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方病症》叁碛水

6、回忆初

　　床上的女生睫毛微微颤了颤，房间里一时寂静下来。因为是睡前故事，所以温砚讲的时候微微放缓了语调，就在几人都以为葵安睡着时。女生睁开了眼睛，眼里一片清明。

　　“安幼舆不好。”她说。

　　温砚意外的挑挑眉，这个故事他本想着重突出安幼舆的善有善报和花姑子一家知恩图报的美好品格，不过又总觉得一些东西不适合讲给她听，他总当她是祝知忧的乖宝贝。

　　“为什么不好？”他问。女生目光微闪，脸上是难得的赧意，“哪有第一次见面就强吻人家的，就因为喜欢人家，这是什么道理？”

　　少年始料未及，一时有些发愣，不过他很快又笑开了，回应道，“对，这点确实不好。我们都不要学，不过确认关系之后，要是真的很喜欢的话，问问他，亲一下总是可以的吧？”

　　葵安轻哼一声，继续道，“好不容易人家也喜欢我了，我要是安幼舆。并不可能再放她走了，至少得让她知晓我的心意。她在天涯海角，我都要把她寻到，一面不寻他，一面不另娶，那又是什么意思？”

　　温砚失笑，指尖捻了捻女生的被角，“对，我也定不可能再放她走的，这次讲的不好，下次讲个好的。”

　　葵安移开眼。硬邦邦的吐出两个字：“随你”

　　“要讲的。”温砚告别似的揉揉女生的头，“那么，晚安，葵安。”

　　女生顺从的闭上眼睛。晚安……？是晚上平安的意思吧，奇怪。

　　“要不要关灯？”祝知忧直起身，看到女生陷在枕头里点了点头，于是她抚上灯的开关。

　　与此同时。女生试探的声音响起，她说，“晚安。”

　　“嗯。”突如其来的黑暗中，女人仿佛终于笑了一下，她也回，“晚安，葵安。”

　　门落锁的声音轻轻的，葵安在黑暗中眨了眨眼。她本还想说，若她是花姑子，最后倘若真爱上了安幼舆，那也是不可能离开的。莫说毁了七八成修为，就是修为全毁，武力尽失，也要爬到对方身边最后看他一眼。但她说不出口，这种话说着别扭又矫情，他反正是说不出口的。一辈子也不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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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咚——”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葵安感受到有人在扯她的衣袖。她忍不住皱了皱眉，把眼罩往下拉。入目却是个小女孩儿，大概十二三岁。

　　“What's up？”她启唇说了一句流利的英文。

　　女孩儿愣了愣，大概是不懂她话语中的意思，葵安随即反应过来，又用中文问了一句，“怎么啦？小朋友。”她今天没化妆，唇色是浅淡的樱粉色，脸上的雀斑给他添了几分稚气。

　　女孩儿不好意思的把手背到身后，嗓音中带了两分羞涩，“姐姐，我可以跟你换一下坐位吗？”

　　葵安点了点头，整个人平淡的过分，也不好奇她这样做的原因。只问，“你的座位在哪儿呢？”女孩儿指了指斜后方，葵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觉得那里还算干净，便直接站起身来。

　　“姐姐，你边上的哥哥好帅哦。”女生轻声道，殊不知她小声说话的声音也很大。

　　葵安偏头望过去，被夸帅的男人全神贯注的盯着窗外，从葵安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对方柔顺的头发和红透的耳尖。

　　几朵云而已，什么好看的。葵安冲女孩摆了摆手，便坐到了女孩原来的位置上。这边阳光更甚，葵安皱着眉想把眼罩戴上，却发现东西落在了那一边。

　　眼罩而已，特意跑过去未免太过麻烦，于是她默默阖上了眼皮，继续假寐。

　　“你也觉得这这个姐姐好看，对吧，对吧？”小孩儿兴奋的声音隐隐传来。葵安靠在椅背上，莫名又想到从前。

　　刚到温家的那一年，也是她念书的第一年。14岁，该读初二了，她确实连最基本的拼音也不会念，她不懂规矩，不懂上下课铃的含义。于是刚开始她经常迟到，被自己正常的生理反应弄的狼狈不堪。

　　DNA报告出来的那一天，刚好是她第一次来月事，祝知忧和温兆鸿都不在家，是温砚带跑出去帮她买的卫生棉。拿着薄薄的一片，细致的跟她讲解怎么使用。语气平和，似乎不觉得涉及这种两性问题的话题是多么的令人羞耻。因为女生认真听着，模样比他还坦荡。

　　温砚开始爱上教她处事这一件事，就像养一朵玫瑰，教她开花。

　　那一天晚上，他在为葵安补习。女生很聪明，学什么都快。他改着他写的题，她撑着脑袋忽然开口问，“为什么生气？”

　　温砚一顿，笔尖在书本上留下一点墨渍。

　　“什么？”

　　“让我叫哥哥那天，你为什么生气？”葵安盯着那一点墨渍，忽然感到焦躁起来。

　　温砚微微晃神，轻声喃道，“不是生你气。”

　　葵安点点头，等着对方的下文，可是温砚合上笔头，又重新笑开了，是和往日一样温和的神色。

　　葵安细细思索了片刻，赶在告别中开口，“可我不想叫你哥哥。”在此之前，他们刚得知DNA的结果，她确实是温家的小小姐。

　　温砚挑挑眉，将书一本本叠放整齐，“好。”

　　“阿砚。就叫阿砚好不好？”葵安弯了弯眸子，眼里是狭促的笑意，那是她少有的，鲜活的模样。

　　“都听你的。”他说。

　　很长一段时间后，她的行为看上去已与常人无异，加之女生被温家养的美好又矜贵，学校里开始有人试图找她搭话。只是她并不想理会，好像只要有温砚就够了。

　　那个年纪的男女生自尊心极盛，不久她便又恢复了一个人的状态。班上的女生都说她不知好歹。她无意间听到了也没在意。

　　好、歹。

　　全世界只有祝知忧和温砚是好的，其他人是好是坏，她不知道，就算是知道，也与她无关。

　　葵安端坐着做题。听着说她坏话的几个女生火烧屁股一般尴尬离场。忽然，温热的触感贴上胳膊，她垂下眼帘，拒绝了男生为她带的奶茶。

　　“你喝吧……哎，我也不爱喝这些…哎，别走啊，啧，那什么，下周我篮球赛，你来不？”

　　葵安认认真真的抬眼看人，瞳孔是极浅的棕色，“不。”她说着，开始整理书本。

　　“靠，你拒绝老子这么多次……”男生烦躁的薅薅头发，他身后的朋友见状揽住他的肩膀，隐隐不耐的道，“给个面子啊。”

　　高中部快放学了，葵安将目光从墙上的钟表上收回来，拎了拎书包，重复道，“不。”

　　“靠，装什么——”朋友见葵安要走，伸手就想要拦她，不过他没想到葵安那么轻，他只一扯，葵安便猝然倒跌倒在地。“咚”的一声，手肘先落地，女生忍不住闷哼一声，又在剧痛中下意识抬起手护住了后脑勺。

　　男生有些吓懵了，半天没反应。

　　冷汗淋漓间，她恍惚着微微眯开眼，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那个纤尘不染的小少爷，她狼狈的见证者。

　　但眼前的人飞奔过来，没有半分平日里风光霁月的模样，竟是直接跪停在她面前。

　　没有笑的温砚，那是她第二次见他生气。于是她松开死死抓住头发的手，在混乱中与他十指相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