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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7崩裂的序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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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尾声,也是最初的序曲。
【西之亚斯蓝帝国·格兰尔特·心脏】
终于抵达了这里。
心脏的氛围比少年想象中还要阴森。
整个空间看上去并不是故事里所宣扬的辉煌,而是一片失色的领域,宛如深不见底的海洋遗迹,深蓝是其中的主色调。无法以常人原理所解释的雕塑与花纹,在这座神迹中比比皆是。两侧火焰的每一次跳跃,都形同这座建筑的一次呼吸。
伴随着入夜,穹顶的顶端开始改变,显现出夜与晨星。
但这些虚假的光辉没有落在少年的眼底,他麻木地注视着眼前的神迹,缓步向前,没有留下任何脚步声。
信仰、权利、阴谋、荣耀……曾在故事中向往的场景,整个亚斯蓝帝国权利的核心,现在在他眼中是如此的冷漠——无数的生命在此立誓,无数的灵魂衰亡逝去,悄声无息地消失在这片黑暗中,这其中也包括他曾誓约要守护的,那枚银白的‘星’。
阿克琉克已与他在上个路口分别,并嘱咐自己继续向前即可,他在拿到他想要的东西后,就会很快与自己汇合,带他去找他的伙伴。虽然提出过抗议,但对方这次执着于不让自己跟随,理由是会‘拖后腿’。但少年清楚,他那么神秘的原因,极有可能是和他要获取的秘密有关。不用着急,只要他还会执着地找上自己,就有机会揭开他的秘密。
眼下,少年独自来到第四个岔路口,经过刚才的赶路,他算是在心里构筑了这里的空间,又是一座复杂的迷宫,其中穿插着不知何时会巡逻过来的白银使者。可这一次,他无法像在尤图尔遗迹那样释放出风津,尝试打碎穹顶找到莲泉和幽花所在的位置,也不能设置标记,以免被人发现触发警报。
头疼的是,魂力感应在这也是处处受限,为了避开白银使者,还得收起周身的魂力异动不能张扬,还好,这点在营救过程中通过祝福的时候,就已经经历过训练,能够收放自如。而阿克指导的隐身小技巧也能在他听到步伐声的瞬间迅速完成隐蔽,不被发现。
但,该怎么找到莲泉和幽花他们呢。
麒零立于原地思索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将风津从爵印里释放,注入了些许魂力将其唤醒。因为他隐约记得,在白色地狱门口自己的魂力都快被那个和银尘相貌一致的人抽走时,正是它救赎了他……而且,不止这一次了,能协助他们在祝福那里脱身、尤图尔遗迹劈散雷云,它的力量都能巧合的帮到自己——
那么是否如同阿克琉克所说,这把剑里存在着天空之神的‘眷顾’,足以回应自己的【愿望】。
‘风是万物的指引者,定能指引迷途的旅者抵达命定之处。’——这是阿克琉克曾对他说过的,一句因德的谚语。
抱着尝试的心态,他继续注入了魂力,直到剑身再度重新亮起,它似乎感受到麒零的愿望,自主脱离了他的手掌,悬浮于半空,用残破的剑锋从眼前的两个岔路中选择了。
而这一次,少年并未有太多的惊讶,而是平静地与嗡鸣的断剑对视。
看来真的是自己‘糟蹋天物’了。
多谢。他以心声为它颔首,与它一同继续前行。后来的几个岔路很顺利,在风津的指引下,这一路上居然都没有遇到巡逻的白银使者,只不过越向深处,周围的花纹和光源就越发阴暗,看不清细节,正当麒零注意着四周的情况,没想到脚下就突然被某种东西一绊,向前跌倒——
“麒零?”与此同时,前方响起了一个很熟悉的女声。
正是这个声音,立马扼住他想本能使用风元素稳住身体的举动,所以这次,麒零是彻底地摔在地上,压着风津一起脸着地(……)
“嘶…痛。”
她的影子在自己面前停了下来。在他用手撑起自己时,便看到了面前黑色的长裙,也用余光察觉到了脚踝处绊倒自己的蛛丝,它比起在福泽镇的时候,更纤细,且更有韧性了。
麻烦了。少年在心里腹诽道,但是动作上并没有出现什么破绽,他揉着脑袋,头发翘起,抬头有些‘慌乱’地看着面前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少女,一切就像最初的相遇……对,最初他们在福泽镇的相遇。
没错,来到自己跟前的人正是神音。而从第一眼起他就知道,她和自己一样也变了许多……不仅是气质上的神秘与危险,还有立场上的……为什么风津会引导自己再次与她相遇呢?
“啊,是神音姐姐啊。”冷静,先观察。他让自己露出开朗的笑容,站起来的同时也迅速将风津收入爵印:“我有些迷路了,正发愁呢。”
神音有些好奇地看着他,扬了扬下巴,脖颈间佩戴的黑色十字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她问麒零:“你一个人跑来心脏做什么呢?”
——她的立场。在营救过程中并没有遇见她,只有两种可能性,不知情者,和蛰伏者。百分五十的概率,贸然询问营救计划只怕会打草惊蛇,赌一把吧。
“嗯……我在找银尘,”少年挺起胸膛,假装‘不好意思’地注视着神音的眼睛,下意识地将双手交叉置于腹部,这是他作为店小二时静候顾客需求时的常用动作,对他而言也有特殊的用意:“我在雷恩等了他整整一周,但是没有等到任何的消息。直到有天,有几位奇怪的使节突然找上我叫我去心脏格兰尔特复命,说什么冰帝艾欧斯失踪了,王爵使徒都要去。我是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啦,姐姐你应该比我更懂吧……”
“然后,我就问他们知不知道银尘的下落,他们就对我说,这个召唤是面向所有的王爵使徒,所以银尘在收到这个召唤后,也一定会来到心脏的,我只能来这里找他了。不过,来一趟帝都真不容易啊,一路上问路都问了好久,等找到银尘后,一定要让他给我补路费。”交错的手指纠紧,但并不影响那张迷茫的面具,那双黑色的眼睛就像在福泽求问的孩童一样,认真地看着神音,露出一抹苦笑:“结果好不容易到了这里,我又迷路了,这地方简直太大了,那些穿着白袍的家伙嫌我是个七度使徒,都不愿意搭理我,还给我指错了路。幸好遇见你了,你知道银尘他在这里吗?”
“……嗯,我知道哦。”神音点了点头,回应了他一个优雅的微笑:“你跟我来。”
“嗯。”
麒零的步伐有一瞬犹疑,但还是跟了上去,走在对方的后面。
——这个反应,她是不知道银尘已经死亡了么?还是说将计就计的试探呢?
趁着她背对着自己,麒零放松了紧握的双手,在袍子上蹭掉掌心的汗,主动投下了一块试探的石头:“说起来,没想到神音姐姐你居然也是使徒呢,而且还是二度使徒,仅次于一度,听上去好拉风啊~不像我,折腾半天就是个最弱的七度。”
——二度,象征着杀戮。为什么她在福泽的时候要对自己撒谎呢,而且为什么要救自己。
“不用泄气。爵位并不能证明什么,”神音说:“无论是王爵还是使徒、还是魂术师,都会有被取缔的那刻,我们都会迎来那一天的。人总是会变的。”
“听上去好复杂啊。”麒零绕了绕头,表示不解。
——她在暗示我么?不过就算是立场上的对峙,现在也没有必要没有理由与她动手,他思索着,贸然动手会在这里引起动荡,实在不行想办法脱离为上。
“对了,你的头发是怎么回事?”神音侧过头平静地问他,长发上佩戴的宝石坠链折射着玫瑰色的光辉,那抹诡异的红摇曳在彼此的眼底。
“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一夜起来就突然变成这样了,可能是那晚上做了噩梦导致的……不过这样也好,我很喜欢这个颜色,好看。”麒零努力地克制自己的情绪,不让笑容僵掉:“这样就和银尘的头发一个颜色,不会再给他丢脸了。”
后者面容沉入了阴影中:“这样啊……看来你和你的王爵关系真的是很好。”
“当然,他是我最想要守护的人。”
这个答案换来了神音的沉默,她回过头不再看麒零,两人的影子一前一后,随着烛火的晃动相互推移,交错,最后分开。
“麒零。”约莫两人就这么沉默地走了五分钟后,他们又来到了一个转折口,再往前,有一处向下的台阶,通向一片更黑暗的地带。
神音停下脚步,问了少年最后一个问题:“在你眼中,这个魂术界是怎么样子呢?”
“魂术界么?它很好啊,”麒零浅浅地吸了一口气,第一次尝试用真相与谎言编织着出一种答案:“我这一路上,遇到了很多像神音姐姐你一样愿意帮助我的朋友,最重要的是遇到了银尘……成为他的使徒,能与他一起见证各种各样的命运、获得力量、彻底地去改变自己,改掉自己的弱小和缺陷,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了。虽然有时事不如意也无法避免,但我想自己应该是蛮喜欢这个世界的,它是值得去守护和战斗的——正因为遇见了你们。所以……所以我想,姐姐你应该也和我一样,在王爵的指导下,见证过不少温暖的事吧,也觉得魂术界是个很棒的地方吧。”
“……很遗憾,麒零,”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吐出:“我与你不同。”
“!”
阴森的魂力异动随着神音的话尾猛然溢出,速度太快,少年甚至于还来不及的退步闪避,蛰伏已久的网脉便向内收紧,数股黑色丝线于半空一瞬间成型,以他身体为捕获的圆心,毫不犹疑地扎穿了他的膝盖、小腿、手臂、甚至是腹部与肩膀,阴冷的疼痛与麻痹的毒性伴随着丝线的绞入迅速入侵了他的血肉与骨骼,不到半秒,麒零就被这股攻势重创至半跪下身,整个人牢牢地被钉在原地,无法动弹。
“呃?!”
朱红在错愕的瞳孔中散开,大块面地飞溅上地板和墙面。兜帽滑落,银发上沾染梅花般的血迹,突袭的剧痛使得麒零呼吸局促起来,穿透身体的蛛丝剥夺了热度,鲜血不断沿着它们向下滴落,在脚下形成了一个个血洼。被困入网中的他有些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看向面前曾经全力救过他的人。
……
“并不是每一个使徒,都能遇到一个好王爵……甚至,它们会千方百计的取缔掉彼此。我说过了,人都会变的,无论是王爵还是使徒,魂术师还是猎者,就算是曾经坚守过的信仰……在时间面前,没有什么是不能改变的。”神音有些怜悯地看着四肢被穿透的猎物,就像蜘蛛欣赏着落网的蝴蝶,那张捕食者的脸上展露出迷人的笑容,一如初见——
“容我重新向你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叫神音,如今是亚斯蓝现任的…【二度王爵】。”
她弱不可闻叹息了一声,垂下目光,将手伸向脖颈,剥弄长发的手略有迟疑。但很快,她将眼底的犹豫全数咽下,换上了杀戮者特有的漠然,从爵印处缓缓地抽出了【束龙】,将割裂血肉的疼痛抛掷脑后,迎上麒零冻结的目光,宣告道:”我在成为王爵后的第一条指令,就是对参与过营救的漏网之鱼进行狩猎,必要时——将对你执行【红讯】。”
银色的长鞭猛然甩向地面,宛如审判的铁锤,击碎了那一天曾在炉火边畅谈的回忆,在金色的碎片中敲定下罪者的命运。
——致那些已经无法回溯的过去……
“抱歉,” 她冷冷地注视着少年:“麒零,这一次,我不能再【救】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