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梦之上》白衣沐风

29、第二十九章 野兽

　　李程煜曾夏诗檬讲过那个“地狱笑话”——在没有遇见他之前，在她还是个不出名的小模特时，她喜欢和别人说她要找个金发碧眼的有钱小老外做男朋友，这样就可以少奋斗十年了。

　　虽然那只是句玩笑话，谁也没有当真，但当李程煜真的看见夏诗檬和一个金发碧眼疑似还有钱的小老外在一起拉拉扯扯的时候，他还是很不爽，非常的不爽。

　　他是心理医生出身，瞬间明白过来自己这种不爽的情绪全部是来源于内心的嫉妒和占有。他嫉妒可以随心所欲和夏诗檬交谈，什么都不需要考虑的亚历山大，他看起来无忧无虑的，不用在乎其他人怎么想。

　　也正是因为有这样的亚历山大在，他才会因此产生第二种情绪——对夏诗檬的占有欲。

　　李程煜别过头去，迅速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朝夏诗檬走过去：“和章雅霜聊的如何？”

　　就这几分钟的时间里，夏诗檬已经结束了和亚历山大的交谈，聚会上有不少品牌方的人，她随意搭讪了几位，争取给自己在时尚界的大佬那里留下一点印象，直到李程煜叫住她。

　　虽然证实了亚历山大身上的那枚胸针的确有问题，但她并不认为这严重到需要打搅李程煜的计划。

　　她完全理解章雅霜为什么要如此谨小慎微，自己几年没联系的儿子忽然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担忧是正常的。但她相信李程煜可以把这件事处理好。

　　“你注意到亚历山大胸.前有一枚狮子胸针了吗？”她向李程煜反问道。

　　李程煜明显顿了一下：“没有，我为什么要注意他？”

　　夏诗檬浑然不觉，慢条斯理地给李程煜捋清楚事情的来源经过：“我从你母亲那里得知，亚历山大很可能是被史蒂芬森故意安排进来的，他那枚胸针里有摄像装置。”

　　李程煜态度平静的吓人，听后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我不认为这是问题，既然史蒂芬森想知道这里这里的事情，那就让他知道。”

　　夏诗檬终于意识到了李程煜的语气似乎有些不对劲：“你怎么了？”

　　李程煜不说话，只是一味地看着夏诗檬，深棕色的眸子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深处已经波涛汹涌。他已经把自己压抑的太久了，早已经习惯时刻保持冷静、稳重、从容，骨子里和血管中的疯狂几乎被压抑的一点不剩。

　　只剩下狠。

　　他可以对自己狠：与夏诗檬初次见面为了保持清醒连续48小时不睡觉；极限时间开聚会只为了以身入局让史蒂芬森将注意力全部放在自己的身上。

　　可是为什么，夏诗檬可以唤起他沉寂许久的那种疯？

　　他有那么一瞬间，想为她抛弃掉周围的所有，管他什么ATD药剂和史蒂芬森，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有她，带她去一个没人能找到的地方，什么都不需要考虑，他们已经被ATD药剂匹配在一起了，那为何不让她的余生全都是他？

　　疯狂的想法只出现了一瞬间，就被理智强行压抑了下去，李程煜太清楚夏诗檬的性格了，如果他真的这么做，她只会恨他。

　　他朝夏诗檬露出一个系数平常似的笑：“没什么，有点累。”

　　他不能那么做，绝不能。

　　夏诗檬似乎是真的没有看出他眼底翻涌不断的情绪，轻声细语地问道：“那一切还按照原来的安排来？”

　　李程煜垂下眼睫毛点点头：“嗯，好。”

　　看着李程煜在她面前转身融入人群，夏诗檬在原地多停留了一会儿，她十分确信刚刚那不是她的错觉，她在李程煜的眼里看见了另一个他自己。

　　那是一头充满野性力量的猛兽，尖牙利齿，明亮的眸子只亮了一瞬间都足以产生强大的威慑力，像是要将面前的一切都吞吃入腹，占为已有。

　　只是那一瞬间。

　　随后那头猛兽就好像被强有力的锁链拖走关起来似的，消失无影无踪。

　　眨眼间，李程煜还是那个一直以来的他自己，冷静又淡定，像一台不真实的机器。

　　她假装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和李程煜攀谈，可实际上，那头猛兽的嘶吼声仿佛还在她的耳畔回响，警醒着她，不要试图和眼前这个人玩火。

　　不止她一个人有这样的感觉。

　　亚历山大在李程煜离开夏诗檬许久之后，才敢再次走过来和她交流：“嘿，我真的很想提醒你，刚刚你男朋友的眼神，似乎有点不对劲，是因为我吗？”

　　他的语气小心翼翼的，满脸担忧，夏诗檬笑着安慰小狗：“不是，你别多想，他只是压力太大了。”

　　亚历山大耸了耸肩，想了想又说：“如果你需要什么帮助的话，你可以随时找我，我是认真的。”

　　“好的。”夏诗檬朝他点点头。

　　她毫不怀疑，如果她真的找了亚历山大，那才是真正需要帮助的开始。

　　眼下她不适合再与亚历山大过多交流，于是干脆找了个借口走开，寻找其他的品牌方交流做做样子。

　　就在李程煜准备宣布ATD药剂归属于他的研究所之前，现场出现了一点小小的插曲，有人将饮料撒在了其他人的身上。

　　夏诗檬隔着层层的人群听见了亚历山大的声音，她透过人缝看去，发现弄撒饮料的人赫然是章雅霜，而饮料被不偏不倚地撒在了亚历山大胸.前那枚胸针的位置上，在他花里胡哨的外套上看去并不是非常明显。

　　亚历山大并没有特别惊慌，胸针是金属的，饮料擦一下就好了，章雅霜也很主动地和他道了歉，还帮他清理着被弄脏的外套，弄的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自然也就没有意识到，章雅霜在给他整理衣服的过程中，不声不响地用巧克力盖住了狮子胸针的眼睛。

　　李程煜是她唯一的孩子，无论母子俩的关系如何，她都不能看着他一个人身处险境。

　　做完这些，章雅霜又低调地回到夏诗檬的身边，就她在模特身份上的发展聊了几句。章雅霜温和地询问夏诗檬，做模特的终点是什么。

　　夏诗檬有些不明所以地回答：“成为超模？每一个广告都是顶级奢饰品的，每走一步台步都价值几个w？”

　　“成为超模可不是一条容易的路。”章雅霜朝她微微一笑，“我可以给你帮助。”

　　夏诗檬一愣。

　　章雅霜继续说道：“谁叫你和李程煜已经被ATD药剂匹配在一起了呢，有时候帮你也是帮他，你说对不对？”

　　夏诗檬再次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面前的章雅霜慈眉善目，一直在用十分和善的语气和她交流，但气质不会骗人，夏诗檬明白，章雅霜绝对不是一般的女强人，从话里她就能听得出来，章雅霜身上也是带着一股狠劲的。

　　她谨慎地开口：“你想要我怎么做？”

　　强人不养闲人，章雅霜既然能主动开口说给她帮助，那么一定已经在暗中标注好了价格，这一行内就根本不会有免费的午餐。

　　“我了解我的孩子，李程煜是个喜欢逞强的人，ATD药剂的事情，他宁可自己去解决，也不想让你插手。”

　　这倒是真的。

　　“但我要你去帮他，无论遇到什么事，做诱饵也好，与昔日朋友反目也好，你要无条件地站在他的那一边。”章雅霜不紧不慢地说道，“这是我的条件。”

　　她平静的语气和李程煜如出一辙，区别只在于，这头野兽没有锁链约束，随时可以用锋利的牙齿将她撕碎。

　　李程煜已经准备开始宣布ATD药剂的所属了。

　　夏诗檬的目光从章雅霜身上收回来，投向焦点位的李程煜，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轻轻说：“如果我答应你了，李程煜会怎么想？”

　　她终于明白，那头猛兽一直都在，并且是章雅霜亲手培养出来的，在长达几年没有与章雅霜联系的时间里，李程煜驯服了那头野兽，把它牢牢地锁在内心最深处，假装它不存在。

　　或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今天野兽之所以差点冲破牢笼，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章雅霜。

　　如果她答应了章雅霜，会不会成为间接放出那头猛兽的帮手？

　　章雅霜的目光也看向李程煜，从容地回答她：“我不想去考虑那些。”

　　“思考太多只会左右你去做选择。”章雅霜耐心地说道，“我希望能在聚会结束之前，听到你的选择。”

　　另一边，李程煜将ATD药剂属于私人研究所的事情通过麦克风在全场地公开，随后他还提到了假药剂的事情，并将预知梦中地图上标记出来的几个地点系数托出。

　　“我不知道是谁制造了这些假药剂，但我知道，并且想要告诉大家的是......”

　　他口齿无比清晰地继续说下去：“除了现存的真药剂以外，我不会再生产任何新的ATD药剂，这是一场闹剧，它是时候该结束了。”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ATD药剂在时尚圈里的传播已经相当的广了，毕竟这个圈子里的女孩儿可以说是全世界最漂亮的那一批，能饱眼福的事谁不想试一下？

　　假ATD药剂的事情大家也多多少少都有些耳闻了，真的ATD药剂越来越少，几乎变成一剂难求。

　　现在忽然有人跳出来宣布他能制造出ATD药剂，但紧接着又说自己再也不会制造了，对于底下听着的人来说，就像过山车一样刺.激。

　　先给人希望，再狠狠地把希望全部揉碎。

　　还顺势踩了一脚靠假药剂赚钱的人。

　　李程煜可谓是直接将仇恨值给拉满了。而这也正如他一开始的目的：当所有人都因为想要ATD药剂而来找他的时候，就不会有人去找夏诗檬的麻烦了。

　　野兽需要对手才会发狠。

　　他亲手给自己创造了一座斗兽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