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定友谊》浮光遗渡

16、结果与概率

　　顾池霄真的很想知道，一位母亲究竟能对自己的女儿骂出多么难听的话。
　　“还能是什么，无非就是说，挽挽是白眼狼，说她没用。还有就是说她没良心，说她不懂事，不会让着弟弟。看到别人家的孩子就拿她和他们比较，比较完就说自己肯定是抱错了。还有过分点的就是，说挽挽天天把死挂在嘴边，却又不去死，说让她赶快去花园跳楼，别在他们面前碍眼。挽挽不走吧，他们就在那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求着她走求着她去死…”讲到这儿，姜芸南忍不住又红了眼眶。
　　“当然了，这些都只是一部分，他们骂的多了去了。几乎是挽挽做什么，他们都要骂一下才舒服。喏，你听，现在都还在骂呢…”
　　说着，姜芸南拿着手机，站得离烟挽舒的父母近了些。
　　随后，烟母的咒骂声便通过手机，传到顾池霄的耳中。
　　“你说她怎么不死在外面呢，她想死出去死不行吗！”
　　“而且她这心里也太脆弱了吧，说一下就要以死相逼，我看以后出社会还怎么活！”
　　“还有你！我都说了不要带她去看心理医生，你偏不听。现在好了，我看有个屁的病，什么专家啊？明明就是个害人精！开一堆药来，就是为了方便她自杀的！”
　　“可是当初是她说要去看的，我才带她去的！既然你怕她自杀，那你为什么要让她自己拿药！”烟父反驳道
　　……
　　光是听到烟母说的这些话，顾池霄就已经感觉到了窒息。
　　怎么会有父母在自己孩子进抢救室的时候，不仅不担心，反而还责怪她为什么不死外面。
　　自己亲生女儿命悬一线时，他们居然还在纠结这到底该怪谁。
　　顾池霄真是觉得又可气又可笑。
　　他不敢想象，烟挽舒究竟是怎么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下，长这么大的。
　　顾池霄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心态，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常些。
　　“进…进去多久了？”
　　“…半个多小时了…”
　　“那…那你先别挂电话，我和你一起等她出来…”顾池霄顿了顿，又开口道，“会没事的…”
　　她一定会没事的…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明明才又过了几分钟，顾池霄却觉得度秒如年。
　　手术室门打开前的每一秒，对顾池霄而言都是煎熬的。
　　……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门上亮着红灯的“手术中”，才终于暗下。
　　医生推开大门，走了出来。
　　顾池霄和姜芸南只觉得，这辈子都没有那么矛盾过。
　　手术的结果，他们既想知道，却又害怕得到那个最坏的结果。
　　“幸好你们及时送过来，手术很成功，病人已经度过了危险期，但具体的情况，还要看她自身的恢复状况了。”
　　医生短短几句话，却把顾池霄和姜芸南砸蒙了。
　　度过了危险期…？那意思是…
　　“医生，那您的意思是，我朋友没事儿了是吗？”姜芸南再次确认道。
　　“嗯，幸亏抢救及时，而且量没有太过多，所以病人现在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那…她多久能醒啊？”姜芸南问道。
　　“通常情况下，吃安眠药一般需要，一天左右时间就能醒。但具体的，还是要看病人的身体状况，以及量的多少和吃药的时长来看。”
　　“会…有醒不来的情况吗？”姜芸南有些不安的问道。
　　“这点放心，只要抢救过来了，就都会醒的。”
　　得到医生肯定的回答，两人悬着的心才总算放下。
　　“那谢谢医生了！谢谢！”姜芸南朝医生感激道。
　　“没事，多开导开导你朋友吧。”
　　那是顾池霄第一次，切身的感受到劫后余生的喜悦。
　　紧绷着的神经，放松下来的那一刻，所有模糊不清的情感与不解，都有了答案。
　　为什么关注一个素未谋面的朋友？
　　因为关心。
　　为什么关心一个认识不久的女孩子？
　　因为在意。
　　为什么偏偏在意她一个？
　　因为喜欢。
　　可是又为什么喜欢呢？
　　顾池霄自己也不清楚，世界上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就认定是她了。
　　可是爱情不就是这样蛮横又无理吗？
　　有的时候明明找不出对方身上的亮点，却永远被莫名吸引。
　　爱一个人的原因，原本就是无解的命题。
　　但如果一定要说喜欢的理由，那顾池霄认为——
　　是烟挽舒对自己的稳定吸引力，早已远远高出宇宙水准，所以自己才不仅仅想要靠近她，而是拥有她。向心力越强，就会越忍不住喜欢她。
　　是因为她过于耀眼，更是因为自己甘愿沦陷。
　　—————
　　从回忆中抽身。
　　顾池霄看着身前，因为自己而有些生气的小狐狸，心里再一次后悔。
　　明明自己曾有无数次机会，可以说出“喜欢”两个字。也明明差一点，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身份。
　　但暗恋使人懦弱，所以他又一次次放弃这些机会，重新退回自认为的安全距离。
　　而现在，曾经的一点变成遥不可及。自己本就认为不可能的暗恋，如今又会有多少获胜的概率。
　　顾池霄突然不敢想，也不敢赌了。
　　他不怕输，但怕输的代价是连朋友的身份也失去。
　　一年多过去了，“喜欢你”这句话被顾池霄反复练习，却依旧没办法说出口，也变得更难开口。
　　……
　　顾池霄收回自己灼热目光，将头低下，用有些沙哑的声音闷闷地说道。
　　“对不起挽挽…是我没考虑你的感受…你别生气了…”
　　听到顾池霄有些委屈的声音，烟挽舒愣了愣，随后连忙转过头来。
　　果然不出她所料，顾池霄眼眶有些泛红。
　　顾池霄这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你别说，倒还真是我见犹怜。
　　烟挽舒从来没见他哭过，至少从认识他开始，都没有过。
　　这让刚才还在独自生闷气的小狐狸，一瞬间泄了气，变得手足无措起来。
　　“你…你别哭啊…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只是有些担心你，才说话有些重的…”
　　顾池霄本想着示示弱，让烟挽舒心疼一下就算了。但却在抬头看到小狐狸一脸担忧的神情后，忽然转变的想法。
　　要不，就趁现在，满足自己的私心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