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宠师》乌弦歌

5、知道生日啦

　　落日余晖，将陆央半张脸映照得红粉带金。

　　背对晚霞浪漫的光辉，没有让裴墨在他身上看到半点鬼气森森。

　　反而有种神圣感。

　　他似乎真的不怎么怕陆央了。

　　“你快回去，生魂离体很危险。”陆央不知道裴墨呆呆盯着自己看什么。

　　难道脸脏了？
　　他随手抹了抹脸，然后推出阴力，送裴墨回去。

　　“诶，等下！”裴墨抗拒不了这股力量，着急说道，“只要有办法见到迈巴赫，我什么都可以做！”

　　陆央本想拒绝，却想到迈巴赫的话。
　　他主人发烧，吃药打针无效，看来是真的。
　　找大师驱邪是个幌子……应该是侧面解决引起发烧的心结。

　　这次的心结，是能和迈巴赫见面。

　　裴墨的灵魂通体发红光，说明身体依旧高烧不退。
　　持续下去怕是承受不住，引发其他感染就不好了。

　　诶，不对。
　　裴墨会经历什么病痛，过什么样的人生，和他这个冥宠师没有关系。
　　那是他的命，就算这次发烧死了……

　　可，也不对。
　　陆央觉得自己擅自决定带迈巴赫进入裴墨梦境，导致他心结加重，这个因果是自己造成的。

　　那就有责任帮裴墨治好病。

　　“喂，我求你！冥官大人！我真的可以给你烧一辈子纸钱！供养你！”裴墨灵魂已经飞出去很远，他声嘶力竭地求着。

　　“等我消息，我会找时间再带迈巴赫去见你一次。”陆央彻底心软。

　　“谢谢！”裴墨激动。

　　裴墨返回身体，睁开眼就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太好了，又可以见到迈巴赫了！”裴墨翻身下病床，拔了吊针，自己按住针眼，往缴费处走。

　　“诶！你这个病人怎么回事儿？你高烧不退，不能随意……”护士紧张拦着。

　　“没事儿，一会儿就好了！”他很清楚自己奇怪的体质，只要想开了，发烧会自愈。

　　“这次竟然不需要找大师驱邪，是因为冥官虽然是鬼，但不是坏鬼，比大师更有效果？”他喃喃自语。

　　医院让裴墨签了一个擅自离开后果自负的责任书，然后裴墨给司机打电话，直奔香火店。

　　元旦三天假还没放完，被喊回来工作的司机却积极开心。因为裴总每次加班费都给三倍，他可太乐意加班了。

　　“裴总，大过节的你要买纸钱？这是给谁上坟？”司机小张来医院大门口接裴墨，纳闷。

　　谁过世了？裴总他爸妈？
　　这么突然？
　　那不应该去火葬场先处理遗体吗？

　　“不认识，但必须烧给他很多很多纸钱！”拍马屁终归不会错，贿赂这种事儿，人鬼通吃！裴墨深谙其道。

　　“啊？”不认识？小张也不好多问，那是上司的私事儿。他只负责开车，拿三倍工资，做一个好员工。

　　很快到了香火店，这种店营业性质特殊，全年无休，毕竟不知道什么时候人会归西，所以24小时有店员轮值。

　　裴墨进店，气场全开：“你好，店里所有上供的东西和纸钱、金元宝、冥币，我都包了！”

　　昏昏欲睡的店主，一下子清醒了。

　　“好好好，老板请坐，快给老板拿瓶水，切点水果！那边的躺椅搬过来，让老板歇歇！”
　　店主热情积极，嘴角快咧到耳根，“小店备货充足，打包时间可能比较长，老板我们这无线密码是八个八。”

　　裴墨礼貌点点头，询问：“听说你们可以包烧纸。”

　　“包，包包包！”店主业务做得全乎，现代人工作忙碌，有的企业过年过节并不放假，所以无法给亲人在祭奠之日烧纸祭拜，香火店可以代烧。

　　“十字路口烧，或者野地烧，服务费200。去指定坟头烧，200基础上，得您自己付来回路费给我们。”店主介绍。

　　“行，那你们打包好，找个空旷不影响的地方，都烧了。”裴墨迫不及待。

　　有钱能使鬼推磨，陆央肯定拒绝不了一夜暴富。见到迈巴赫，绝对没问题。

　　混迹商战之中，裴墨把陆央那句“找时间带迈巴赫见你一次”的话，当成了你不给我纸钱我凭什么管你的潜台词。

　　没问题，裴墨别的没有，就是钱多，多得花不完。

　　况且纸钱价格便宜，一百块能买一大兜！

　　他今天把这个香火店包了，不信搞不定陆央。

　　想想觉得好激动呢！
　　以前他怕见鬼，多少次被丑陋可怕的鬼吓到晕死过去。

　　可现在，他巴不得赶紧见到迈巴赫，小狗鬼一点也不可怕！

　　他可以和迈巴赫的鬼魂共度余生！

　　店主点头哈腰：“好好好，但是这位老板，平时我们替家属烧纸，一般也就……”

　　他环顾自己的店，这可是本市最大的香火店，货太多了。

　　“你说服务费多少就行。”裴墨知道老板省略的内容是什么意思。

　　“我稍微算……”店主就知道了敢包店的大老板，不会吝啬服务费。

　　“别算了，除了包场的钱，我再给你五万，你要把一切事情包办好，成吗？”
　　裴墨大方。

　　“成！可太成了！”店主眉开眼笑，“老板您发大财！”

　　裴墨接过店员送过来的绿茶，顺手递给司机小张。

　　他只喝红茶。

　　水果倒是吃了几口，往椅子上一坐，等店主清点货物，算价格。

　　“裴总……您这是？”包场香火店这种操作，小张真没见过。

　　这到底给谁烧啊，他好奇死了。

　　“说了你也不懂。”裴墨毕竟刚发过高烧，这会儿人有点没精神，他躺在躺椅上，“我歇会。”

　　香火店地暖温度不错，裴墨闭目养神。

　　没打算睡，可却很快陷入梦境。

　　晚霞之中，是陆央那张皱眉瞪眼，叉腰撒娇的模样。

　　虚虚实实的景色好像在融化，化薄薄一层雾气。陆央那张好看到失真的脸，几乎和漫天飞云融为一体。

　　美轮美奂。

　　裴墨看着陆央，总觉得自己心跳得越来越快。

　　“老板，老板？”店主轻轻喊着。

　　裴墨睁开眼，顿时眉头一皱。

　　哎呀，这张粗糙的中年大脸一下子把梦里看了半天也没看腻的陆央脸庞替换，太不适应了。

　　其实店主五官不错，但裴墨就是觉得和陆央完全没法对比。

　　他看店主拿着结算账单，问：“一共多少。”

　　“五万七。”店主有点不好意思，人家给的服务费那么多，“有好多货提前定出去了，也不能全给您。”

　　“理解。”裴墨掏出手机，调出一个人的二维码，“你加这个人，让财务给你拨款十万。”

　　“好好好。”店主赶紧添加好友，嘴上吉利话不断，又多给三千，真是太大方了，“老板你长命百岁，万事无忧，生活幸福，事业长青，婚姻美满，财源滚滚来！”

　　裴墨给财务发语音：“刚才加你的人，通过，转十万给他。”

　　裴墨交代完，准备走。

　　店主点头答应：“好好好，老板把要烧纸的先人生日说一下。”

　　“呃，不知道。”

　　“祭日那天也行，不然对方收不到，还有姓名，男女。”老板说，“毕竟不是去坟头烧，在野地里，我们要一边念叨某先生还是某女士，并且要大声重复逝者生日或者祭日，确保不被其他什么的领纸钱。”

　　裴墨只给自家墓园的先人们上过坟，直接烧就行，忽略了这个规矩。

　　“请你等我一下，有洗手间吗？”裴墨不知道陆央生日祭日，所以得问问。

　　进了洗手间，裴墨轻轻拽拽手上的线。

　　陆央感觉到晃动，但没搭理。

　　小奶狗和妈妈见了一面，妈妈让小奶狗乖乖去冥界等她，说自己正被病毒侵害，撑不了几个小时。

　　小奶狗欢天喜地：“我又可以和妈妈在一起啦！”

　　陆央正准备带着小奶狗去引魂第三队小动物鬼们去冥界，哪有时间搭理裴墨。

　　裴墨等了几秒，没有回应，尝试沟通：“冥官大人？”

　　没有回应。

　　“听不见吗？”裴墨自言自语，“那还是把他拽过来……”

　　“你敢！”陆央受不了了，怎么个事儿，控梦线还能传递语音了？他怎么不知道有这个功能？

　　他举着黑金旗子，气呼呼，“裴先生，请你不要干扰我工作。”

　　打工鬼很忙的好吗！又累赚得又少！没空陪聊。

　　“你听得见啊！”裴墨高兴，“刚才店主说的你是不是都听见了？”

　　陆央回得慢：“什么？”
　　他以为裴墨就是无聊，给自己捣乱。

　　“你之前什么都没听到？”裴墨奇怪，看着手里的线琢磨，“随机的吗？”

　　“你现在是不是捏着那根线？”陆央又隔了一会儿问。

　　“对对！”裴墨点头。

　　“哦，我刚才挥动引魂旗的时候，也无意捏了一下控梦线。”他说，“可能你我同时……”

　　“懂了！哦对不起，不是故意抢话！”裴墨赶紧道歉。

　　陆央觉得没关系，但没回。

　　“冥官大人！”

　　“我叫陆央。”他不喜欢这样的称呼。
　　冥宠师，是冥界最低级的小职工，叫大人太奇怪了。

　　“啊，好，陆央。”裴墨轻轻念出他的名字，脑海里慢慢出现晚霞里那张越看越惊艳的脸，“是哪个lu哪个yang？”

　　“耳刀陆，夜未央的央。裴先生，没什么事儿的话，我要工作了。”
　　陆央表达直接。
　　他不知道裴墨为什么问这个，但是他挺想回答的。

　　太久没有人在意他名字怎么写了。
　　这对一只死了太久的鬼来说，很重要。
　　至少他觉得名字，知道具体每一个字怎么写，很重要。

　　冥界工作群里，有人会打字叫他“路洋，路央”什么的，他在意，但从来不提。

　　“等下，陆央！生日，你的生日哪年哪月哪号？”裴墨用力捏住线，好像他更用力一点，陆央就不会松手了。

　　“生日？”陆央确实没松手，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很久没有和谁聊过天了。

　　安顿好小动物鬼在结界里，他载满星辰般的眼睛，看向漆黑夜幕里那一钩弯月。

　　“很久没有谁问我生日了，我都快忘了。是……”他眼里蒙了一层淡淡伤感，“1489年，农历7月15，凌晨整。”

　　天生阴命，那个年代，出生便被注定了悲剧的开启。

　　回忆完，陆央才反应过来，不该这么轻易说出自己生日，可他……确实很想有谁能记得自己生日。

　　他口是心非。

　　“裴先生问这个做什么？我真的要忙了，请你不要随意打扰我。”说完，陆央松开控梦线，高举旗子，声音淡淡难过，“生者无路，亡者入……”

　　洗手间的裴墨反复念了念：“1489年？1489年啊……1489年那么久远……”

　　他有点心疼：“是不是很久很久没有谁给你祭拜过了啊……你看起来，还不大，这么年轻就……死了。”

　　“没事，我真的可以给你烧一辈子纸钱。”
　　这个决定，裴墨也不知道为什么如此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