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档王女》双尾喵喵

13、记忆的回音

　　原来我才是拖累安德拉的关键？

　　晚餐时间到，仆人们利索地将一碟碟餐盘摆上桌子，埃莉诺神情呆滞地撑着小脑袋发呆，从花园回来就是一副呆呆的样子。

　　“殿下，吃点东西吧殿下~”珊瑚端着碗凑过来。
　　纯银打造的小碗里盛着一汪粘稠的糊状物，这种黏黏糊糊的胶质是好几种豆类和薯类一齐熬煮成的“美味”小豆汤。

　　珊瑚舀了勺糊糊凑过去，往日里小公主总是会张开嘴巴乖乖吞咽下去，今天却皱着眉头闭嘴闪躲。

　　“哎，我自己来吧。”埃莉诺躲了两下没躲过，只得接过勺子一口咽下里面的“汤”，

　　呕！
　　一口下去，她的小脸蛋皱了起来。

　　小豆汤-可-真-好-啊。
　　她刚刚还在纠结前世，忏悔自己一天到晚都在拖安德拉、曼珠和荆棘的后腿，害得她们在20岁之前都没空好好锻炼。

　　结果这么一勺不明物体灌下去，直接把三魂六魄都给招回来了！
　　“好苦！”小公主的表情快哭了。

　　“苦吗？”珊瑚连忙舀起一勺喝下去，认真品了品。

　　几秒后她失笑地点了一下埃莉诺的脑袋：“哎呀~殿下不要哄我啦，明明很甜嘛！”

　　呃，你对甜的要求也太低了。
　　埃莉诺看了眼碗里蓝紫色的烂豆子糊糊汤，赶紧把视线挪到桌上扫视一圈，一股久违的朴实气息扑面而来。

　　童年幸福的人或多或少有些童年滤镜，埃莉诺也不例外。

　　当她重病缠身躺在床榻上时，经常想起自己青春年少、抱着恋人在花园里打滚的浪漫时光。还有两个人初到恩林，她特意亲自做饭一口一口喂给安德拉的甜蜜回忆。

　　难怪我的回忆里“给安德拉喂饭”的情节都集中在恩林。
　　埃莉诺噼啪拍了下额头：因为我小时候的诺兰纳连蜜糖之外的制糖工艺都没有啊！

　　让我们看看一位公主的晚餐都有些什么吧？
　　一碗煮得烂烂的豆子汤、几个“芋头”之类的蔬菜淀粉团子、几道煮熟和烤熟的蔬菜——其中看上去最可口的是烤胡萝卜，如果你吃不下去，侍从们会熟练地把它倒进烤猪肉里搅合搅合。

　　顺带一提，这种猪肉是山上打到的野猪...某种意义上“风味十足”，吃起来冲鼻子。

　　至于牛肉，今天晚上是看不见的。
　　诺兰纳王族一般会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吃牛肉，突出一个神明先吃我后吃。

　　那么身为受宠的小公主，埃莉诺在食物上有特权吗？
　　有的姐妹，有的。

　　今天的特权主要体现在两道菜上。
　　一道是摆在正中间的蜜渍水果。
　　蜂蜜可是诺兰纳的营养圣品，巫医认为蜂蜜精华包治九十九病，剩下的一病是因为你心不诚，运气不好才治不了的。

　　托了诺兰纳人民对蜂蜜追捧的福，诺兰纳已经出现了养蜂人这个群体。前世的埃莉诺就招募过一批养蜂人，好好提升了一波蜜糖和粮食的产量。

　　另一道特别的菜是用小木棍串成一串的小鸟烤串。

　　这道菜看上去简单，实际上可不容易。
　　要知道这年头大家连养只鸡都很难。
　　鸟类容易生病，产蛋量又低，所以人们一般是通过狩猎和掏鸟窝获得禽类供给，而不是养殖。

　　埃莉诺餐桌上的小鸟烤串包括鸡肉、鸭肉、鹌鹑和一些比较少见的鸟类。
　　除了狩猎季，她食用的小鸟基本上都来自于诺兰纳皇家庄园，吃鸟肉算是一种比较奢侈的享受了。

　　唉！埃莉诺捂着了脑袋放下勺子。
　　别的先不提，想在抛开安德拉的情况下吃到几十年后的菜色都是极难完成的任务。

　　她前世对安德拉连年征战、连下数国的行为颇有微词，毕竟那直接影响到了民众们的现实生活。

　　然而从另一个方面讲，统一大大小小数个国家之后，种子、牲畜和人员的统筹就变得容易了起来。

　　埃莉诺病重之前一直在着手跟进家禽养殖场的推广。

　　由于还没有发展到疫苗技术，普通人根本无法承担大量养殖鸡鸭带来的巨大风险，所以赫图雅的家禽养殖基本由王族垄断。

　　埃莉诺在各个城市的郊区都设置了管理严苛的养殖场，不断迭代肉用与蛋用家禽，这才能养活海量的战争孤儿，同时大大减少市民们食用蛋白质的成本，增强国民体质。

　　对哦。她看着烤鸟串眼睛一亮。
　　只要我早点把养殖场弄出来，就能训练出规模庞大的脱产军队了！

　　十个人打不过安德拉，100、1000个总可以吧？就算还是打不过赫图雅的军队...埃莉诺转了转眼睛：我可以带着追随者们转移到别的地方嘛！

　　几十年的王后不是白当的，她曾经作为兼职外交官替安德拉接见过不少海外人士。

　　埃莉诺和安德拉都对另一块大陆上的国家很好奇，所以特意了解过。
　　海外的另一片大陆气候炎热，有更多的野生动物与湍急的“大河”，反倒是人群较为稀疏，听上去有点类似南美。

　　综合考量这些讯息，她完全可以提前建造船只，等时局变乱就带着追随者们扬帆远航，突出一个进可攻退可守。

　　“我有主意啦！”埃莉诺举起鸡肉串一声欢呼。
　　珊瑚笑着拍拍小公主的脑袋，“哎呦，您有什么好主意呀？”

　　埃莉诺晃了晃鸡肉串，认真地说：“我准备建个养殖场，专门养小鸟。”

　　“养殖场？”珊瑚重复了一遍这个拗口的名字。

　　埃莉诺狠狠咬了一口肉串。嘴里的味道只有纯纯的烤肉味。嗯，以后还得从国外弄点香料。

　　她把嘴里的烤肉嚼嚼咽下去，一本正经地说“我要去恩林，现在就-明天就去！”

　　“诶？”珊瑚瞪大眼睛，旋即用袖子捂住嘴。
　　“哈哈，哈哈哈哈。”她终于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连带旁边的侍从们也低下头咯咯微笑。

　　珊瑚半蹲到地上做出跌倒的样子，拍着腿说：“您还真准备去领地上呀？我尊尊贵贵、娇娇气气的小公主哟~”

　　“哈哈哈哈。”侍从们放下袖子欢笑起来，每个人都笑弯了眉眼。

　　埃莉诺愣了一下，前世的记忆逐渐流入脑海。

　　对了，前世的她原来根本不想去什么领地。

　　公主和王女是不一样的。
　　虽然两者都是名义上的领地之主，但王女拥有继承权，除了王储都必须按时就封。

　　而公主没有继承权，她完全可以一直待在母亲身边，委托官员去帮她履行管理领地的职责，每年坐等供奉到账就行。

　　前世的她直到18岁都心安理得的赖在王都，早上去探望沉溺酒色的母亲，中午和晚上偶尔做点实事，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和安德拉谈甜甜的恋爱。

　　这段时光过于快乐，以至于在她脑海中一晃而过，反倒是恩林最初的辛苦生活让她记忆颇深。

　　见埃莉诺呆愣在原地，珊瑚立马收敛神色，用眼神示意大家把笑憋回去。

　　她半蹲到埃莉诺身边柔声询问：“殿下，您是不是在担心以后？您别怕，等您嫁了人以后就可以和亲王一起前往封地了，她会帮您管好一切的。”

　　埃莉诺抬起眼，了然地点点头。
　　原来是这样啊。
　　前世大家都默认安德拉是我的亲王，所以看似是我在管理领地，所有人都要听我的，但实际上安德拉才是大家心中的定海神针。

　　她可以不是安德拉，但“她”一定要存在。

　　所以选谁才好呢。
　　埃莉诺往旁边一瞅，扫过桌边的曼珠和荆棘。她们正一丝不苟地等待小公主用完餐，好享用一些没动过的或是动过的食物。

　　埃莉诺朝曼珠眨眨眼睛。
　　除了安德拉，好像也只有你合适了吧？

　　前世的曼珠呀...埃莉诺心底泛起一股酸涩的温柔。

　　这位衷心的侍卫长几十年来从未背叛过我。
　　她时时刻刻都在维护我的尊严。
　　不管我是诺兰纳的小公主还是赫图雅的安琪，她都会教育属下，告诉她们我是唯一必须守护的对象。

　　曼珠前世就能管理庞大的亲卫队，她毫无疑问拥有不错的统筹与指挥能力。
　　同时曼珠还是诺兰纳大贵族的女儿，当个亲王绰绰有余......

　　“埃莉诺殿下？”曼珠被她的视线扫得毛毛的，忍不住唤了一声。

　　埃莉诺用叉子插了块苹果，嚼了嚼咽下去，然后像下定某种决心似的轻吸一口气。
　　“曼珠，你以后就喊我埃莉诺吧。”

　　当啷。
　　“呃，抱歉殿下，我不该对您直呼其名。”曼珠条件反射地丢开叉子，脸色十分不安。

　　荆棘也立刻把头低下去，像是要和姐姐一起领罚。

　　珊瑚压低身体靠过来，轻轻摇头：“是啊，殿下，我们必须时刻保持对您的尊敬。”

　　气氛莫名凝重。
　　埃莉诺只好哈哈一笑，摆摆手说：“哦，我只是觉得叫殿下有点生疏啦。”

　　她说完便拿起勺子，安安静静地吃完了那碗苦涩的豆子糊糊。

　　......
　　晚餐结束，埃莉诺第一时间叫来纸笔，坐在卧室里一笔一笔地书写起来。

　　手边的蜂蜡蜡烛没有烟尘也不熏眼，可惜蜜蜡太贵了，产量也上不去。

　　埃莉诺手上在写养殖场的规划，瞟到蜡烛又在纸上写下优化油脂蜡烛与油灯的要点。

　　她洋洋洒洒写了许多注意事项
　　这些知识都是到了领地后能够立刻用上的，至于如何前往领地——自然是结婚。

　　曼珠现在还小，但我可以先和她订婚，大家应该会认可吧，就是苦了曼珠......

　　埃莉诺笔锋一顿。
　　苦了曼珠，所以我认为曼珠她是不愿意的？如果是几十年后的曼珠，应该会愿意吧。

　　埃莉诺放下笔，双手环抱着膝盖仔细思考。
　　曼珠喜欢我吗？肯定是喜欢的。那恋爱方面的想法呢.....前世的自己满心满眼都是安德拉，哪里注意过别人的想法？

　　曼珠确实没有娶妻，但也不能仅凭这点就认定她喜欢我吧？也许她只是在缅怀妹妹，或者不想和任何人结婚呢？

　　埃莉诺陷入沉思。
　　“呼~”珊瑚趁机吹熄了蜡烛，她揉了揉公主的小脑瓜，温声说：“好了殿下，您该睡啦~再写下去眼睛要痛痛咯。”

　　她拍拍埃莉诺的背，把十岁的小公主抱到床上掖好被子。

　　“......”埃莉诺乖乖缩到被子里，等听到远处的帘子发出莎啦啦的声音才悄咪咪地踩着鞋子回到地毯上。

　　房间里漆黑一片，没法继续写作了。
　　埃莉诺站在黑暗里发呆，突然想起刚刚的晚餐。

　　摇头的曼珠、躲闪的荆棘、面露难色的大家......可前世明明不是这样的。

　　当时的那句话，我是对安德拉说的。
　　“安德拉，你以后就叫我埃莉诺吧。”

　　不是几十年、十几年后，就是在短暂的“今天”。
　　拥有了守护骑士的小公主就像得到了一只心爱的洋娃娃，她开心地扑到安德拉怀里摇晃她的手臂，简简单单说出亲昵的话语。

　　那么安德拉是怎么回答的呢？

　　“当然可以，埃莉诺殿下。”
　　金红色长发的少女一本正经地回答，眼睁睁看着小公主撅起嘴巴。

　　她在埃莉诺即将撒娇的那一刻上前一步俯低身体，凑到她耳边轻声呼唤。
　　“埃莉诺。”

　　她的名字在她的舌尖甜甜滚动。
　　安德拉的嗓音宛如牵绊珍珠的琉璃线，拖曳出震颤的心跳。

　　“！”
　　小公主害羞地捂住脸，紧接着跺跺脚踮起脚尖，在她耳边报复似地快速念叨：“安德拉，安德拉，安德拉！”

　　“哈哈哈。”安德拉笑了起来，她清亮的眸子里满是散碎的光芒。

　　那一天...没有人嘲笑我们，大家只是安静地观望。

　　埃莉诺沿着朦胧的月光走到窗边，一只手搭在窗棱上。

　　明明曼珠才是在我身边更久、更值得信赖的友人，可安德拉就是有种不一样的魅力。
　　哪怕是敌国的质子，她也能让一群陌生人相信：她配得上最好的一切，能得到任何她想要的东西。

　　埃莉诺的手指微微颤抖。
　　是啊，就算想清楚了这些，在我内心深处——我还是更喜欢安德拉的回答，她那些理所当然的反应，还有......

　　“公主殿下？”窗户忽然动了动，一只手隔着影子从另一侧搭住了窗棱。

　　熟悉的、属于安德拉的声音在她耳边低低响起。
　　“您现在睡不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