣一体，万民共戚，天界果真进犯，必叫他有来无还。

　　同时，后宫佳丽三千，可为殿下遴选，以期早日诞下龙种，免除后患。”

　　这话落在徐泽耳中，却是那么的刺耳。前面什么的听着还正常，这后半句什么意思，夺了自己的血脉、真灵还不够，还想将自己变成种马？

　　呵呵，拿自己当三岁小孩？就昨夜灌毒他就明白了，后宫佳丽他是别念了，能不能活过现在都是问题。

　　“秦相，你是一国重臣，所思所虑或有可取，但在我看来，尚有缺漏。”徐泽隐隐明白了这些逼宫奸臣让自己登基的理由了。

　　自己的血脉若要觉醒、真灵若要复苏，只能靠特定的方法激发，便是借助镇国神器的力量，凝聚泽水国万民之信仰，让自己登基，与镇国重器交鸣，强行觉醒。

　　“泽水国有旦夕之危，大战将起，只要殿下登基，方可整备防务，积极应战。”秦立继续劝解。

　　“我国军民对于诛魔一战并不知情，我若登基，无异于宣告君上身亡，岂非动摇国本？反而使人心动荡，散乱人心。登基一事，应当暂缓。”徐泽反驳。

　　秦立颇为意外，没料到被小殿下钻了空子，他无奈道：“殿下，若非军情危急，我等也无意逼宫。然则，泽水国的水神福佑必须天子请法，龙气加持，否则不可驱动。而君上意外陨落，国内惟有殿下身怀云龙真灵。但真灵弱小，陷入沉睡，需外物激发。”

　　他看着台上天子，进一步解释道：“万般事项，皆系于殿下一身，殿下惟有登基，灌顶龙气，从而觉醒血脉，唤醒真灵，进而催动水神法咒，开启护国大阵。如此，我泽水国幸存有望。”

　　如果不是昨晚发生的事，徐泽几乎就信了这样的说辞，他依旧面无表情：“若是本王不愿呢？”

　　“臣请殿下登基。”秦立躬身一拜。

　　“殿下，请你体恤满城百姓，登基。”有官员匍匐在地，重重叩首。

　　“殿下，我上有孤寡老母，下有待哺婴幼，请殿下登基，护估子民。”有官员以头抢地。

　　“殿下身怀水神血脉，岂可置亿万子民于不顾？”有官员声色并茂，涕零如雨，让人闻者流泪,听者伤心。

　　一时间，威严肃穆的朝堂成了戏院，颇为滑稽。

　　眼见徐泽依旧不为所动，秦立微微颔首。台下的婢女背对着众人的双手向木偶扎针，徐泽的意识终于被完全隔离，两眼一黑，木愣坐上了白玉王座。

　　徐泽刚一落座，便有华彩迸显，攀附于座位之上的雕龙瞬间活了过来，围绕着他体外游离。身体之中，更有一道气息被引动，自然流转，使他全身泰然。

　　体内真气犹如雨露，在他体内迸发，使他潜能激活，极速提升了他的修为、气息。

　　随着血脉激发，徐泽再次挣脱了侍女的木偶操控，意识重新上线。

　　徐泽有心中止传承继续，但这是不可逆的过程，只能被动接受。

　　这时的苏醒对他而言并不友好，身心传来的无比剧痛差点让他意识再一次沉寂。但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状态。

　　因为他有预感，如果自己的意识因为承受不住而昏迷，他将彻底沉眠，甚至直接魂飞魄散。

　　王座之上，一道洁白的龙形虚影冲天而起，云雾随之弥漫开来，之后，一道贯接天地的雷霆轰然落下，直指王宫。

　　狂风骤起，整个大地也为之一震。

　　这一刻，所有人都停止了手中的事务，呆呆的望向那风雷中的云龙，回过神来后，纷纷向着王宫跪拜：“水神显灵，天估泽国。”

　　淅淅沥沥的雨水顺势落下，却没有任何人退避，更有人主动离开遮蔽出，来沐浴这难得的恩赐。

　　无论是行动不便的老人，身患生病的病人，或者嗷嗷待哺的婴儿，他们都被家人带到屋外，迎接这难得的神雨。

　　这是水神的福泽，沐浴此神雨，可消百病、强身心、袪邪秽、积福缘。

　　风雷足足持续了半刻钟，才逐渐消褪。王座之上，徐泽缓缓睁眼，天地异象随之消散。他觉醒了水神血脉，唤醒了云龙真灵，感知力剧增，心念一动，整座城池一草一木皆在眼中，分毫毕现。

　　他的胸口处，多出一道若隐若现的龙纹，正是他的伴生真灵，云龙。

　　云龙也是泽水国的图腾。

　　“拜见陛下。”众臣再度行礼。

　　徐泽无感，虽然实力倍增，但也知道危险进一步逼近了自己。

　　“朕已觉醒血脉，唤醒真灵，通过感念，君上确已陨落。”徐泽开口，他心中不无悲凉，无论如何，那也是自己生父。

　　“恭送君上！”百官转身，向着中玄洲的方向一拜。而后转身，面向新一代，年轻的君王。

　　徐泽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他心念百转，思索着脱身之策。

　　朝堂百官他是指望不了的，深宫中的宦官、婢女也不可信，至于禁军、军队，他从来就没有见过，也根本指望不上。

　　一时间，他有种孤家寡人的觉悟。

　　“陛下，请激活传国玉玺，昭告天下。”秦立进言。

　　有宦官手捧托盘，来到腾龙座前。这是例行章程，新王登基，需以血脉激活玺印。

　　这方玺印，同样是泽水国的镇国神器，是万民信仰铸就，一旦他激活，便可操控泽水国的一切，并降下法旨，任何人都无法抵抗。

　　徐泽拒绝不了，只能坦然接过，他手轻轻搭在传国玉玺之上，口中轻声道：“受命于天，即寿永昌。水神后裔子孙、云龙真灵传承者，黑沼君后人，徐泽，敬领天命，实至名归。”

　　玉玺光芒一闪，有游龙从玉玺上显化，一道光芒直达天际。至此，礼成。

　　“陛下，请节衰。天族兵患在侧，请早做打算。”秦立开口。

　　“秦相有何高见？”

　　“请陛下昭告天下，新君继位，泽水国后继有人，水神依旧福泽一方。”

　　“然后呢？”

　　“请陛下退位。”

　　徐泽一愣，这句话怎么自相矛盾？虽然长在深宫，但身怀本命真灵的他异于常人的聪慧，因而重复道：“退位？你的意思是，让朕举国而降？”

　　“陛下，神光天界、涅法人界不计代价发起跨界大战，不可阻挡。举国而降，可为我国万民谋得一世安宁。”

　　“哈哈哈哈！”徐泽抚额。他实在是搞不懂，不是你们这些个奸臣强逼自己登基的么？先前自己言说自己登基，誓死抵抗，现在自己登基了，却又让自己举国而降，这是闹的哪一出？

　　肃穆的大殿中除了徐泽放肆又刺耳的笑声外，一片死寂。

　　“请陛下退位，举国而降。”秦立义正言辞。

　　“请陛下退位，举国而降。”百官附和。

　　徐泽笑了好一会儿，终于平复下来，看着台下百官，眼里不乏戏谑神色：“朕记得，我尚有精兵千万。”

　　“便是再翻上万倍，也不敌。”秦立沉声回禀。

　　“若我等君臣一心，万民共戚，未尝不能一战。”徐泽再道。

　　秦立摇头：“陛下怎会听信此等戏言？时事易变,天道轮回，在滔天的大势面前，人力有时穷。有些事，非我等齐心，便能逆转。”

　　“哈哈哈！”徐泽再笑，也深深凝望着秦立，眼中似乎有话，让我登基，力战的是你，让我举国而降的也是你，你究竟是想做什么？

　　“请陛下退位，举国而降。”秦立低头再道。

　　“请陛下退位，举国而降。”百官进言。

　　“我泽水国，有水神福佑，可降下神迹！”徐泽觉得自己应该再争取一下，好歹自己是水神后裔，有云龙伴生，就这样被人牵着鼻子走，他很不爽。

　　“陛下，亿年之前，神明便弃我等而去，而这，亦是我魔族起源。”秦立回答。

　　徐泽一愣，他不明白，缺乏这方面的知识储备。

　　“我泽水国，有真灵守护，且本王已然觉醒，可集半江之力。”徐泽再道。

　　“陛下比之君上，如何？”秦立反问。

　　“不及。”

　　“万江为一海，然君上可化万海之力为已用，却一役而没……陛下，人力有时穷，有时候，不得不从啊！”

　　徐泽被问住，不甘心的道：“我泽水国，尚有护国大阵。”

　　“陛下，护国大阵一启，阵内万民性命相连，难道陛下你真的认为，就凭我们，真能抵挡住跨界而来的天族战兵？”

　　徐泽张了张口，反应了过来，这护国大阵一开，虽然威力巨大，但若法阵一破，所有人都将陨命，尸骨无存。

　　也许他愿意一搏，但总有些人不这样想。

　　如果不是一条心，这护国大阵开启后，甚至可能从内部崩裂，加速灭亡……

　　想了想，徐泽深吸了一口气：“后宫尚有佳丽三千，即是降国，也需留下个一子半女，传承我水神血脉不绝。”

　　秦立一幅看傻子的表情：“陛下，来不及了，请你念在我国亿万百姓，宣告退位，举国而降。”

　　“请陛下退位。”百官适时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