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莲花的套路笔记》尧里泽

13、Pawn&Knight，Part13

　　大约四年前，宁安大学中文系一个叫江枫的男孩在宿舍自缢而亡，死的那天恰好是男孩的生日。
　　在他自杀前一个月，他的父亲重病去世，他没有见到父亲最后一面。
　　他的爱人栗树在整理他的遗物时，找到了一本日记本，记录了他被关芯霸凌的全部。
　　大四刚开学，江枫的父亲重病，急需治疗费，栗树在准备考研，江枫不愿耽误他，恰好关芯工作室招助理，月薪一万起，这么好的待遇，江枫当天就去应聘了。

　　刚开始的一个月，工作很辛苦，需要随叫随到，几乎没有休息时间，但工资到账，续上了父亲的治疗费，江枫觉得很开心，也很幸运。
　　然而，好运到此戛然而止，摄影突然离职，江枫承担起摄影工作，商务突然离职，江枫承担起商务对接，最后整个工作室只剩江枫一个人，而工资却从没涨过。
　　雪上加霜的是，关芯不知道从哪听说他是同性恋，威胁他如果敢辞职，就告诉他重病的父亲。
　　江枫只好继续做助理，只是再也没拿到过工资，并成为关芯宣泄情绪的工具。

　　两个月以后，一次偶然的酒局，江枫发现关芯为讨好一些朋友，给同行的女孩下药，等对方昏睡后，协助朋友带走女孩。
　　江枫救下了一个女孩，关芯对此非常不满。
　　某天，趁江枫去医院，关芯在江枫偶尔留宿的客卧放满各种名牌，又分次连续给他打钱。
　　江枫父亲去世那天，关芯在网上曝光江枫是骗婚gay，晒视频，放明细，诬陷江枫对她骗财骗色。
　　留下的人并不知道江枫的父亲是不是因为这件事去世的，总之在那天之后，日记里江枫的情绪彻底奔溃，慢慢地失去了求生的意志。

　　“栗树呢？他在哪？”段格安问，“为什么不帮他？”
　　“江枫爱栗树，但他不相信栗树，他看轻了栗树对他的爱。”丘果叹息，“他甚至没给过栗树一个机会，让栗树证明他其实很爱他，愿意为他付出一切，愿意陪他经历苦难，他轻易地裁判了他们的感情。”
　　“但罪魁祸首是关芯，江枫是无辜的受害者。”丘果补充，“他选择自食其力没错，我只是感慨结局本不该如此。”
　　“你们没有报警？”段格安的声音有些发颤，情绪在失控，“栗树就没察觉到江枫的异样？”

　　“栗树在准备考研，他母亲那段时间住院，病不重，但需要他陪床。”丘果笨拙地把车停在路边，“在成为一个人的爱人之前，我们还有很多角色，‘我’，孩子、朋友……谁也不是谁肚子里的蛔虫，为什么不能张嘴说呢，为什么不能开口问呢？就算不相信对方，也该相信自己吧，即便有再多的不确定，自己选的人，排除最极端的情况，一点点信任，就一点点还是可以给对方吧，很难吗？”
　　“是啊，如果说出来，如果多问一句，未必是这样的结局。”段格安闭上眼睛，牙齿咬破了嘴唇，口腔里又涩又苦。

　　“当年，我们找过江枫日记里的女孩，她很害怕，不愿出来作证，仅凭一本日记，除非动用媒体的力量，我们根本没办法让关芯受到惩罚。”丘果轻轻呼出一口气，“我知道，关芯是我爸爸的情人，楚家的律师团很厉害，公关团队更厉害，我们刚把日记截图和文章发上去就被炸号了，栗树的父亲打电话给他，让他滚回家，不要做蠢事。”
　　“所以，我们选择等待。”丘果解开安全带，转过身，看向段格安，眼眶渐渐红了，“我们很感谢你们的出现，不然我们还要再等很长一段时间，栗树……假如没发生这件事，他会是一个很厉害的记者，江枫也会是一个很厉害的作家，不管他们会不会一直在一起，应该都会找到自己的幸福吧。江枫已经走了，等这件事结束，我希望栗树可以重新开始。”

　　他们在电视台食堂吃的早饭，丘果吃得很少，吃得很慢，段格安不敢看她，更不愿细想心中翻涌的情绪，急促地喝下一大碗豆浆，试图再次将那些后悔、怀疑冲散。
　　他理解江枫，他和他一样，自卑到了骨子里，根本不相信这世间的美好会为他们停留。
　　太阳的光芒太刺眼了，让那些卑鄙无所遁形。

　　“你们去找林叔了？”丘果收拾好餐盘，不等段格安回答，便给了他想要的答案，“我们家的事，爸爸不同意，我一件都办不了，但我确实给了林叔一笔钱，希望他儿子没事。”
　　“栗树加我了。”段格安端起餐盘，他看着丘果转身，小姑娘今天用玉簪做了个很好看的古风盘发，一身奶白色的及膝旗袍窈窕多姿。
　　“玉簪很好看。”他脱口而出。
　　“嗯？”丘果又恢复到平日的状态，眼珠黑亮，笑意盈盈，“我更好看吧，前辈，想夸我就直接夸，现在已经不兴含蓄那套了。”

　　段格安扯开嘴角，打算笑一笑，再说上几句玩笑话，他看不到自己的样子，但从丘果的眼睛里找到了一丝困惑，一闪而逝，但还是被他捉住了。
　　今天暴露的太多，对楚致行的厌恶，因江枫而生的无措，此刻……
　　食堂里人来人往，段格安的手被丘果大大方方地抓住，他听见她说，“别笑了，好让人难过。”
　　要回什么呢？这才多久，他再度沦陷。
　　他们之间，他始终是被动的那一个，不忍，不敢，恨不彻底，爱不尽兴。

　　“果果？段导？你们这是在？”陆何珊走过来，视线飘过丘果头上的玉簪，拳头倏然握紧。
　　“我们在给对方打气！”丘果自然地松开手，上上下下将陆何珊打量一圈，“你是不是瘦了？”
　　“真的？我最近在吃子峰做的营养餐，瘦了3公斤，很明显吗？”陆何珊笑起来。
　　“嗯，肚肚小了。”丘果认真地回道。
　　“嘿嘿，你这头发盘得真好看，簪子也好看。”陆何珊夸道。
　　“陆老师送我的，我很喜欢呢。”丘果歪头，伸手摸了下簪子，玉冰凉凉的，摸起来很舒服。
　　“是么，哈哈，真好看。”陆何珊强颜欢笑，“我去趟厕所，你们先上去。”

　　“她快哭了。”段格安眯起眼，“她一直在偷瞄你的簪子。”
　　“天呐！这簪子不会是她送给陆老师的吧？”丘果苦着脸解释，“陆老师是我的心理医生，也是珊珊的妈妈。”
　　“姓陆的心理医生？”段格安蹙眉，“全名是什么？”
　　“陆云清。”丘果急得跺脚，“我去看看珊珊，这都是什么事啊。”

　　厕所里，最后一个隔间，陆何珊压着声音，语速极快，颠三倒四，始终说不到重点。
　　她打给的人是陆云清，她知道她的妈妈不喜欢她，但她以为只要自己够努力，总会得到一点点回应，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陆云清今天休息，被电话铃吵醒，心情非常糟糕，她打断女儿的絮絮叨叨，烦躁地反问对方，“所以你因为一根破簪子在这跟我闹脾气？”
　　陆何珊落下眼泪，结结巴巴地纠正，“那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我跑了好多地方才买到。”
　　陆云清轻啧，耐着性子，“我问你一个问题，你把簪子送给我，它就是我的东西，我怎么处理，难道不是我的事吗？”

　　面对这种诡辩，陆何珊只能沉默，等到陆云清挂断电话，她立刻放下手机，双手抓住头发疯狂地撕扯。
　　仿佛一头受伤的野兽，唇间发出低低的，几乎不可闻地哀嚎。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何珊抬手用袖子胡乱地擦掉眼泪，慢吞吞地整理好散掉的头发，推开门走出去，然后看到了站在洗手池边等她的丘果。
　　不能迁怒，她没有这个资格，惹怒了丘果，会被巴朵驱逐出这个圈子。
　　到时候，陆云清会更讨厌她，周子峰也不会要她了。

　　丘果仿若没有察觉到陆何珊眼角的泪痕，满脸歉疚地把手里的簪子递过去，“珊珊，这个还给你，对不起啊，我不知道。”
　　陆何珊扬起笑脸，“说什么呢？你戴上多好看啊，等你过生日我再送你一个，真的很适合你。”
　　丘果抿唇，眉头微皱，“真的吗？你真的不生气？”
　　陆何珊摇头，“我是那样的人吗？好了，上楼吧，不然秦老师要骂人了。”
　　丘果“嗯”一声，开心地挽住陆何珊的胳膊，“珊珊，我们拍照发朋友圈吧，陆老师一定很开心。”
　　陆何珊没有拒绝，是啊，妈妈一定很开心，她一直希望她和丘果做好朋友。
　　她踮起脚，比了个“耶”，希望妈妈能消气。

　　……
　　一周转瞬即逝，上周六，《见证》又拿下同时段收视率第一名。
　　丘曦这段时间的心情特别好，即使在楚致行和李翠心那里受了气，也没来找过丘果的麻烦。
　　今晚是巴朵家的慈善拍卖会，希望她依旧保持良好的心态。
　　丘果出门时遇到关良，关良脖子上的金链子变粗了，看来这次在Q俱乐部的收获颇丰。
　　很好，胃口越大越好，总有人要为此负责。

　　丘果坐进自己的小甲壳虫，冷不防的，关良拉开车门坐进来。
　　她愣怔半秒，弯唇笑问，“关叔叔，有事吗？”
　　关良搓搓手，他的眼睛很小，现在只剩下一条模糊的缝隙，“上周我在车后座捡到一张黑色的邀请函，是Q……”
　　没等他说完，丘果先尖叫起来，“天呐，是你偷走的？”
　　关良连忙摆手，“不是不是，它就放在后座，我捡到……”
　　他的声音在丘果冷淡的眼神中慢慢变小，最后紧紧地闭上嘴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丘果沉下脸，“那个邀请函连着巴朵的账户，你用了多少钱，最好赶紧还回来，巴朵知道的话，一定会报警。”
　　关良痴呆地“啊”一声，他听关芯说过巴朵，那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人，哎呦，想到这他真想敲烂自己的脑袋，叫你贪心，问什么问，你不问谁知道！
　　丘果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幽幽地说：“Q俱乐部的人会把你找出来，所以不要抱侥幸心理了，我给你两周的时间，尽快把钱还回来。”
　　关良失魂落魄地下了车，丘果踩下油门，后视镜里，她看到关良在打电话。
　　最近关芯的热度很差，广告快要掉光了，失踪的助理可是个好选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