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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姑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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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抵达宣城时已过了晌午,城门守卫依次检查了车夫和皎皎主仆二人的路证,确认无误后放他们的马车进了城门。
入了城门,车夫询问雇主要去往何处。
“老伯,劳烦你打听下王长史家在何处,将我们带过去即可。”
王长史家并不难找,随便问了个街头玩耍的孩童,便热情的给他们指了方向。
这是一处门庭高大的宅子,大门紧闭,左右脚门倒是开着,依稀能见到宅内人影晃动。
门前有拴马桩,车夫停稳马车,跳下车辕,掀了帘子道,“两位小姐,我们到了。”
桃红先蹦了下来,看见这么大的宅院不免雀跃,“小姐,能见到姑母了。”
阴皎皎搭着桃红的手下了车,见到是如此宏伟的宅邸也不免吃了一惊。
姑母,是真的在这里吗?
这边的动静引来了王家看门的小厮,小厮站在高高的台阶上打量着这辆破旧的马车,看来这又是一个来打秋风的穷亲戚。
正不屑的打量着,却瞧见车里蹦下来个年轻小姑娘,见是女眷,倒是不免升起几分兴趣,忙过来招呼,“小娘子是哪家的姑娘?是来拜会我们家小姐的吗?”
阴皎皎听闻来人招呼,忙浅浅扶了礼,“我们是打京城过来的,贵府阴夫人是我的姑母,望小哥给传禀一声,就说皎皎不孝,特来拜见。”
王家看门的小厮虽没见过什么世面,但每天在门口迎来送往也见过不少男男女女。
这其中官家的娘子闺秀,容貌昳丽者也是见过几个的。
如县令家的二小姐,被称为宣城第一美女,其脸庞如满月,眉目如画,自及笄起,上门提亲的媒人都要踏破门槛。城正家的三姨娘,进府前是花魁,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尤是其声音,如黄莺出谷、银瓶迸裂,哪个男人不心驰神往。再如自家的三小姐,虽容貌气度不及那二位,但胜在一身肌肤欺霜赛雪,脸上不见一丝毛孔,夏日露出来的手臂如白藕般,整个人如瓷娃娃一般,虽还年幼,但也已是在城中能数得上的美人坯子了。
但眼前这位小娘子,虽布衣不施粉黛,因赶路而面露疲惫之色,竟生生胜过了三人。如若换上金钗华服,点上朱唇,描画黛眉,还不知得是怎样一副天人之姿。
小厮虽年少,但心内老城,且惯会看人眼色。几个转念之间,立刻觉得无论此人是何来历,就凭这小娘子这副容貌,怕是前途无量。
思念一到,小厮立刻换了高傲的嘴脸,忙不迭迎小娘子二人进了角门门房,倒了待客的茶水,才和颜悦色的道,“这位姑娘,敢问你要寻的确是我家夫人吗?”
阴皎皎点了点头。
小厮又道,“不敢欺瞒姑娘,但我家主母娘家姓李,不知您提到的阴夫人是…”
“啊?”听此言阴皎皎心内有些慌张,强压着心焦,缓慢而清晰的回忆起临行前母亲的交代,“我是听母亲提及说姑妈嫁与了王家,王家祖籍江南宜县,曾在宜县任过城尉,现在宣城做长史。因姑母与我们多年未曾谋面,也不知我如今找的对不对。”
“对对,如果是宜县的王家就没有错,我去问问管家,姑娘稍坐片刻。”
小厮说完行了一礼,匆匆往前院去了。
不多时,小厮跟着一位中年人走了回来。
“阴小姐,这位是刑管家。”
刑管家四十多岁,样貌堂堂,面孔黝黑,不像管家,倒像是个普通的庄稼汉。
刑管家虽则之前已听小厮说来的女客样貌不凡,但真见到人了还是很吃了一惊。于是心下便也有了算计,客客气气的让了座,待阴皎皎主仆二人都落座之后,方才客气的开口道,“这位姑娘,我府主母确实姓李,应不是您提到的姑母。”见二人听后神色焦急,忙接续道,“姑娘莫及,虽主母不是你要寻之人,但府中有一位姨娘却是姓阴,乃是随我家大人从宜县而来的,不知这位姨娘是不是你要寻的姑母。”
阴皎皎听到管家的话,不免心中疑虑。
因父亲突然亡故,母亲重病之下只提到说这位姑母嫁与了王家,但从未提及过是给人做姨娘的,莫不是找错地方了?
见阴皎皎面露犹疑之色,管家开口道,“姑娘可有何身份信物,我派人去交给姨娘,也好确认一下身份。”
阴皎皎本也有此意,闻言从怀中掏出一枚香囊。“此物乃是姑母少时送与我父亲的,可作为信物请姨娘辨一辨。”
刑管家接过香囊,交给身边小厮,吩咐道,“送去内院李麽麽处,让她给阴姨娘认认可识得此物。”
小厮接过东西,一溜烟去了。
一盏茶的功夫,小厮便引着一位麽麽回来了。
“刑管家,这是姨娘身边伺候的婆子,说是姨娘确实认得此物。”
阴皎皎听到此激动的站了起来,找对地方了,母亲有救了。
“恭喜姑娘寻得亲人,既如此,你便随婆子去姨娘那吧。”
阴皎皎让春桃去找车夫结清了车费,谢别了刑管家和门房小厮,便提着小包随那婆子往内院去了。
那婆子并不多语,只介绍说自己姓赵,便领着二人往内走。
从外院入到内院要走很长一道回廊,春桃年纪小,且从未进过这么大的府院,便有些新奇的左右张望。
赵婆子回头看了看二人,皎皎见到她落在自己二人身上那批评打量的目光,有些不自在,便拽了拽春桃,希望她能规矩一些。
从大门行来走了约莫一刻钟,赵婆子将她们带到了一处偏院门前,“此处便是姨娘的居处,两位姑娘请进吧。”
阴皎皎一进院门,便看到檐下站着一名中年妇人,正焦急的望着门口。妇人见到阴皎皎,忙快步过来,“你是?”
阴皎皎看着眼前妇人,虽然从未谋面,但从眉目间能看到父亲的影子,想到父亲,再想到母亲,皎皎鼻子一酸,眼泪扑簌簌落了下来,“姑母!”一头扑进了妇人怀里。
姑侄二人虽是头次见面,但并不生疏,哭了一阵后,姑母牵着她入了正房,房间不大,但布置的巧妙,一道屏风遮开了外人的视线。
姑母坐在塌上,拉过皎皎一同坐下。接过小丫头递过来的手帕擦干泪痕,吩咐丫鬟去拿些果子糕饼过来。
她捡了一块糕饼,塞在皎皎手里,“这个时辰还未摆饭,你先吃这个垫垫肚子。”
“谢谢姑母。”
“你父亲现在好吗?为何你自己一个人找到姑母这里来了。”
皎皎本来咬住糕饼的动作不禁停了下来。
“姑母,父亲他已经在一个月前去了。”
“什么!”妇人满脸震惊,“二弟他……是怎么回事?”
皎皎摇了摇头,说,“我和母亲也并不知晓究竟是何原因。”
“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二弟还这么年轻……”
“去年夏天,父亲因为要参加会试,便带着我们母女,三人一同来到京城备考。春闱之后,父亲并未考中,因赁的房屋租期到今年冬天,便也并未急着回乡。父亲还想在京中多走动,准备来年的恩科。”
“那又如何丢了性命?”
“姑母可曾听说今科舞弊案?”
说起这个,可说是景朝开国以来最大一场科举舞弊案。由杏榜后一魏姓举子,去大理寺明冤告状,说今科主考官赵大人舞弊。搞得沸沸扬扬,举国震惊,连殿试都被此事拖延了。阴姨娘随久居深宅,不出府门,这件事倒也是知道的。
“七月时候,大理寺突然来抓人,说父亲参与了舞弊案,把人抓去了大理寺牢狱,那之后我们就再没见过父亲。一个月前,大理寺送来消息,说父亲在狱中染病身亡,但我与母亲去大理寺,只领回了父亲的遗物,并没有见到人。”阴皎皎边说眼泪簌簌落下,说至此处已泣不成言。
“这……”姨娘震惊不已,不知如何安慰这个头一次见面的侄女。
阴皎皎哭了一阵,脸上还挂着泪,接着道,“母亲从大理寺回来后急怒攻心,一病不起。我们在京中举目无亲,所剩银钱皆给母亲抓药看病,不几日就花光了。无奈之下,母亲想起姑母,且之前听父亲提及过姑母嫁与了宜县的王城尉,辗转打听到王大人现已左迁宣城长史,故而冒失前来求助于姑母。一是希望能帮助母亲治病,二是看王大人能否帮忙打听一下父亲的消息。我与母亲都疑心父亲并未死,但苦无门路。”说到此处,阴皎皎双膝跪地,向姑母行了个大礼,“皎皎深知初次见面就提出如此为难之事恐有不妥,但一则母亲的病不能耽误,二则父亲也是姑母您的胞弟。望姑母帮帮我,皎皎他日必结草衔环报答姑母。”
说罢重重的磕了三个头,伏趴在地,大有不应便再也不起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