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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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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宿舍,电风扇不停歇地转动。
江楚唯临睡前把福字玉坠从口袋里掏出来,放在手中端详,玉的中央雕着一个“福”字,意为吉祥如意,一生福气。
翊衡给她挂上这个玉坠的时候,就是这样说的,他说希望她永远幸福,所以要求她一直挂着。
另外,这是他用第一个月打工赚来的钱给她买的礼物。
她一直戴着,即使后来他们分开了,她也没想过要把它扔掉,总觉的,这是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了,如果这个都没了,那她还有什么呢?
今天,居然莫名其妙地掉了,心里同样悲伤莫名,什么时候松掉的••••••自己竟然不知道。
脑中回想着一句话:
我存在在你的存在••••••
却又隐隐有一种轻松,好像自己给自己心里绑着的束缚忽然同玉坠一起松了,终于能够呼吸到新鲜空气。
我存在在你的存在••••••
翊衡极为耐心地为她打上细细密密的结后,唇在玉坠上轻触,他说:“小唯,我存在在你的存在••••••”她的脸烧红了,仿佛他的唇印在她的热烫的肌肤上。
她在玉坠上印下虔诚一吻,默念:“翊衡,再见••••••”凄凉一笑。
任何承诺在时间面前都是苍白的的,这话果然说的没错。
曾经的誓言就像儿时在院子里吹起的美丽肥皂泡,阳光下变幻着七彩的光泽,但终究一个个破碎。如同是宿命。
我存在在你的存在••••••曾经多美的誓言。
然后她找地方放玉坠,好像哪里都不合适。翻来找去,最后还是放到箱子里去了,压在衣服滴下,同樟脑丸为伴。
睡着后,竟然做起了梦,梦里有无数七彩的泡泡在飞,她好像浮在空中,在泡泡间躲闪,不愿惊扰它们这些自由欢笑的精灵。
有些恍惚和不清明。
阳光照耀在满是香气的院子里,似是初夏的周末,篱墙上的蔷薇花开得正热闹,蔷薇浓绿的藤叶密密地爬满了墙,不留一丝细缝,淡粉浅红的花朵美得人心里都柔柔的,真真是繁花似锦。肥皂泡晶莹炫目,五彩缤纷,慢悠悠飘到空中,像寄托着儿时的梦想。
她只觉得如同被束缚了手脚,想移动身体,想睁大了眼瞧,却整个人浮虚着,不能动弹。
那是她的童年啊!
院子里水龙头边,一桶浸着洗衣粉的衣服,上头浮着许多白色泡沫。两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坐在板凳上,一边小手搓着衣服,一边咯咯地笑着。
同样小小的年纪,同样的身高,同样的短发,一个娇俏可人,一个文气漂亮。
眼睛闭上又睁开,心里突然卷起一阵疼痛。是她和他,儿时永远充满花香的院子,小时候的江楚唯和展翊衡!
她想看清楚点,再看清楚点,那是翊衡啊,她的翊衡••••••她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白皙柔嫩的肌肤,花瓣似的唇,一对黑亮的眼珠,她甚至可以看到他长长的浅色睫毛微微颤动,他的头发也是浅色的,略长,带着天然的卷,衬得一双眼睛更为幽黑明亮。脸上的笑容纯净地像一个天使。
她从来就知道,他是个多么漂亮的男孩子,即使那时的她再迟钝,也从别的女孩艳羡和嫉妒的眼神中看出来了。
人们都说他美好的像一个小王子。
王子在无数美好的肥皂泡里同样耀眼。
她们跑到院子后头去剪来两段铁丝,把铁丝的一头弯成一个圈,然后在桶里的肥皂水里蘸一下,圈里就有了一层薄薄的膜,一吹就是一串泡泡。
吹着,吹出了一大片,浮满了院子的上空,轻盈飞舞,莹然剔透。她和翊衡一直笑着,如同天底下所有无忧无虑的孩子们。
玩累了,才想起衣服还没有洗好,两人吐吐舌头,赶紧捋着袖子,大洗一番,一场游戏以另一场游戏结束,她拿水泼他,他反击,然后两人蹲下用水管喷射水花,在阳光下制造彩虹,她笑着,叫着,跳着,有着用不完的活力。
然后躺在草地上打滚,玩闹,竹竿上挂着干净的衣服,已经半干,习习凉风从脸上拂过。
一下午很快地过去,她们并排躺着,看着湛蓝的天空,年少的心明朗如晴空,仿佛还可以听到云朵呼吸的声音。
院子外头有咿呀咿呀的骑三轮车的声音,停在门前,“卖豆腐花啰,快来买豆腐花啰••••••”
买豆腐花的大叔把车停在开满蔷薇花的墙边,扯着嗓子喊。
她噌的跳起来,飞快的拉起翊衡就往外头跑。
“大叔,我要一份!”她乐癫癫地大喊。
大叔戴着大大的草帽,衣襟敞开,黝黑的脸笑得乐呵呵:“好嘞!虾皮多点,葱花不要,对吧,小姑娘?”每个周末他都卖豆腐花卖的这里,这对漂亮的小孩每次都会买上一杯。
“嗯,谢谢大叔。”她甜甜一笑,接过放了好多虾皮的豆腐花。
翊衡就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硬币,递过去。
大叔爽朗地笑着,又给她的杯子里放上两个塑料勺子,然后踏车离开,继续大声叫卖。
她就捧着热乎乎的杯子和翌衡一起坐到草地上,一人一个勺子,一人吃一口,她们吃的那么开心,仿佛吃着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仿佛她们拥有没有尽头的甜蜜和幸福。
她看着这一切,这童年曾经发生过的事,她以为不去想就可以忘记一切,却不知道原来记忆如此清晰,如此深刻,细致到她可以看到翌衡的每一个疼惜的表情,每一根柔软的发丝。
手足冰凉,胸口突来涌上一阵怆然,心里有种疯狂的尖叫就要撕裂胸口,她疼的几乎痉挛,张口企图大声呼喊: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们曾经那么那么的要好,为什么最后会分开?”真的是我们太倔强太骄傲了吗?
不,她什么都喊不出来,嗓子哑了一般,堵住了一切宣泄的出口。于是所有的疼痛和绝望都化作眼泪,夺眶而出,哭的眼前一片模糊••••••
翊衡••••••
美丽的肥皂泡不知疲倦地在空中飞舞,一个个碎裂,带着凄艳的弧度和细微的响声••••••
这细微的响声却一下将她震醒过来,她睁开干涩的眼睛,脸色苍白,眼前一片模糊,瞳孔没有焦距,心仍然被一团恐惧和刺痛包围。
没有美丽得可怕的肥皂泡,没有清晰到可怕的记忆,上空是洁白的蚊帐,电风扇尽职地扇动凉风,把蚊帐吹得鼓鼓的,好半晌,才意识到自己是做梦了,现在,是清晨,微凉,她抬起手腕,表上显示将近七点。
不是说做梦是不会感到疼痛的吗?可是,明明,痛的好像快死掉了。为什么,翊衡都已经离开她那么多年了,却还要跑到她的梦中来折磨她。她在心底祈求,祈求这是最后一次,就像一种道别的仪式。翊衡,从我的记忆中消失吧,我无法再承受一次这种痛苦,我真的承受不起••••••
也不想承受。
手指下意识地抚上脸颊和眼睛,没有泪痕,眼睛也是干涸的。
果然,自己是从来不哭的啊!即使在梦里的她哭的撕心裂肺。
她向来坚强,他很了解她,所以他以为她是不会难过,不会伤心的吗?
她呼出一口气,闭了闭眼,用有些干哑的声音喊:“起床了,都快起床了,今天早上有课呢,太阳照屁股啦!”
“嗯••••••唔••••••”
“不要嘛,再睡会儿!”
“别吵!”
她们的反应不一,她捋捋头发,坐起来掀开被子系上蚊帐:“都是懒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