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靡不争春》箩十三

23、又又一口

　　三月初五。

　　以解文芝为主使，太尉为副使，带着拟好的册书前往了驿站。

　　“门下：范阳卢氏之女，雪儿，蕙心纨质，天真聪颖，有七窍玲珑之心，有百伶百俐之行，特封为贵妃，主者施行。”

　　卢淳在听到后面的时候，眉头就锁了起来，他见来的是丞相和太尉，还以为这皇后之位稳了，没想到只是贵妃，虽然心里已经有了些许的预期，可真当册书颁布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揪心，他求这皇后之位，不为尊荣富贵，只为有这一身份傍着，雪儿能在宫里活得肆意一些，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留在深宫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他这心又如何能放得下。但他也知道，卢家这一代没有人在仕途，不给这皇后之位也说得过去。其实他曾入过仕，官场上的孰是孰非道不清说不透，他不喜欢，所幸辞了官。

　　这厢走神之际，就听得卢雪儿清甜的嗓音道：“谢主隆恩。”

　　她双手举过头顶，虔诚地将册书接过。

　　她眉眼笑起来的时候，就如那天上月初的新月，明亮甜美。

　　丞相眉开眼笑，“我家陛下就交给娘娘您了。”

　　太尉也拱手祝道：“恭喜贵妃娘娘，贺喜贵妃娘娘。”

　　“多谢丞相大人，太尉大人。”

　　卢淳见自己女儿如此开心，心里又不免添了许多忧虑，雪儿性格天真直率，会不会以后都不会再这么开心的笑了？

　　他忍不不住叹了一口气，怎么就偏偏看上了当今的圣上。想起那天她执拗倔强的样子，他这颗悬起来的心就放不下。

　　解文芝将卢淳的情绪都看在了眼里，心里大抵清楚，便特意说道：“陛下特意吩咐了，将以皇后的礼仪迎娶贵妃娘娘，自娘娘之后不会再封其他的妃位。”

　　这无疑于定心针，卢淳都生怕自己空耳听错了，道：“当真？”

　　太尉笑得像一朵一样，“自然是千真万确，陛下很重视贵妃娘娘的。”

　　卢淳的心放下了些，在意便好，在意便好。

　　卢雪儿听着这一声声“贵妃娘娘”，嘴角的笑意越扩越大，她向来不是个藏着掖着的人，开心便笑，伤心便哭，受了委屈便讨回来。

　　卢淳脸上的笑容也起来了，“谢皇上体恤。”

　　“放心吧，这宫里早都准备着呢，等吉日占卜好，会有专门的人来送您们回范阳，不会让贵妃娘娘受一点委屈，您若有什么需求也尽管提，咱们定是全力满足。”

　　“多谢陛下。”

　　卢雪儿拿着那个册书怎么看怎么高兴，她很快就再能见到那个如阳光般明媚的人儿了。

　　涂府。

　　阳光西西斜斜又金黄灿灿地照在涂禾的脸上。

　　她躺在摇椅里，闭着眼睛，两个手指轻轻捏着一个白釉玉壶春瓶的瓶口，那鹅颈瓶在她手里摇来晃去，瓶身里面的酒偶尔会撞击出“叮咚”的声响，另外一边还摆着一个小木桌，上面摆放着蜜饯糕和莲蓉糕。

　　小菁在一旁择菜，见涂禾又仰头吃了一口酒，道：“公子晚上不是还要去丞相府里贺寿吗？怎么还吃这么多酒来。”

　　涂禾拿起一块蜜饯糕咬了一口，“不醉人。”

　　太阳又埋了一点，大地一片橙黄。

　　涂禾站起了身，回屋换了一身衣服。

　　出门前，她对小菁道：“放两坛酒和糕点在我房里，晚上我回来吃。那个莲蓉糕不好吃，不甜。”

　　小菁会了她的意，巧笑道：“知道啦，奴婢去采芝斋买您喜欢的莲子糕。”

　　涂禾拎着锦盒，就往丞相府走去。锦盒里面装着一大块子料，是上好的和田羊脂玉，这玉石是她偶然间得到的。解文芝喜欢雕玉，送给他最合适不过。

　　府里的下人都认识她，没人有拦她，她一路走到了正屋。

　　她看到解文芝正举着一尊玉佛细细观赏，她认得那个，那是李观棋为他准备的贺寿礼物。

　　就那么一瞬，之前喝过的酒好像上了头，又转瞬消散了。

　　解文芝见她来了，放好玉佛，亲自迎了出来，“刚还在念叨你呢。”

　　他一走进就闻到涂禾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梅子的香气，中间夹杂着若有若无的酒香，“你喝酒了？”

　　“中午的时候饮了一些。”

　　涂禾将锦盒递了过去，“这是贺礼。”

　　解文芝眉开眼笑地接了过来，打开一看，眼睛都放出了光，喜欢之情溢于言表。

　　那子料泛着玻璃般柔和的光泽，白色的几近半透明，摸着光滑润美，实乃上等美玉。

　　“这玉极好！”

　　“老师喜欢便好。”

　　解文芝简直爱不释手，他都有些坐不住了，心里对着玉有千千万万的想法，停都停不下来。

　　天渐渐暗了下来，落日的余晖只留在了远方的山上。

　　解初程端着一盘又一盘菜上来，“马上就开饭！”

　　每年的这一天，解初程都会亲自下厨，每年的这一天，也都是他们四个一起过的。

　　解初程看着面前一盆的羊肉粉，“我还以为陛下今天会来的，还烧了他最喜欢的羊肉粉。”

　　解文芝正经地说道：“陛下不来挺好的，他还是要稍微注意一下的。”

　　解初程最擅长的就是拆台，“好啦父亲，莫要嘴硬，你私心肯定还是希望他来的。”

　　解文芝不吭声了。

　　解初程又张罗道：“来来来，涂禾把碗给我，这羊肉粉，陛下没来，你今天就要多吃一些。”

　　涂禾默默地吃着饭，话比平常还少。好像没有李观棋的时候，她的话就少得可怜。

　　晚饭后，涂禾又坐着陪着聊了一会儿天，其实主要是听着。

　　天完全黑透了，解初程和解文芝两个人也都有吃醉了。

　　涂禾起身道：“老师，学生便先回去了。”

　　“好，初程去送送。”

　　涂禾原本想拒绝，可解初程已经歪歪斜斜地站了起来，“走走走，我正好透透风，酒吃得有些多，热的厉害。”

　　解初程走在前面，涂禾在后面，她刚走出屋门，猝然开始眩晕了起来。

　　这点酒怎么会醉？

　　眩晕的感觉越来越强，她只觉得天旋地转，都站不稳了。

　　解初程都走出去一段了，这才发现身边的人没跟着。他回头就看到涂禾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站那里干啥呢？酒还没吃够？”

　　涂禾没有说话。

　　解初程走了过来，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摇了摇：“醉了？”

　　涂禾忽然抓住了他的手，一个利索的过肩摔就把他撂在了地上。

　　解初程本就不会武功，再加上又没有防备，这一下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面上，五脏六腑似乎都被摔得移了位置，痛得他一下气都提不上来了。

　　涂禾紧跟而来，掐住了他的脖子。

　　在值班盯梢的书忠不过就打了个哈欠，睁眼之后就看到涂禾一脚踩着解初程的胸口，一手掐着他的脖子。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没有看错，他不信邪，又揉了揉，真的没看错！

　　这是干啥呢？闹着玩呢？

　　他无法判定力道，因为他距离不是很近，涂禾武功很好，他们盯梢从来不敢靠很近，不然就很容易被她发现。

　　他一时拿不准主意，又害怕打草惊蛇，他聚精会神地想要看出答案。

　　解文芝听到外面有些动静，就走了出来，看到两个人打在了一起，“初程，快让涂禾回家，别闹了。”

　　解初程的脸已经红得都要爆炸了，他眼睛里眼白已经占了大部分，手痉挛地扣着地上的石砖。

　　解文芝再定睛一看，意识到了不对劲儿，他踉跄地冲了上来：“涂禾！初程！”

　　涂禾一脚踹开了解文芝，解文芝摔在地上。

　　书忠这下无比肯定，出事了。

　　涂禾松开了解初程，朝解文芝走过去。

　　新鲜的空气一时之间畅通无阻地灌进了解初程的肺里，激得他咳嗽了起来，他抓住了涂禾的衣摆，“涂、、、禾、、别、、、”

　　涂禾一脚踢掉了他的手，走到了解文芝的身边，解文芝这一下也摔得起不来了，惊慌地看着她。

　　她抬起脚，就要踩下去！

　　书忠蹿了出来，扑在涂禾身上，两个人摔了出去。

　　解初程缓过来后跑到了解文芝的身边，“父亲，父亲你没事吧？”

　　“没事。”

　　解文芝借着解初程的力量站了起来，他眼睛一直在涂禾身上，顾不上自己，他急切地问道：“他这是这么了？”

　　“儿不知。”

　　他想要上前，被解初程拉住了，“书忠不会平白无故出现在这里，他说不定有法子，我们先看看。”

　　书忠和涂禾打在了一起。

　　涂禾的进攻没有章法可言，就是靠着蛮劲儿瞎打，书忠应付起来绰绰有余。

　　他想起李观棋的话，对着解初程喊道：“绳子，给我绳子。”

　　“快！”

　　解初程跑着去找绳子，满头大汗地跑了回来，将绳子扔给了书忠。

　　书忠又道：“我把他引到屋里去，你跟我进来。”

　　“好！”

　　书忠一边激怒涂禾，一边往屋里跑去，果然涂禾跟了进去，趁她不注意，将她按在了椅子上，“来！”

　　解初程奔了过来，他脸色白的吓人，手也在抖，“然后呢？”

　　“快把他绑住。”

　　涂禾在椅子上疯狂挣扎，眼见就要压不住了。

　　“愣着干什么呢！快啊！”

　　涂禾上嘴就要咬他，书忠躲了过去。

　　解初程一咬牙将她双腿双脚绑在了椅子上。

　　书忠接过剩余的绳子又加固了一下。

　　涂禾拼命挣扎，喊叫，书忠怕她咬到舌头，将一块帕子塞进了她的嘴里。

　　“他这到底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

　　书忠急急忙忙就往外走。

　　“那你这是去做什么！”

　　“去找陛下！”

　　“找他作甚？”

　　“来不及细说，但是陛下应该知道他的情况，你们一定不要放开他，关上门，陛下来之前不许开！”

　　书忠飞也似的离开了。

　　“书忠！”

　　书忠纵马疾驰，一路狂奔到了紫宸殿。

　　李观棋正在批奏折。

　　“陛下，出事了，涂禾发疯了。”

　　李观棋当即站了起来，“难道在老师的府邸？”

　　“是。”

　　“有人受伤吗？”

　　“没有，臣按照您说的，将他绑起来了。”

　　“快走。”

　　李观棋大步流星朝外走去，步子很大很急。

　　他们快马而行，快到解府门口的时候，就看到解文芝和解初程在门口徘徊，听到马蹄声后，两人都急切地望了过来。

　　李观棋跳下马，就往府里冲，“涂禾呢？”

　　解初程快步跟在后面，“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儿！”

　　“先告诉朕涂禾在哪里！”

　　解初程跑到了李观棋的面前，“跟我来。”

　　书忠在后面搀扶着解文芝，生怕他再摔着。

　　解初程一把推开了门，涂禾被死死绑在太师椅上，低着头像是睡着了。

　　李观棋直冲冲地走到椅子前，“涂禾！”

　　没有反应。

　　“涂禾？”

　　还是没有反应，李观棋就想解绳子。

　　解初程在一旁看着干着急，“要不要去请个大夫。”

　　“现在不行，他这个样子不能让别人看见。”

　　“那要怎么办！”

　　涂禾忽然睁开了眼睛，抓住了李观棋的手，又躁动了起来，和那天的情形一模一样。

　　“你出去，把门关上。”

　　涂禾恨不得将李观棋的手捏碎。

　　“什么！你到底要干嘛啊！”

　　“快点！”

　　解初程只能出去，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李观棋能够救涂禾。

　　涂禾的情绪越来越暴躁，额头上的青筋一根接着一根鼓了起来。

　　李观棋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可是她的力气太大了。

　　这么多天过去了都没事，他原本以为不会有事了，他其实心里也拿不准，真的是他的血有用，还是只是巧合，只能一试才知。

　　他不敢出一点差错。

　　他另外一只手放在了腰间的腰带上，灵活地解开了扣子，腰带滑落到了他们两个的脚边，他抬起手一颗一颗地解开了长袍的扣子，露出了里面的中衣，解开中衣，胸前便一览无遗，他将衣衫从肩膀上褪下，衣衫顺着他光滑的背滑到了他的腰间，露出他结实又白皙的上半身，每一条线条都清晰可见，宽肩窄腰的绝好身材。

　　一滴汗从鬓角滑到了他的胸前，他俯下身子，涂禾就这样被他完全环绕在了下面，他又压下来了一点，手轻覆于她的脑后，她凌乱的青丝落在了他的手背上，痒痒的，他将肩膀送到了她的嘴边，压下了她的头。

　　昏暗的光线下，另外一边肩膀上，牙印结出的痂散发着娇艳嗜血的光芒。

　　血气弥漫到他的鼻尖，他痛得轻轻哼了一声。

　　身下的人再一次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