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时雨》文噗噗

42、夜闯

　　徐京绝非轻许承诺的背信之人，我信他这句放心。

　　就是缓缓起身时，我悄于心中再多嘱咐了自己几句：我除开放心，更要放下那颗对他的心。

　　毕竟。

　　从不该开始，早便应放弃。

　　那天后，我时时刻刻无不拿着这几个字警醒自己，就连不多日我打从南疆负伤起数月不调的月事忽然造访时——

　　“这武学怎么一夜之间闹上鼠灾了？”

　　“可不么？院里野猫还发狂，衔着血糊糊的死老鼠到处跑，搞得到处一股腥气。”

　　听着同窗们议论纷纷，我都丝毫没去想我夜间眠浅如何不巧瞥见那颀长身影，没去想他一双横刀立马掌兵杀敌的手，怎么能因要为我遮掩月信的血气捉了几晚耗子。

　　至于徐宁上着课不知从哪儿给我变出个刚好可以藏进衣服的小暖炉来，我也全当就是我这一贯粗枝大叶的竹马郎，待我们坦然说开对彼此并无那些男女间暧昧的情愫后，反倒对我更上心了几分……

　　我只能心硬，不敢心软，我太怕我的心一软当真会用我比老鼠还阴晦的私心，牵累进不止徐京、徐宁，乃至徐杨两家满门的清白。

　　等再隔几日，听闻徐京受官家旨意要暂离开封时，都未敢去见，唯托徐宁带了句“万事顺意，万望珍重”。

　　可惜他这位学监刚走，没待得第二日武学中生起是非。

　　是夜。

　　我刚刚睡下，院内突然吵闹起来，听到邓祭酒的声音大喊：“给本祭酒搜！”

　　我急忙拢紧床前帘子，嘴上叫着对面的徐宁先去看情况，谁料手将将裹上束胸，房门锁“咔啦”被开一群人就冲进来……

　　“祭酒大人，你这是想做什么！？”

　　我隔帘，看着挡我床前那影子腰带垮着衣衫下摆散开没系上，徐宁起身俨然也还未来得及穿周正，手不由攥更紧了些，心中浮起不安，与此同时因徐宁维护着我，他自己的床空出来被那群人围上……

　　“祭酒大人找到了！”

　　随着又一声喊，一个哆哆嗦嗦的熟悉声音响起。

　　“对……对，就是他徐宁拿着这根玉…污秽的玉势强压着我，对我行淫……淫……”

　　“姚平仲，说话凭良心！”我喝声，试图打断眼前堂而皇之的栽赃，“你可在我面前立过誓的，若你再拿你那根舌头造谣可要天打五雷轰！”

　　但听那邓祭酒不紧不慢：“易习，这徐宁衣衫不整挡你床前，你又遮帘不出，莫非他也刚刚与你行淫……”

　　“咚！”

　　我看着床前影子捏紧的拳头，已是努力用最快速度加紧穿衣，可惜拉开帘时，一声“不要”还是没赶上那拳头挥出去的动作。

　　“不要……脸！”

　　我只得飞速将计划改成不作不休——

　　武学之内，徐京这位学监一走，更上一级的邓祭酒自然为所欲为，徐宁心思单纯又被激得先行动手，若放任邓祭酒于他这自家地盘上继续搬弄其是非，后果实难预料。

　　我冲到徐宁与那被一时打蒙的邓祭酒中间，扯住他的衣领就往往外拽：“你个堂堂国子监祭酒说话忒不要脸皮！堂堂东京，天子脚下，都能信口污人清白，不如大家现下立刻去敲登闻鼓，请官家亲自辩个清白。”

　　为今之计，人人皆说徐京是官家的近幸佞臣，那就望搬出官家名头好歹唬他们一唬，我脑中飞速转着……

　　“美人哥哥，莫急。”

　　却在撞上那堵门少年前，被他一句话同脸上笑盈盈在原地定了定。

　　“张......梅展？”

　　小一月光景没见，我反应了下方想起他的真名。

　　“美人哥哥记得我，我心头真欢喜~”

　　梅展倒不恼，圆圆一张白净面皮上再不见前次的血污狼狈，好一双比月末那下弦月，眯起弯得还厉害的笑眼，语气笑回素来的轻佻，边笑边直接从邓祭酒手中扯过那晦物。

　　“其实这玩意儿是我的，今日之事，恐怕......”我瞪了瞪梅展，用口型示意他不必掺和，不料他一手拿着玉势另一只手就直接握住我的，“美人哥哥，想来大家之间都是一场误会，你便放了这祭酒大人吧。”

　　骤然包覆住手的触感将我惊得一愣，被徐宁一拳揍懵的邓祭酒则终于回过神来。

　　“好哇，好哇，无法无天，真无法无天啦！”

　　无法无天这四个字多半是邓祭酒的专属开场白，他挥挥手叫他那帮子手下也回过神来，将我和徐宁分别团团围住。

　　然后像终于有了底气般把自己领子从手里扯了出来，慌慌张张退到被众手下护住的中间，开骂。

　　“好你个易习！

　　本祭酒原想着你有可能也同姚平仲般是被那徐家小儿所迫，还想劝你若敢出来举证，本祭酒大可对你既往不咎。”

　　不晓得是否因有了上次被徐京点住的先例，这次邓祭酒带的一行人俨然多了几分身手，徐宁怒气冲冲大喊“闭嘴！”想再冲过去给他两拳时反被定在原地。

　　“没想到啊易习，谁知你荒淫不光同这徐家小儿断袖，居然把什么不三不四的白脸小馆都往武学里带了，本祭酒今日替武学清扫门庭，清扫你们几个伤风败俗的劣徒，哪里还须惊动官家！”

　　我晓得这下硬闯恐怕不妙了，只得先听这邓祭酒滔滔不绝地骂着，脑中拼命想着对策，一时间焦急全忘记抽掉那只梅展握住我的手。

　　结果这少年握得愈发自然，笑容不减替我先回了那邓祭酒的话。

　　“祭酒大人，您着什么急啊，我不都说了是误会一场么，您不记得啦？

　　我这白脸小倌，可是您亲自点头收进武学的啊，我家送您的银子有零有整也得足足三千一百七十二两，虽抵不过兵部方尚书直接给您送位好女婿，但……”

　　不知是少年心性，抑或别的什么驱使，梅展回到一半蓦地牵着我手举起，继而好不嚣张扣着在邓祭酒眼前晃了晃：“总不至于我喜欢个美人哥哥，几千两纹银就不做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