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道士会梦见仿生鬼吗》林下杀月

57、Rolling Stone（七）

　　听着望潮温声安慰，爱丽点点头，不安的心也终于平静。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两人穿过一排又一排的长椅，走上布道坛。

　　洛吉斯蒂兼职主持人，尽职尽责挑动现场情绪——

　　“兄弟姐妹们，在知晓这对父女感人泪下的故事后，教主便立刻吩咐我，将他们请来，由他亲自布道，帮助他们二位实现长久以来的愿望！”

　　台下的虔诚信徒纷纷欢呼，高喊圣主在上。

　　爱丽站在台上，身披神降派长袍，派克弄向她身上挥洒圣水。

　　信徒们只知道神降派，因此会认为，派克弄所用的是教派独有的仪式，不过对于望潮这种了解过派克弄的业内人士而言，派克弄挥洒圣水的行为纯粹是走过场。

　　真正起作用的，是其中的p液。

　　和马修一样，派克弄使用的是生物方法。他将p液注射入自己体内，双手与爱丽交握，而助理将伪装成天国联通器——实际上存储着各种仿生人记忆的存储器，插入爱丽的电子脑。

　　通过仿生人记忆刺激与人类灵魂诱导，从而引导仿生人产生灵魂。

　　不过，该方法存在极大的缺陷。

　　由于混杂了其他仿生人的记忆，最终形成的灵魂将不完全是原先的仿生人。

　　现场寂静无声，唯有教主助理的脚步声。在这重要时刻，到场的信徒们不禁捂嘴落泪，为这样神圣的场景感动。

　　仅次于圣主的伟大教主，将他的手放在可怜的仿生姑娘额上，静默着，与天上的圣主沟通。而在他身旁，环绕着跳跃的教主助理，正通过神圣仪式向圣主祈求垂怜。

　　仿生女孩可怜的父亲，侧着身体，肩膀一耸一耸，似乎在拭泪。

　　哦——

　　多么感人的父女情！

　　但情况根本不是他们所想象的那样。

　　余光瞥见台下众人惊叹崇敬神色，望潮微微背过身，忍住想笑的冲动。

　　在他边上，派克弄的助理满场乱窜，奋力表演，而社恐派克弄站在原地，看似神秘莫测，实际人以及走了有一段时间了。

　　洛吉斯蒂确实是个能人，嘴角的弧度完美无暇，甚至还能在这种滑稽的情景下依旧发表感人泪下的发言。

　　望潮实在憋不住笑，转过身，捂着嘴，手掌下笑意根本藏不住。

　　场内热闹，场外也同样热闹。

　　马修的水军和洛吉斯蒂的水军撞在一块儿了。

　　这件事已经被推向高潮，洛吉斯蒂想要再加一把火，可马修已经达成目的。在完成造魂后，政府将以造成群体混乱踩踏事故以及洗钱罪名将望潮、洛吉斯蒂以及派克弄逮捕。

　　【天天热搜天天热搜，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你们神降派牛B是吧？？？烦死了！】
　　【你狗叫什么？没有教主本事就别乱说话】
　　【我评价冰箱难道还要会制冷】
　　【你们这次活动合法吗？这么大动静，报备过了吗？】
　　【对啊这么多人，从半夜就开始叫，吵死了】

　　周斯斯问："这件事要不要提前告诉望潮先生？"

　　马修只告诉望潮，神降派将会因为黑钱被捕入狱，可却没说，为了将事情闹大，他们将会在仪式结束后，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开逮捕望潮。
　　如此一来，一无所知的望潮必将惊慌，甚至还会有暴露的风险。

　　马修却摇摇头：“不用。”

　　水军开始发力，转变方向，舆论在不断发酵。

　　【听说死了人！！！？？】
　　【怎么回事？不可能？】
　　【哪里？我怎么没听说？】
　　【（图片）人太多踩伤了，医生进不来，伤者也出不去】
　　【谁让神降派这么营销，这下好了，出事了吧】
　　【必须罚！狠狠的罚！他们平时就敛财，我周围一圈都加入了，总是以各种名义捐钱】

　　马修解释道：“望潮脑子不笨，不过让他做演员，怕是会被人看出不对。”

　　周斯斯想起了与派克弄见面时望潮的表现，迟疑道：“所以望潮说自己曾经想把人类灵魂塞进仿生人身体……是真的？”

　　马修愣住了。

　　他忽然想起那天屏幕上，望潮仰头望向天使时的眼神。

　　在陈安死后，曾经有一段空白期，之后便是望潮购买两个仿生人。

　　他一向对这个败坏陈氏量子的家伙没有好感，也许真是如此，他才下意识回避了那样的想法——

　　望潮才会是那个最想念陈安的人。

　　陈安把望潮带出福利院，带着他生活，成长，工作。虽然自己总是看不起望潮，可他也不过是局外人。

　　也许只有真正身处望潮位置，才能体会失去这样亲人的感觉。

　　马修回避了屏幕上望潮的视线，装作若无其事：“也许是真的，不过更像是假的。两个人？他哪来两人？”

　　周斯斯：“也对……这样的话，那天他演的可真厉害。”

　　不。

　　马修在心里暗道。

　　他真的会做出这种事。

　　虽然过了这么多年，可马修依旧记得清清楚楚——

　　少年面对黑洞洞的枪口，却笑着伸手，食指点着脑门，轻佻又嚣张。

　　他说——

　　“来啊，朝这儿打吧。”

　　砰！

　　一声枪响，是陈安。

　　望潮早知道陈安会来，他就是这样的家伙，踩着危险边缘跳舞。他这样的人，根本不在乎人类仿生人的伦理，把人类塞进仿生人算什么？

　　如果他想，他甚至会把仿生人塞进人类里！

　　——望潮根本不是一蹶不振，他一直在尝试复活陈安！

　　想到这，马修悚然，后背冷意顺着尾椎骨猛蹿上颈。

　　屏幕上，爱丽第一视角边缘，是侧着身的望潮。这个家伙正演得上头，使劲皱着眉，做出担忧表情，与此同时社媒上掀起一波关于他和爱丽的讨论。

　　【真好啊……好希望有人这样在乎我】
　　【尸体复活了】
　　【好喜欢爱丽也好喜欢望潮好喜欢喜欢】
　　【heart软软，像是大只国王和被捧在手心的小小只公主】
　　【尸体暖暖的……好温暖……】

　　一侧屏幕上不断刷新着社媒讨论，而在另一边屏幕，冗长的造魂仪式已进行到末尾。

　　灵魂锚定，属于其他仿生人的记忆被删除，爱丽睁开眼，她听见助理问：“爱丽，你现在感觉如何？”

　　电子脑读取着从出厂到现在的记忆，爱丽环顾四周，台下观众屏住呼吸，无数双眼睛在期待她的回答。

　　略过长排座椅，派克弄站在她面前，僵硬不动，助理恭敬站在其身后，而洛吉斯蒂依旧在微笑。

　　视线远远地，略过不重要的家伙，她抬头，径直望向站在传教台边缘的男人。

　　男人松松垮垮地站着，天蓝色的眼睛微笑，与她对视，笑着挥挥手，声音很轻：“别怕。”

　　爱丽想起那天见面，自己扑进他的怀抱，人类的体温比仿生人高上几度，很暖。就像那天在广场上，鸽子扑棱翅膀，自己的心脏似乎也和人类一样温暖。

　　仿生人会觉得自己心脏温暖吗？

　　爱丽忽然笑了。

　　她扯下自己的外袍，冲向望潮，像是飞鸟冲向天空，又骤然停下脚步——

　　她仰头，站在望潮身前，黑眼睛纯粹：“现在，我能成为你的朋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