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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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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飞莺下定决心了。
清晨的时候,小小的客栈就开始吵嚷个不停。枫落鸿众人收拾了行李忙得人仰马翻,急急准备出发的声音却对唐箬所在之处毫无作用。虽然唐箬本人是清醒了,打了呵欠去推身边睡得像死猪的王五——他们昨天可是谈心谈得折腾到敲过了四更才睡下。更没谁知道他们俩是怎么胡乱搞的,待到醒来的时候就是个搅成一团睡觉的样儿。揪着对方的耳朵,唐箬继续着唤醒王五的“大计”。见他不动,又伸手去掀被子,可对方却坚持着拉得死紧。闹腾了好一阵,唐箬挣不过王五的蛮力,只有干瞪着他不放。
这么时候偏偏门砰砰砰响开,没等唐箬下床就哗啦一声大开了。俞飞莺薄怒的脸色迎面,劈头就喊出了声:
“在磨什么?没见都要出发了啊!”
她不多说,气哼哼的脸色足以证明她的想法。不过唐箬注意到俞飞莺今日的妆扮,真真和往日不同了……脱去那艳丽华服,换成一袭紧身束胸衫子,却是显得短小精悍的感觉。可随了那紧紧的贴身装束,凹凸有致是身材也跟着一览无余。唐箬忽然觉得鼻子有些热……
“还不快些!”
俞飞莺又喊,俯了身子去拉仍裹在被子里的王五。抬头见唐箬还不动,心里一火就快步上前,狠狠拽住了对方的袖子:“……你聋……啦……”
——话还没完就硬生生僵住了。
唐箬直勾勾盯着人,可那模样那眼光虽然很是慑人,却没让人能得出任何色欲的意思。只是盯啊盯,他的鼻子却不争气地稀里哗啦流了好长——一条红色……
俞飞莺双颊刹时飞红。原本扯着对方袖子的手,也是赶紧讪讪放开。
“我我我我……”唐箬惊觉不对,赶紧捂住了鼻子。脸庞总算是跟着赤红:“俞……俞……”
“呵——什么鱼?我吃不下了……”
偏偏这个时候某只一直在睡啊睡坚持不醒的家伙睁了眼,一骨碌坐直了身。王五拍着嘴巴伸着懒腰极放肆了姿态:“一直鬼喊鬼喊的……这不就醒啦!”
唐箬脸色潮红,猛然间却是惊天动地地咳嗽开了:“……你……什么时候……?”
“啊……啊?啊!!”
王五还迷糊着呢,根本没理唐箬。转头,却是极其意外地看见了俞飞莺那不同以往的俏丽样子。霎时间是失声,他根本就不知道能说什么:“我……恩……那个……少……”
他吭哧了好久,脑子啊语音啊完全都成了糨糊。想来,他也只是远远见俞飞莺神力舞刀的那几回,像眼下这样极近的看到真人,又是特别打扮了后的样儿……实在是可怜了他那没什么容量的大脑……
俞飞莺好奇地盯着这腼腆的粗汉,双眼随了心宛转不止;她离王五极近,看对方那脸红脖子粗、要看不看怎么都忍不住的样儿,似乎根本就是一直屏住呼吸了。诧异了一会,俞飞莺还是明白王五这模样的缘由的。扑哧一笑,那笑容明显是让两男人都是一窒。而她却是自顾自转了头,对着唐箬迅速说了句话。
——这话甫一出来,王五那且兴奋且害羞且紧张的情绪,刹时就被她戳破了一半。
…………
“原来他是山贼呀。”
俞飞莺笑,但笑中还是含了点讶异:“我还以为那些山贼都早逃了的是。”
“这个,王五他是被落下的老大吧。”唐箬搔了搔头,又忍不住悄悄转了脸去看向身后。就算自己的神经真是比什么都粗,可老是被人盯了也有点芒刺阵阵的感觉吧……
——此时他和俞飞莺正是并骑。在整个枫落鸿队伍最前面的感觉,也许并没有唐箬想的那么好呢。身为外人却突然有了如此待遇,唐箬还是有些哭笑不得的。虽然俞飞莺本人毫不在乎,可就算唐箬拿出了“王爷”身份,也抵不过更多人的不满情绪呀……那些子不善的目光早害得自己体无完肤了,可唐箬还是只有硬着头皮,继续和那美丽的始作俑者东拉西扯:
“……不过,王五好歹也算众叛亲离了……你就算没怎么瞧得起他,也不至于就那么直接说话……”
俞飞莺玩着手头里的缰绳没吭声。也许,当初自己一句“这是哪里来的脏兮兮的莽汉,在唐箬你这里赖着不走啊”——的话语,是伤了人是过分了不少。可她打心眼里却也不怎么想为自己的行为道歉:
“唐箬——我就这么心直口快了。你觉得不能原谅么?”
说着是歪了头,俞飞莺那神色眨眼间是变得有些特别的俏皮。手里还甩着缰绳,她似笑非笑的样子竟是种说不出的感觉……好象呢,既天真了,又十足媚惑了。呼吸吐纳间,那曼妙动人的身体,亦是跟着起起伏伏不定。
唐箬的脑子又是嗡地一声,刷地是垂了头眼观鼻鼻观心心生念念生嗔嗔生恨恨生……还没忘狂念出了“非礼勿视”四字。可他那鼻子却是痒的不行,俞飞莺继续歪了头乱看,这一看不打紧,整个人立即是爆发出一阵剧烈夸张到不可思议的笑声——
“……哈……哈哈哈……咳,唐箬你先把鼻子擦擦……”
俞飞莺好半天才喘过了气,双颊飞红的她还是忍不住继续去看唐箬。心里不知是多说了几遍的这人真真有趣。虽然说江湖儿女并不矜持,也不会在意被人痴痴看望,可像唐箬这般情而不色的目光,还是教她觉得很舒心的。
想来思去……俞飞莺又皱了眉。
这个唐箬……他还是身份不明啊……不似一般间隙,他那天真劲儿决不是装出的;可又不算是个真正的白痴。根本不会武,性子却极随和。他这样子啊,完全和俞飞莺见过的、任何阶层的男人不同——既没有一般闯江湖的少侠那般锐意凌厉,又没富贵人家的王孙公子那般骄纵狂傲……唐箬他么,在她眼里,完全就是个好声好气、憨头憨脑、纯粹自然的……傻子而已。
定定望着对方,俞飞莺几乎控制不住嘴角弯曲的弧度。一时,她也说不出心下究竟想了些什么事。
“……嘿……你看我可以呀……别这样一直盯着不放好不好……”
唐箬声如蚊吟,不过在习武人耳中还是足以听明的。见他脸色愈发烈红,俞飞莺立即是收了目光,还是觉得有些淡淡的尴尬气氛,宛转流动在二人之间了。
——其实,倒也不该怪唐箬不自在。
虽然是王爷身份,又标榜着自己最爱美人,俞飞莺这样的艳丽侵略性最是迫切,正是唐箬他肖想的那一类。不过刚刚那样,老是被自己欣赏的美女直勾勾盯了,饶他再怎么皮厚,还是会觉得稍微不自在的。脑子转着,唐箬还是要换个话题:“俞……俞小姐……”
“——你不适合这地方。”俞飞莺倒先转回了神,赶着先出了话。挑眉浅笑,她的神色间又多了些许兴味:“你啊,根本就不该到这江湖里呀~”
唐箬有些讷讷,话语堵在嘴边根本就说不出。看着俞飞莺轻松玩弄缰绳的样子,神情间忍不住还是忿忿了。想到第一回和她见面就被好一顿反讽,说不在意那根本就不可能……可如今和她这样宛如老友嬉笑,待他自身还是觉得太戏剧了点……
“……你……其实也没必要对我如此客气……”
还是藏不心绪。唐箬微叹了口气等待俞飞莺的回答,这样把话一说明了,两人之间的好气氛可就不会再有了吧……“我再怎么说也是个外人,俞小姐这么委曲真是没必要的。”
俞飞莺倒是跟着愣愣了会。旋即又调整了面部表情,她的笑容还是烂漫着……只是,眼底却多了点苦涩的味道:“我……确实有点想从你这里套点什么。”
哎——想来,俞飞莺这一路下来,其实很多时候很多主意都难以决断。虽然身边还有几个枫落鸿里地位较高的大弟子,可往往在最后的关键时刻,还是只有被人推来挡去到自己亲自做主。即使能获得被充分信任的感动……可终究还是在无数的磕磕绊绊后,觉出吃力啊……
身边的人,再如何还是要想办法能保全。时时刻刻,都得想着要怎么才能维护了他们,更重要的还要维护了枫落鸿……到日后,也好是从青卫那奸人手中夺回一切。换个想法来说吧,自己这第一大弟子的身份,还是得继续努力站到更高的位子才好呢。
如此思量下去,俞飞莺惟有苦笑不止。就算自己享有天生神力又如何?还不是照样被肩上的担子压得直不起腰啊……
——所以,只有走一步看一步的打算了吧。
左思右想,又是抬眼去看身边并骑的唐箬。却是意外见他以一种极其担忧的目光看顾了自己,连手上握住的缰绳都似要掉下了地:“俞小姐?你没事吧?”
“我?我怎么了?”
俞飞莺慌忙以手掩面。心下转悠说难道他是看到自己怔忪神游的样子了么?一向小心掩去表情的自己,竟也会茫茫失态了去?……
一时两人突然都是无话。
意识飘浮了,眼前过去了无数景色。刚过了暮春,初初入夏的时候最是教人心悸。春花刚谢,新一季的鲜花又开始含苞。离了歇脚的客栈不远正是树林,唐箬仔细注意了那正好是自己初见山贼的地方。不过他倒是疑惑,为何那些狙杀的青衣放过俞飞莺一行有闲余休整?赶尽杀绝不是更能让青轻轻放下心思么?……
甩甩头,唐箬扔去了不合时宜的胡思乱想。抬眼去看那逼人的绿色,他忍不住又是想到之前被孤零零扔下时的惶惑了。那时黄昏,根本也没心情去管四周景色……看如今吧,正是日渐升快入午的时刻。绿色在阳光的照射下深浅不一,从最深到最浅不一而足。唐箬轻轻击掌,暗自庆幸枫落鸿出发时间较早,不然怎么正好是在这树林里享受阴凉凉的风呢?
鸟鸣声不绝于耳,随了队伍一一被惊起了无数飞彩。唐箬的手慢慢松开缰绳,右手屈节缓缓敲打了金属制的笼头。虽然模样看似闲逸,脑子里却又想到了些微烦人的人事……若无那些,眼下和踏青也都差不多了吧!……手指关节敲打渐急,可随着马头一动、手背一滑,尾、无二指留下的断口立即是狠狠打上了硬质的金属表面。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刹时是抽疼得钻心。
唐箬大大皱眉,好心情跟着消弭无踪。右手瑟缩了一会,仿佛是怕极了一样,动作舒缓地拢回了袖子里。
……差点就忘了吧……
这手……
……还是要想想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