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约》橘唒

1、1

　　　　2021年5月14日天气晴
　　今天是我和井哥在一起的第3650天，第十年了，是个晴天，北京城很少会有天气这么好的时候了。
　　白天天空没有一点云，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天气开始回暖了，虽然早晚还是有凉意。今晚罕见出了星星，井哥在的话，一定会很开心，他总念叨北京城的夜晚太亮了，看不到星星。但我想，西藏晚上的星星肯定比今夜要美。
　　今天是井哥被外派的第467天，想他，很想他。

　　萧清合上日记，叹了口气，今天是他和段井予在一起的第十年，也是段井予被市警局外派的第467天，也就是说，他们已经467天没有见过面了。段井予很忙，作为特警，辗转于世界各地，但无论再忙，逢年或者过个什么大大小小的节日、纪念日，他总会打来电话，从不缺席。但今天，萧清在电话边守了一天，却没有任何动静。
　　萧清从椅子上站起来，拿着手机，瞥了一眼时间:
　　11:10。
　　他一边忧心段井予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一边轻轻感叹着
　　“唉，感情淡了，还是感情淡了”
　　他身体一向不太好，再加上他刚刚吃了药，药力作用使他有些犯困，他摇摇晃晃走进卧室，一头栽到在柔软的大床上，不一会便沉沉睡去。
　　大概是今天特殊的原因，向来不爱做梦的他，竟梦到了很久之前，高中的事

　　2009年九月一日，城区附中
　　阳光正好，燥热的风吹动高二(10)班窗口的枝桠，带起一阵蝉鸣，也带起高二（10）班的一阵骚动。
　　教室内，讲台上站着一个位少年，不同于高中生发育起来的身体，眼前的少年要显得更加单薄一些
　　少年单肩背包，面对几十号人或疑问或好奇的眼神毫不怯场，他微微一笑，拿起一根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的名字
　　——萧清
　　他转身随手将粉笔扔回原处，声音清淡，开口道:
　　“我叫萧清，今年15岁，原就读于城区初中，日后请多指教。”
　　就像是一滴油滴进了沸水里，教室里顿时一片哗然，讨论和质疑扑面而来。
　　“15岁？这么个年纪不应该上初中吗？怎么跑高二来了？”
　　“开什么玩笑，15岁的小鬼学高二的知识，听得懂么他？”
　　“不会是塞钱进来的吧？那这也太小了点吧？”
　　也有几个女生一边悄悄讨论，一边回头扭头看一眼萧清又转过头去，不知说了什么又哄笑了起来，还推了一下带起话头的女生。
　　平心而论，萧清的模样当一等一的好看，眼睛微微上挑，里面仿佛蕴藏着星辰，明亮极了。精致的眉眼中带着尚未全脱的稚气和独属于这个年纪少年人的傲，而这恰好是最吸引女生的点。
　　教室因为萧清的到来一时半会安静不下来，旁边的班主任只好拍了拍讲台，皱着眉说道："好了，都安静些。“
　　又转头对萧清道：
　　“你先暂时坐靠窗的最后一排吧，等下周具体调座了再给你换。”
　　萧清点点头，朝最后一排走去，一路上，又引起频频侧目。待萧清坐下，老师才清了清嗓子，道：
　　“都安静些，萧清同学参加过数学竞赛，获了奖，保送后又跳了级之后来的咱们班，你们可别因为人家年纪小就欺负人家。”
　　此活一出，班里顿时响起了一片抽气声，随之而来的便是更多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震惊、探究、不甘、忌妒、皆有之。
　　也有不服气的学生对后桌悄声道，
　　“初中的知识和高中能比么？要知道高一和高二的知识都是天差地别，像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看一个月后月考哥挫挫他的傲气，让他该回哪去回哪去。”
　　高中生活是难熬的，却又过得飞快。一个月仿佛流水般悄无声息的过去了，轰轰烈烈的月考后，很快便到了放榜的日子
　　附中每次考完试出成绩的日子都像是一场盛会，众人一股脑挤在通知栏的大榜前，考得好的欢呼雀跃，考得差的暗自神伤 。
　　萧清是被一众10班同学拥着来到榜前的，他虽然刚来了一个月，但性格开朗，又有点毒舌，很快便融入了班级并收获了一众死党。
　　死党们七吵八嚷的要帮萧清寻找排名，本意是想从中后方开始找的，却一眼在榜首发现了萧清的名字。
　　第一名:萧清 总分712
　　第二名:段井予 总分710
　　众人:.....？

　　本来有些闹腾的众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场面安静得过分，众人的眼神带着诡异。
　　半晌，死党们才又炸开锅。.
　　“靠、小萧，你超过了段神！”不信者有之。
　　“你、是、神、仙吧！”摇着萧清肩膀发疯者亦有之。
　　而那位刚开学说要挫挫萧清傲气的兄台一脸呆滞地看着榜首的萧清又看了看在中后的自己，回忆着一个月前他放下的豪言壮语，欲哭无泪。
　　这时，人群传来一阵躁动，有女生小声激动地叫着:
　　“段神！”
　　萧清挑挑眉，他来这是一个月了，听到最多的便是这位“段神”的名字，却一直未见其人。
　　而现在，人群默契的让开一条道，只剩下中间的萧清似笑非笑的站着，于是，他看到了，逆着光走来了两人。
　　左边那人生得很高，也很好看，一对剑眉，下方一双眸子不带任何感情，仿佛粹着冰，又像是万年不化的冰山，想必这就是传说中的“段神”——段井予了。
　　而右边那人一脸痞样，脸上带着坏笑，时不同时同冲旁的小姑娘挑挑眉，引得一阵尖叫。
　　倒是个未听过的新人物。
　　二人走到萧清面前，左边那边位“段神”开口了，嗓音低沉，同他本人一样，不带任何感情:
　　“同学，麻烦让一让，你挡路了。”

　　闹人的电话铃不合适宜的响起，萧清从梦中惊醒，盯着自家卧室的天花板。默了两秒才“腾”地坐起，抓起一旁的手机，眉眼间笼罩的起床气在看到来电人后一瞬间无影无踪，他嘴角不自觉地微微勾起，划开接通键。
　　“喂——”萧清故意拉长调子，因为刚睡醒的原因，嗓子还带着几分沙哑，露出一股孩子气。
　　“小清十周年快乐，”对面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兴许是信号不好的原因，夹杂着电流音。
　　“啧啧，大忙人总算想起还有个留守男朋友了？”萧清本想埋怨几句，话一出口却又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撒娇，说着他看了一眼时间，11:42。
　　对面的段井予轻笑了一声。
　　“对不起小清，今天的任务有点特殊，费了些力气才摆平。”他顿了顿，“西藏距离北京有点远，礼物大概明天才能到了。”
　　“井哥...”萧清的声音低了下去，隐隐带着鼻音：“我好想你，467天了。”
　　“我也想你，小清，等我回家”
　　萧清还想说些什么，对面却突然变得嘈杂起来，紧接着，电话便被挂断。
　　看来真的很忙啊...萧清出神地看着仅三分十二秒的通话记录，心里不知从哪涌上一股子莫名其妙的情绪，他负气般的将手机扔回床上，缓缓吐出一口气。
　　道理他都懂，也明白每一次任务的危险性，但有时，尤其是晚上，思念正浓时，理性总是会甘拜下风。
　　他倒在床上，摸索着拿起手机，拨出了那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手机号，细看下去，手还在轻微发着抖。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sorry...”
　　萧清叹了口气，挂断了电话。
　　每次都这样，他永远也打不通段井予的电话。
　　他将手臂抵住眼睛，将刺眼的光线隔绝在外，一片黑暗中，他又回忆起刚才那个梦境——
　　那是他和段井予的初见，并不友好，甚至带着莫名其妙的火药味。
　　学霸多多少少都是带着点傲气的，并非是看不起人，而是对自己实力的自信，就连段井予也不例外，而当两个实力相似的学霸相遇时，就会不可避免地对对方生出敌意和想要争一争的心思。
　　正是因为这个，他和段井予从高二的第一次月考开始争到了高三最后一次模拟考，仍没争出个胜负。
　　但相似的人又总会生出惺惺相惜之情，他们亦然。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们的关系越来越亲密，从对手到朋友再到...恋人。
　　是段井予先表的白，萧清记得，十年前的今天，似乎也是个晴夜，那时的北京远没有如今这么“亮”，天空很黑，布满璀璨的星星，那时，他们的关系已经很暧昧了，就像是隔着一层薄雾，却谁都不敢去驱散它，又忍不住在雾中试探。
　　因为什么萧清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天他们在回宿舍的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唠着嗑，那时天已经很晚了，月亮不知道被哪片云遮住了，只留下星星寂寞地发着光。突然，段井予拉住了他的胳膊，让萧清面对自己。似乎是预感到段井予要说什么，萧清只觉得心跳的很快，明明是初夏，手脚却有些凉，喉咙也干涩得发紧。
　　只见段井予先开了口，“段神”不似以往那般冷静，萧清能感觉得到，他抓着自己胳膊的手有点抖。
　　“我……”段井予嗓音有点发颤。
　　“萧清，我...”他有些犹豫，似乎是在衡量着该怎么说比较好，半晌，才下定决心般道：
　　“我喜欢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星幕下少年的眼睛亮的惊人，眸子里盛着紧张与期待，这一刻，他不再是同学们口中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段神”，反倒像个渴望得到想吃的糖果的小孩，紧张得过了头，只会用最直白的话语表达自己的心中溢出来的爱意。
　　萧清抬起头，对上少年宛若星辰般的眸子，一抹笑在他嘴边漾开。忽然，他凑了过去，紧接着，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了段井予唇边，耳边响起了萧清带着笑的声音
　　“那今晚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个晚上，男朋友。”

　　萧清睁开眼睛，外面仍旧漆黑，一轮弯月挂在天上，周围零散几颗星星孤单的闪烁着，床头柜的闹钟响了一声，变了日期
　　二零二一年五月十五日
　　今天是我们在一起的第3651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