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章 ...
-
昏黄尽褪，百鸟归巢，驿馆内人声渐稀。
此时天还不算太晚，贺兰尧从后窗翻出，借着各个房间的烛光掠至马厩，轻而易举躲开暗处的丝线，绕到马车附近。
马车附近匿了数十架弓弩，环环相连，一触即发，贺兰尧只瞧了一眼，便纵身一跃，借由身侧的木柱飞掠而过，稳稳落在车辕，然而就在他伸手去碰车门时，心中警铃大作。
奈何为时已晚，箭矢随着车门的打开迎面射出，贺兰尧侧身一躲，箭矢飞入马厩，引起一阵马嘶。
看了眼空空荡荡的车厢，贺兰尧提气跃上车顶，谁知下一秒就撞见了一脸笑意的顾长越。
顾长越抱臂立在车顶的另一端，似乎在此恭候多时，在看到贺兰尧的刹那，他莞尔开口：“看来我猜的不错，许范果然是你们的人。”
贺兰尧知道中了顾长越的计，只是淡淡道：“他人在何处？”
顾长越笑道：“刑部大牢。阿尧若是想见，跟我回去，我兴许能帮你同尚书大人通融通融。”
“许范死了。”贺兰尧淡淡开口，声音清冷如月华：“他招供出逃的消息，是你编造散布的。”
顾长越没有否认，莞尔道：“阿尧说的不错，但有一点并非我编造，许范临死前的确招了些事，若不然阿尧凑近些，我悄悄与你说。”
“……”
贺兰尧有些恍惚，不知从何时开始，感觉眼前这人的嘴变得越发不着调，他瞥了眼顾长越背在身后的手，默不作声。
皓月当空，银白的月华于万丈倾泻而下，贺兰尧立在月中，微风拂动起垂腰长发，丝丝柔柔，在无言中融了眼眸。
顾长越莫名心跳加快，连带着手心出汗，几欲握不住掌心的花束，看到贺兰尧身形微动，他登时心乱如麻。
此刻表明心意，会不会略显突兀？
他不动，那我要不要走过去？
他若是过来了，我又该如何开口？
他穿得这般少，会不会着凉啊……
而在顾长越犹豫的同时，眼前，贺兰尧竟是向前迈出了一步。
“阿尧你……”月华在他的发间流动，顾长越一时竟然看出了神，全然忘了方才想好的词。
而就在他静静等人靠近时，贺兰尧却忽然身形一顿，脚下猛然发力，眨眼的功夫闪现至顾长越面前。
枫叶镖猛然撞入视线，下意识的本能让顾长越抬手去挡，不料贺兰尧身法极快，一阵冰凉的刺痛瞬间占据了意识，鲜血顺着花瓣滴落，血腥气瞬间盖过花香弥漫在空气中。
身影划过身侧，柔软的发丝抚掠过脸颊，若柳叶浮水，泛起圈圈涟漪。
顾长越随之转身，抬头看向屋顶。
贺兰尧轻飘飘下落，背对着自己，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柄软剑，顾长越看向腰侧，果然只剩空荡荡的剑鞘。
“剑我取回了，顾大人自便。”
见顾长越还愣在原地，贺兰尧瞥下一句，头也不回地跃下屋顶。
顾长越回神后，赶忙去追。
夜色下，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在驿馆中穿梭，偶尔传出瓦片摩擦之声。
林小白在房内原本打算熄灯睡觉，谁知好似有人翻进了隔壁的窗户，吓得她想去找贺兰尧，转头想起他的叮嘱，又依照嘱咐躲进了衣柜。
驿馆不大，又被顾长越布下了防备，几乎没有可藏身的地方。
贺兰尧甩开身后之人，双眸望向打开的窗户，心生一计，下一秒便翻窗回到房里，第一时间绕到屏风后，脱了衣服和面具，整个人进入了浴桶。
而就在他藏好软剑扯散墨发时，门外出现了顾长越的脚步声。
贺兰尧咬牙泄了口气。
浴桶里的水早就凉了，眼下又是倒春寒的季节，整个人浸在水里，浑身冷到极致，同时对外界的感知也变得格外敏感。
只听顾长越的脚步声到了门口就停住了，过了几个弹指的功夫，他竟是直接推门而入。
“谁？”贺兰尧适时用林遥的声音唤了一声。
顾长越循声看去，见屏风后正是美人入浴的画面，双眼一怔，当即撇开了视线，硬声道：“我。”
“大人？缘何突然来此，我……这……”
顾长越哪里知道林遥恰巧在沐浴，他方才亲眼看着贺兰尧躲进了林遥的屋子，心下一急就闯了进来，何曾想过会如此尴尬。
不过好在有屏风遮挡，顾长越随即又狐疑地看了过来，咳了一声，严肃道：“方才有人闯进了你这儿，你可瞧见了？”
听见脚步声向这边靠近，贺兰尧在水中换了个姿势，继而缓缓从水里站起来一些，将大半张脸露出屏风。
顾长越赶忙撇过头去，只听得贺兰尧柔柔开口：“方才确有听见木板松动之声，我还以为是风……”
看来贺兰尧的确藏了进来，只是林遥在，实在不好放开了搜。
正当顾长越思考时，贺兰尧忽然惊吓出声：“大人您受伤了，怎么流了这么多血？要不要唤青阳包扎一下？”
顾长越差点忘了这事，于是随手撕下布条系在伤口上，道：“不用管我，你好好待着别动，我搜完便走。”
“大人。”见顾长越不顾场面执意要搜，贺兰尧不得不开口唤住了他：“大人确定要在我……衣衫不整的时候搜屋么？”
顾长越也知不妥，但为了尽快找到贺兰尧，他只得忍下道：“你只需老实待着，我自不会看你。”
“……”
看来他是铁了心非要搜不可，贺兰尧只得坐回浴桶，静静等顾长越走人。
顾长越在屋内转了起来，衣柜、床铺都翻了一遍，没有看到任何痕迹，与此同时，贺兰尧还在浴桶里动来动去，不断发出哗哗的水声，听得顾长越愈发烦躁。
“你……”回头的同时，顾长越余光忽而瞥见屏风一角后隐隐现出一小截红色布料。
顾长越呼吸一滞。
难不成躲在屏风后？可林遥正在……孤男寡女，成何体统！
他脸色随之一青。
贺兰尧还在有意无意地拨弄水花，听到脚步声方向不对，一抬头却见顾长越的身影已然快速靠了过来。
顾长越双眼紧盯那一小截布料，在靠近屏风的刹那，他正要伸手去抓，谁知水声陡然变响，一道人影径直从水里站了起来，顾长越猛地转过身去。
贺兰尧一步跨出浴桶，眨眼间处理了衣服和面具，披上林遥的外衣，从容地坐到了妆奁前。
顾长越捂着眼，紧着嗓子道：“你为何突然起来？”
贺兰尧慢条斯理地梳着发，沉声道：“怎么，大人觉得不妥？”
“自然不妥！若传出去……”
“传出去又如何。”
顾长越的话被生生打断，不由得愣住。
是啊，他们名义上已经成婚，哪怕传出去又如何。
可林遥明知……
在顾长越沉默时，一道女声在背后幽幽响起：“……不认我的是你，眼下闯进我屋、要毁我清誉的也是你，大人究竟是把我当什么？”
声音不大，但足以让人听清，在平静叙述的同时又带着隐隐的啜泣，似有万般酸楚藏于其间。
“我……”顾长越缄默了。
低声啜泣了一会儿，见差不多了，贺兰尧便敛了情绪，轻轻放下梳子：“大人要搜便搜吧，左右那贼人进来干了什么我也不知，只求大人出去之后……莫要提及今晚。”
顾长越这才转过身来，见贺兰尧一身雪白素衣，背对着自己坐在镜前。
镜中如画的眉眼微微低垂，随即又忽而看向自己，顾长越下意识躲了开，不禁怀疑起了自己。
方才追得急，看错了窗口也是有可能的，阿尧可不是那种品行不端之人。
而且屏风后的也只是林遥换下的衣服，刚才他的猜测也可能是一时心急。
应当是搞错了。
于是，顾长越径直走到门口，开口道：
“今夜……当是我看错了，他没有进来过。”
说完他便走了，留下贺兰尧独自坐在妆奁前。
夜晚的凉风路过敞开的房门，也跟着进来凑热闹，绕到贺兰尧的赤足边，下一秒屋内响起一道清促的喷嚏声。
“……”
贺兰尧默默裹紧了衣服，起身去关门。
翌日，躲了一晚衣柜的林小白，在天亮之后赶忙跑进了贺兰尧的屋子，只见贺兰尧正缩在被子里，她上前一探额头竟有些微微发烫。
“怎么好端端的风寒了呢？”
青阳得知情况，匆匆忙忙从药铺抓了药回来，把伤药扔给顾长越后就赶忙跑去给贺兰尧煎药。
顾长越深深地看了眼他的背影，默默帮自己清理伤口。
陆庭帮顾长越拧干了毛巾递给他，看着顾长越手臂上的口子，不解道：“这一招看起来并不刁钻，大人为何没躲过？”
“太快了，没瞧见。”顾长越解开黏着血肉已然干涸的布条，咬紧牙关猛地一扯，原本已经止住的伤口重又渗出血来。
陆庭以一种“你看我信么”的眼神看着顾长越，取来干净的纱布递给他：“那许范这步棋，就这么过去了？”
顾长越将纱布一圈圈缠好，用力打了个死结，道：“左右咱们已经试出了阿尧背后的那股势力，只需再加几味猛药……咳……”
不得不说，青阳买的药还挺烈，顾长越话至一半不由一顿。
“先去探探林祐的口风，说不准还能有别的收获。”包扎完后，顾长越起身换件干净的衣服，摸到腰侧时忽而想起一件事，回头对陆庭道：“把我的佩剑取来。”
“大人不是有……”
陆庭话未说完，瞥见顾长越的剑鞘空了，不消多想便明了，闭了嘴去给顾长越取剑。
与此同时，青阳端着烫手的药跑到贺兰尧屋前，敲了敲门，等林小白出来领他进去。
“小姐，药来了，您起来喝了吧。”林小白扶着贺兰尧坐起，小心让他靠在被褥上。
贺兰尧也不多说，接过汤药吹凉后一饮而尽，没过一会儿就躺了下去昏睡。
青阳看着贺兰尧这般虚弱的模样，小声奇怪道：“大人受伤了，夫人病倒了，连马都被扎了屁股，莫非这驿馆不干净？”
林小白被他说得心里发怵：“你快别乱说！怪吓人的……”
“我没乱说啊，好几个驿馆的下人同我说半夜听到屋顶上有人走动，这不是闹鬼是什么？”青阳凑到林小白面前，趁机做了个鬼脸，吓得林小白当即赏了他一拳。
“不可能的，这世上哪儿有鬼啊！我不信！”林小白赶忙捂着耳朵。
青阳却反倒起了兴致，故意道：“你没见过不代表没有哇，指不定你家小姐见过没告诉你呢。”
“啊啊啊啊你住嘴！”林小白忍无可忍，挥拳就要往他脸上招呼。
直到床边传来细微的动静，是昏睡中的贺兰尧在说梦话，二人侧耳去听，只听贺兰尧迷迷糊糊开口：“顾长越……我要杀了你…..”
林小白：“……”
青阳：“……”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十五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