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赞歌》越上清歌

15、女神的英飒

　　维多利亚学校原名“圣布斯学院”，本来是一所私立学校，后来在十二区建立后收回政府所有。在第一批难民涌入第十二区后，政府正式把该校改名为“维多利亚”，这个名字寓意着“胜利的曙光”，专门用来收容、教育难民中的青少年。

　　西奥多在一名女教师的带领下敲响了校长办公室的门，西奥多把雷蒙给他写的推荐信给了斯宾塞校长。这个胡子和双鬓发白，穿着一身西装的老校长反反复复看了两三遍，最后才恋恋不舍地把视线从信纸上转移到西奥多脸上。

　　西奥多注意到了他镜片下的泪珠。

　　“你的全名是什么，孩子？”
　　“西奥多·琼斯。”

　　克洛伊看着老校长一笔一划地在明信纸上写下这个名字，装进一份档案袋里。

　　“孩子，我们今天会为你办完入学流程，你明天早上八点到学校门口报道就好，引你来的是乔茜老师，她明天会在学校门口等着你的。”

　　“好的，谢谢你，斯宾塞校长。不过，在明天到来之前，可以先拜托乔茜老师带我参观一下校园吗？”

　　“这是当然的了。”

　　乔茜老师正站在校长办公室门口等待着西奥多。看见西奥多出来，她和他打了声招呼，简单介绍了自己，便带着西奥多在校园里转起来。

　　在简单游览不算很大的校园的路上，西奥多问乔茜:“乔茜老师是三年前就在这里工作的吗？”
　　“不，我来到这里已经五年了，之前这里是一所大学，因为三年前阿姆巴佩沦陷后这里的青少年孩子猛然增多，政府就把这里改建成中学了。”

　　“来自不同地方的孩子放在一个班里去教授，应该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吧，乔茜老师。”西奥多问。

　　乔茜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陷入一阵回忆:“差异倒不是最难解决的问题，最难解决的问题是这群孩子遇难后的心理健康问题。来这里的孩子大多情绪偏激，叛逆心重，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一味想着混到了年纪就去参军。后来政府改了政策，只有学习优异的才能进入部队，这才情况有所改变。”

　　这所学校原来是一座有着百年历史的名校，校服园里处处透着古老的气息。西奥多在校园里还看见多处学生搞怪的彩色涂鸦，这些涂鸦与校园古老的气氛格格不入。

　　“第一批来的孩子有让乔茜老师印象深刻的吗？”
　　乔茜从业这么多年，会意地看了一眼西奥多，试探性地反问道:“比如说什么样的孩子？”

　　西奥多感激地笑了一下:“金色头发，金色眼睛，性子比较乖巧的。”

　　“乖巧的没有，脾气暴躁的倒是有一个，他一来到这里，就把四个孩子的脸揍肿了。”乔茜想到那个孩子就头疼，“不喜欢跟人接触，别的孩子一跟他说话他就恶狠狠地瞪着人家，虽然说班上因为他老实了很多，但是搞得班上的气氛很压抑……哎，还好他上了一年就被调走了。”

　　“方便告诉我他的名字吗？”
　　“以利亚·洛克里斯。西奥多，他是你的朋友吗？”

　　“三年前恰好遇见过他，也算是个朋友，已经三年不来往了。乔茜老师知道他为什么被调走吗？”

　　乔茜立住脚，有些犹豫要不要接着说下去，但看到西奥多天真无邪的脸，心下一软，接着低声道:“知道的人也少，看来你的朋友也瞒着没有告诉你。洛克里斯家族正是十二区的建设者，也是当下政府中执掌权利的家族之一。我想我说到这里你应该知道他为什么会被调走了吧。”

　　西奥多没有想到会从乔茜口里得到这个消息。无论怎样说，一个与自己朝夕相处的人有着这样的身世背景，确实是一件很令人震惊的事情。

　　“你不要想着利用他哦，西奥多，你自己说过不与他正面接触的。”克洛伊好心地在一旁提醒道。

　　西奥多告别乔茜老师，百感交集地走在街道上。这里上午风风火火地进行了一场游行示威，现在好像被冷水一头浇下去，又恢复到以前的原状。生意人做着生意，招呼来来往往的过路人。清洁工扫着上午弄乱的街道，一股怨气发泄在扫帚上。街头的垃圾桶里逃窜着几只老鼠，还有流浪狗和流浪猫在周围徘徊。路边的喷泉喷着水，底下的花却都被连根拔起，又或者早已枯萎，干巴巴一片躺在那里。街上戴着帽子的行人非常多，因为有很多地方有亲人死后戴丧的习俗，所以这里以黑颜色的帽子居多。一眼望去，几乎都是黑色的帽子。黑色的帽子就要搭配黑色的或者其他深颜色的衣服，于是西奥多路过的很多家服装店，里面是清一色的暗色系衣装。卖花和报纸的孩童在街上游窜着。

　　“以利亚找到他的原生家庭，这是一件好事，”西奥多从报童手里买了一束鲜花和一份报纸，坐在喷泉边看起来，“这并不意味着我不是他哥了。母亲在死前说过我们和以利亚永远是家人，不论怎样，我都要保护好他。”
　　克洛伊疑惑地问:“你弟弟待在这里很安全啊，能有什么危险发生？”

　　“按照乔茜老师说的，以利亚的精神状态不太对，如果我是他，我会这样想——我要杀尽全部的21号，让它们为我的母亲和哥哥陪葬。”

　　你说得还真准，克洛伊汗颜，她见到的以利亚确实全身都是这股戾气。三年的时间没有抹去他内心的伤痛和仇恨，反而加剧了这份伤痛和仇恨。

　　把仇恨一直放在心里的人，都是不幸的人。仇恨是死神界常见的枷锁，这种情绪会化作一种夺取生灵性命的动力，他们死神常常要为这种情绪收取仇人和复仇者的灵魂们。

　　报纸上的头条就是政府昨日在电视里发布的新闻——政府决定对21号生物采取“闭合政策”。和那个游行时拍西奥多肩膀的青年说的不太一样的是，政府并不是失去信心打算不再抵抗21号，而是在报纸里详细交代了封闭十二区的原因:其一是要关闭十二区与十二禁区的通道，专心进行军队的强化训练；其二是科学家研制的驱散仪，即一种发出干扰21号前进方向的超声波的仪器，即将研制成功，已经开始在第九区进行试验了。如果试验成功，那么人类的安全城墙更加牢固。

　　虽然新闻里字里行间都是为着人类安全着想，但是西奥多不认为这样做是明智之举，反而有种圈起牛羊等待日后屠杀的既视感。要打败21号，就需要继续开门去调查这些生物，一旦封闭起全境，就是让民众永远对21号保持未知，而未知会带来恐惧。恐惧的心，又极易受到舆论的操控。

　　“在他做出傻事之前，我要竭尽全力地去阻止他。什么都可以做，就是不能舍弃他的性命。”

　　报纸后面大多是商业和娱乐的报道，西奥多简单看了下，就把报纸叠成一块塞进怀中的口袋里，鲜花放在外面的上衣口袋里。

　　克洛伊跟着西奥多飞着飞着，发现了路不对，她问道:“不回家吗？我们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吗？雷蒙要是现在在家的话，他会……嗯……担心你吧……或者，后悔让你一个人出来？”

　　西奥多听到“回家”二字猛地停下了脚步，沉默地静立在原地。克洛伊好奇地看着他微微颤抖的唇轻抿一下，许多话似乎在他嘴里踌躇了两三回，最后只低低地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死神困惑不已，反问道:“什么？”

　　“我不该冲你发脾气……克洛伊小姐，你是个不算太坏的死神。现在的我，还有你劝我回家……即使你我都不清楚那里是否是我的归处。我不该强求你去理解人类的情感，如果你曾生活在人间，我相信你会是一个温柔的死神。”

　　“什么是‘温柔’？”她歪着脑袋问。
　　“我也不知道，”西奥多浅浅地笑起来，他扭过头去看了身侧上方的天色，回过头来眼睛亮闪闪地似乎雾蒙蒙地被天色打湿过，“克洛伊小姐，你这次来人世间走一趟，说不定慢慢就会懂了。”

　　“你像是一个预言家，西奥多。”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知道一点人间界的常识……我……我们还有其他事情要去做，先不回家了，”西奥多向几个人打听着私人画室的路，得到回复后朝着他们指的那个方向走去，他趁着路上没人的时候跟克洛伊解释道，“上午那个青年的衣领内侧有着四种不同颜色的涂料，衣袖上的橘猫很明显是画上去的，他的手上也有着和这幅画相近的颜料……还是个近二十岁的学生，先去附近的画室碰碰运气吧，说不定能遇见他。”

　　“找他有什么用。”克洛伊感到无聊。
　　“问问游行的事情。”西奥多笑道。
　　一句话让克洛伊的兴致起来了，她飞到半空中，俯瞰整个街区，帮着西奥多去找那个人。人是看了半天没看到，下面都是滚动的帽子，或者是移动的小洋伞，偶尔有露出脑袋的，发色又对不上。不过，美术室的牌子她是看到了。可惜她看到的同时，西奥多已经敲开了门，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就被开门的年轻人热情地邀请进屋里。

　　“同志！朋友！欢迎你加入我们！”那人开口就是熟悉的话，“我以为你说日后要隔上很长一段时间，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再见面了！看来你是真心想加入我们！哦，你可以叫我阿尔瓦，坐坐坐坐坐，等一会儿我们社团的另一位成员就回来了！我先给你倒杯水！哦对，怎么称呼你呢？”

　　“西奥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