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拜山神（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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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还未生出有形状的身体就被迫离开温暖的母体，因为一离开母亲的温度就融于大地，因为成为傲慢与贪婪的载体，“问三娃”们自诞生起就只能拥有自身的一份冰冷的温度。
为什么不要娃娃呢？
娃娃明明什么也没有做啊！
娃娃好冷好冷啊！
所以它们不约而同地在最冷最冷，挤在一起只能更冷的夜里，前去寻找一份能捂暖身躯的温度。
好娃娃，找妈妈，找个温暖的家。
当天空中落下的炽热温度穿透娃娃的身体，被灼烧的痛苦牵引着，娃娃们看向那个手持长弓的青年。
奇怪，明明那个人很冷，比他手里的武器还冷，但为什么他掷下的箭矢有这么温暖的温度。
温暖到让它们欢欣着融化，又因为向往同一个温暖源而想要汇聚到一起。
从此刻开始，它们成为一个整体，彼此成为彼此的一片。
所有“问三娃”因为陆谞的攻击而将他列为了首要攻击对象，所有的娃娃躁动起来，掀起一片触目惊心的浪潮。
泥为血肉金作骨，瓷心有容成躯壳。
无数的娃娃堆叠在一起，最终形成一个巨大的娃娃。它有着和瓷娃娃如出一辙的又哭又笑的表情，眉眼如金娃娃般深刻生动，眼眶周围发散状的裂口里有泥浆翻涌溢出。
娃娃发出诡异的笑声，不再被任何震慑阻挡，直冲陆谞而来。
身前是合为一体的娃娃，身后是即将抵达的迷途花，陆谞无处可逃，但他本来也没想逃跑。
精致的晶红长弓无声消散，四散的血红光芒重新在陆谞的右手凝聚成一把匕首。陆谞飞快抬手在自己的脖颈上割了一刀，随后松开匕首，在割开的地方抓住了什么用力一撕。
匕首化作光点消失，朵朵血花自陆谞的肩颈飞溅。
剧痛几乎要淹没陆谞的理智，他咬着牙踉跄后退了两步，与合体的问三娃拉开了一点距离。
但身后袭击将至，仅有两步的距离似乎会将他推入另一个危险的境地。
阴冷的风从身后席卷而来，同时到来的还有混杂着香灰的沉郁气味的腥甜香腻的味道，少女沉睡的脸庞从花心探出，从陆谞耳侧擦过。
花瓣硬如骨刃，叶片坚如钢铁，在陆谞的脸上划出渗血的伤口，衬得那双波光潋滟的眸越发惊心动魄。
花朵和枝蔓绕过了陆谞和在他手中燃烧的皮肉，扑向巨大的娃娃。
像是拥抱，像是乳燕投林。花朵如吻般轻触着娃娃的额头和脸颊，枝蔓缠绕上娃娃的身体，如同母亲的手，柔韧而有力。娃娃沉入枝蔓里，怪异的脸上露出属于人类的平和安宁。
越来越多的巨大的迷途花自黑暗中来，枝蔓蠕动交叠，构成柔韧的身体。
那是一具因为包裹着巨大的娃娃而失去曼妙姿态的女体，孕肚庞大。少女的笑与哭和娃娃的尖叫同时消失了，那些花瓣簇拥的头颅仰望着月亮，露出一种带着痛苦的平静。
陆谞终于松了口气，动作拉扯到脖子上的伤口，当即屏住了呼吸。竭力抑制住身体的颤抖，陆谞一边无声地小口抽气，一边走到山门牌坊旁边靠住。
单只手铐再次无声出现在了他的手上。道具的使用并不是无限的，这只手铐已经好几次把陆谞几乎封顶的堕落值硬生生降了下来，剩下的耐损度只能在使用一次。
感官终于恢复正常，眼前两个几乎不分彼此的堕种和陆谞刚才在被影响的视野里看到的并无区别。
手腕上的手铐在某一瞬间变得锈迹斑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风化般消散。陆谞没管，也根本不在意，只是抬起右手打了个无声的响指。
这个响指分明没有打响，但在青年三根纤长的手指的指尖一擦而过的时候，看到这一幕的人耳边似乎都响起了一声轻响。
最后一滴雨乘着月光终于到来。
它只是微小的一滴，无法照亮少女的脸庞，它是冰冷白骨中的温暖微芒，只是一缕也足以吸引所有视线。它落到了花瓣上，然后点燃了所有白色。
花瓣上腾起幽蓝的火焰，很快染成深紫，迅速蔓延，直到把迷途花全部包裹。
火焰在须臾之间就将堕种燃烧殆尽，只剩下些许黑灰的灰烬飘扬。陆谞的脸在那一瞬间被照得极亮，他冷淡着脸，瞳中映出深邃的紫色光芒，危险又艳丽。
这一幕落在副本外无数人的眼中，勾动阴暗的心魄。
陆谞对此一无所知，只是漫不经心地张开没有收回的右手的手掌。一把金色的钳子落到了他的手中，然后消失，自动放到了背包中。
【潘多拉[个人]：恭喜您完成「探索任务Ⅲ：谁的梦」，任务道具已放入背包】
这是早之前陆谞在谜境没能接收到的信息，出谜境之后也因为堕落值过高而没看见。
【潘多拉[个人]：恭喜您完成「探索任务Ⅱ：一个好娃娃」，任务获得副本内任务道具已放入背包——防火防盗防小人！人家已经帮您开启道具自动拾取，避免他人抢夺！】
陆谞无声道了句谢，过度透支、过于痛苦的身体渐渐失去力气，顺着牌坊立柱滑了下去。
靠着柱子坐在地上，陆谞仰头看着逐渐向他围过来的人。
沈栎早在箭雨落下的时候就回到了沈秋和身边，和其他人一起看着陆谞这一场惊心动魄的表演。
不得不说，作为一个第一次进副本的新人，陆谞做得几乎完美。沈秋和可以想象，外面会有多少目光被陆谞吸引，他几乎可以预见一尊王座的辉煌，无数人会为他疯狂。
但比起眼睁睁看着「王座」加冕，蒂斯孛尔的人还是更喜欢在天才和美人尚未强大的时候，将人收入囊中。
沈秋和拿出一瓶包装很有科技感的喷雾，在陆谞的默许下帮他喷在了伤处，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能做到这种程度的新人，你很厉害。出副本之后我们加个好友可以吗？有时间的话，我想邀请你来「碎月十日」和「旅团」看看。”
这个世界的通讯器是同一的手环形式，但功能众多，十分强大。只有双向好友才能互相发消息，加好友必须对方同意，且私聊强制实名，丝毫不用担心被骚扰和诈骗的问题。时常被陌生来电和诈骗电话骚扰的二十一世纪新青年陆谞对此表示好评。
伤口上的痛楚被轻微的凉意取代，在潘多拉播报生命值提升的电子音里，陆谞舒服得眯了眯眼，偏头让脖子侧边的伤口都能露出来。耳根子也清净了，迟来的疲惫如潮水般涌来，陆谞有点不想动脑子。
他这副样子落到别人眼里分明就是已经筋疲力尽到了极点，还要强撑着听别人说话，思考话里疑惑的内容。他很安静，疑惑也仅用歪头表达，就显得十分乖巧。
“「旅团」是我和沈栎所在的小队，实力在蒂斯孛尔还算不错。”陆谞这副乖巧的样子看得沈秋和十分舒心，贴心地多解释了几句，“「碎月十日」是我和我的小队所属的公会，有需要的话都可以去公会驻地找我们。”
“好。”陆谞认真点头。沈秋和拿出的道具大概等级很高，只是喷了一下就完全修复了他脖颈上巨大的伤口，连生命值都直接到了91。
危机解除，伤口也被治愈了，陆谞现在才有时间来考虑其他事情。
摸爬滚打了一天，陆谞只觉得自己一身脏得要命，风衣早在进村前的土地庙里就脱给了叶笑影，上身仅剩的衬衫沾了血，湿漉漉地黏在身上，让他感觉浑身都在刺挠。那么问题来了——
叶笑影呢？
陆谞缓缓站了起来，撑着地起身的时候垂眸掩下眸中的戾气，再抬眼发问的时候表露出几分生冷：“影姐呢？”
他问的是其他所有人，目光扫过站在离他最远的、异常安静的冯非时多停了一下。
“抱歉。”/“对不起！”
两道声音同时响了起来，一道平稳低沉，一道急得快要哭出来。
前者是狼鬼，后面因为用力过猛而显得尖锐的声音属于埃姆拉。
陆谞的目光落到这个乖巧懂礼的女孩身上，轻声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对不起陆谞哥哥，我没有保护好笑影姐姐，她被带走了。那时候我和她待在一起，没能阻止。”喊出那一声之后，埃姆拉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很快调整好了语气，“带走她的是灾堕态的NPC，还不是堕种，笑影姐姐现在没有危险。撒旦将启程的时间定在终竟的时刻……”
埃姆拉似乎在看着某个不存在的远方，声音飘渺却笃定。只是在说到“现在”两个字的时候脸色突然变得苍白无比，再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嘴角甚至溢出鲜血。
“我知道了，谢谢你，埃姆拉。这不是你的错，不用道歉。”陆谞没让她继续说下去，柔声安慰了一句。但他并不知道该怎么样和小孩子打交道，只能装作若无其事，转移话题看向沈秋和，“对了，沈哥。”
沈栎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沈秋和：“怎么了？”
“你们完成土地庙那个探索任务的时候有得到任务道具吗？”陆谞问。
“有一把金剪刀。”沈秋和直接从背包里拿出那把剪刀，递给了陆谞，“目前为止，你的贡献最大，终竟任务也是你触发的，任务道具都交给你吧。”
陆谞触发终竟任务的时候，潘多拉都全蒂斯孛尔播报了，更不会落下通知陆谞的队友。
沈秋和一直很看好陆谞，倒是不怎么意外。他和沈栎到这个副本就是随便逛逛，本想当甩手掌柜，任由其他人发挥，等开门战开始后再直接杀掉BOSS出去，没想到遇到了陆谞这个潜力股，倒是想主动搭把手了。
“好。”陆谞也没推脱，接过剪刀就放进了背包。
“夜深了，我们回去吧。”
空荡的堂屋里，灯火幽微。
两张八仙桌和旁边的凳子还维持着玩家离开前的样子。
正对着堂屋门的墙上挂着劣质的塑料山水画，画上有渐变色的金红太阳、山水瀑布、锦鲤腾跃、牡丹锦簇、荷花盛放……所有寓意美好的意象毫无美感地堆叠在画面里，被下方鲜红数字发出的光芒照的诡异。
电子钟上的数字跳动了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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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拜山神（1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