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暖阳光泠泠水》江小唯

29、第 29 章

　　同样的夜晚，翊衡在黑暗中，他一直喝酒，不知道喝了多少，脑子却越来越清醒。那个人，那个声音是她吗？是那个他爱的女孩吗？
　　他是怎么了？是做梦了吗？现在是在梦境里吗？还是刚才是幻觉？
　　小唯，为什么我会觉得听见了你的声音？
　　现实和梦境，他已分不清楚，无数次梦中，看到她回来，他欢喜地近乎发狂，可是就算在梦中，他也清楚地意识到，她不会再回到他的身边。他17岁后的生命里就没有她了，所有从此以后的日子都失去了颜色。
　　而他17岁前的记忆全部都是她。
　　那么倔强桀骜的女孩，无论如何也不会原谅他的背叛吧。

　　记得路边有细细长长的芒草，她娇笑着向他奔来，她多少次趴伏在他的身边，听他唱蔷薇，她多少次说过，翊衡你是我的。
　　一切终止于那个雪天。
　　母亲疯狂的尖叫，奶奶的哀泣，他的无助。
　　他对她说，我只是把你当妹妹。
　　他还记得，她穿的白色毛衣，戴着红色的围巾和帽子。娇小的身影似乎要融到雪中去。
　　望着这抹小小的在雪中渐渐隐没的倔强身影，他在后面跟上，他一直跟着她，在江城兜了一整圈，直到她安全回到家，却不敢上前让她知道。那个他原本打算用尽所有的爱来疼惜的女孩子，他却让她一个人悲伤地走在雪中。
　　没有人会知道，那一天，他行走在冰天雪地中，他的心疼痛地几乎快要死去了。
　　心脏又是一阵绞痛，那个名字他却呼喊不出。
　　他不能喊出来，他怕他一旦喊出那个名字，他就会疯了，他会疯狂地不顾一切地去寻回她，可是他不能，他不能再介入她平静的生活。她应该已经习惯了没有他的生活了吧，她从来就是那么坚强的女孩。

　　下了飞机，已是早晨，时间显示六点多，方子纯将行李交给助手，径直打车去了翊衡的学校。清晨学校里的人不多，长长的花架，植物枝条苍翠茂密的垂挂下来，有一些学生在读英语，没有人多看她一眼。
　　花架的尽头是一栋教学楼。靠近东面的音乐教室里，有低低的钢琴声传出来，音乐淡淡的，轻灵优美，在这样一个早晨，每个人都会被它吸引。如果谁仔细去听，就会发现这钢琴声中有着压抑的痛苦，刻骨的忧伤。
　　曾经有个对音乐颇有天分的学姐，偶尔路过，站在墙边听，听到流泪，并说展翊衡虽是生化方面的天才，但不走音乐这条路还是太可惜了。从此人们私下里议论，弹琴的展翊衡心中必定有着一份刻骨铭心的感情，许多女孩子也释然了，展翊衡不是她们这样的平常女孩可以做的梦，他的爱情必定是给了一个别样的女孩，谁也不认识那个女孩，那么她们尽可以自己想象，那个女孩是如何优雅，如何高贵。而他完美的如同漫画中的王子，她们只能远远地守护，不敢奢望。
　　每个周一的早晨，他都会在这里练钢琴，但他只弹一首曲子，重复地，重复地弹。
　　人们不知道那首曲子是什么，但方子纯知道，那是蔷薇。
　　淡金色的阳光从外头照进来，他修长的手指，俊美的五官，浅色微卷的头发和略带忧伤的唇角笼罩在阳光下，像是虚幻的一般，让她一时看不分明。
　　展翊衡望见了她，停下动作，微笑道：“子纯，怎么忽然来了？”
　　方子纯勉强地回了一个笑容，她想起江楚唯也弹了蔷薇，弹唱地无比甜蜜。她的心里一阵哀痛，那个女孩一边弹着蔷薇，一边却搂着另一个男生的手臂！
　　而她说，翊衡只是她不要了的玩具，因为她现在找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子了吗？所以对翊衡如此不屑一顾了？可笑当年她们俩好成那样，她对翊衡有着那么强烈的占有欲，可是为什么现在她独留下翊衡还是这么孤独和悲伤。
　　原来这样深的感情也会变的啊，可是怪谁呢，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呢。
　　“刚下飞机吗？早饭还没吃？” 翊衡一如既往的温柔，像一个最称职的哥哥。
　　“嗯，突然很想见你，下了飞机就跑过来了。”她更希望翊衡不要那么温柔，那种温柔的背后就是平静，也就是漠然。
　　她希望他敲她的头责怪她不会照顾自己，或者什么，总之，哪怕稍微热切一点，就像远去的小时候一样。
　　她自嘲地笑笑，小时候的一切太遥远，远的自己都记不清了。她所有的少女情怀都已经被他的冷漠消磨地差不多了，她还抱着什么希望呢，她怎么会不知道，自从离了江楚唯，他装的再好也没有用，他已经是一个失了三魂七魄的躯壳了。无论是她，还是其他飞蛾扑火的女孩子，无一能撬开他封闭的心。
　　她几乎已经断定，他这一生也就这样了，他同样优秀，同样俊美，他的存在是家人的骄傲，是学校的荣光，是上天最精心的杰作。他以后会事业有成，也许会家庭美满，但他不会再爱上谁，更不可能是她。
　　她笑了，用撒娇的语气说：“翊衡哥哥，我好饿哦，我们去食堂吃早饭吧！”
　　翊衡温和地看着她：“好，去第四餐厅吧，那里最近出了新的早点，看看你喜不喜欢。”
　　“嗯。”她甜甜地笑着。

　　这里的东西果然好吃，但她还是只吃了一点就放下了。
　　翊衡问：“没胃口？”
　　“嗯，在想事情。”方子纯随口说，翊衡没有接话，她迟疑了好一会，才说：“我在T市遇见了一个故人••••••你不想知道她是谁吗？”
　　翊衡还是没有说话，他低头认真地吃一块香芋卷，仿佛那是很重要的事。
　　“是江楚唯，昨天晚上我还和她在一起，打电话给你的就是她。”她一字一顿地说出来，感到翊衡的动作明显呆滞了一下，然后又恢复流畅。
　　“你不想知道她现在过的怎么样了吗？不想看看她吗？呵呵，她参加一个歌唱比赛哦，唱的就是你给她写的歌，你可以去网上找找看，应该能找到相关视频。她现在又有男友了，好像过的挺不错••••••”她一口气说完这些话。
　　“她过得好我就放心了。”他的眼睛淡漠得看不出情绪。
　　“你既然这么关心她，为什么不去找她？你还喜欢她，为什么••••••”
　　翊衡淡淡地打断她的话：“有时候，失去了就永远不可能找回来了，我的错误只能自己承担，只要她过得好。”
　　“你是个傻瓜！你明明那么喜欢她，你干嘛要喜欢她？你就不能变心吗？”
　　“是的，我是个傻瓜，我答应她的都没有做到。可是子纯，你不了解，这不是我能控制的，我在见她第一眼就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她，那时真小，好像都还不懂得什么叫做爱的时候。” 翊衡略带伤感地说。
　　想起昨晚梦境一般的那通电话。
　　昨晚，真的是她，原来不是做梦，那为什么一句都不说就挂了呢？挂了也好，就这样吧，平静地快乐地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