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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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相逢，看故人换新颜，问心事可有回响…”
——《春眠日记》1999年7月-晚夏
……
想在医院长久地待下去，多半要练一个木鼻子，否则消毒水的辣味涌起，连着眼泪也能给人熏出来。
小五这些日子两头跑，人眼见就瘦了一大圈。安欣和陆明这对倒霉师徒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三天前才先后从ICU里转了出来。
警队里的兄弟都分批来看望，案子上的保养品和水果已经堆成了小山。
小五坐在病床边，手中削着一只拳头大的苹果。
“你这几日不要总是看东看西的，本来脊椎就不好，这才转出来没几天…”
安欣抬眼笑了一下，将手中的日记修复资料放下：“这案子我心里头搁不下…”
“高启强的案子你也是这么说的，这十几年过去了，总是你一个人…都吃了半辈子亏了，还是不消停。”
小五带了些薄薄的怒意，但又含而不发，只是削苹果的动作越来越糙。
她心中有种强烈的不安，这次的案子或许要比以往来得更加艰难。安欣是头倔驴，心里认准的事谁说也没用。
她喜欢这样的安欣，却也要因此为他牵心一辈子。
“撞我们的那个卡车司机找到了吗？”
安欣接过苹果咬了一口问道。
小五摇摇头，有些疲惫：“还在找，已经下了逮捕令和协查通报，车是□□，在出事前被偷了，车子也是刚报过案，就发生了车祸…想来绝不是偶然。”
安欣大概猜到了几分，并不失落，转而看着日记资料若有所思。
那本日记本就年久纸脆，现在又被液体胶水完全浸泡固形过。即使让专家修复，也有很多内容损毁缺失，为了修复晕染和失色，整体工期很长。
安欣清醒的这几日便只能先潦潦看到1998年的几篇修复资料，好在从这些零散的日记中，他脑中已经大概勾勒出一个人物画像。
令他不安的是，李响似乎越来越成为这件事情的主角。当年他和这日记的主人，与那溺亡的女画家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为什么何觉要留下这样一本日记，她想说什么秘密？为什么自己刚一取物证，就被□□袭击…
安欣将资料翻开，那是1999年的夏天，李响进入刑警队之前。
那时候安欣还没退伍，李响还是双桥派出所的小民警，何春眠还是京海大学艺术系的学生，故事似乎还没开始，但却有人早早画上了隐秘的句号。
安欣看的入神，不自觉读出了声。
那个女孩跨越了二十年的文字，再次获得了生命。
“再相逢，看故人换新颜，问心事可有回响…”
安欣攥着资料的手忽然颤了一下，遥远的记忆开始变得清晰。
……
午后时分，京海起了云，春眠却忙不迭收拾起画具，四人间的寝室里显得有些乱糟糟。
小鹿惺忪着眼睛从床边探出个脑袋：“眠眠，今天就别去外景写生了，可能要下暴雨。”
春眠抬头冲她一笑，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江州画展马上要截稿了，手上这几篇我还不太满意，今天出去碰碰运气。”
小鹿向来知道学画的人，痴劲一上来谁说也无用，只好随她去了。刚躺下，却还是忍不住翻身下来，从柜子里找出自己的蓝色雨衣，递给春眠，嘴上耍着宝。
“带上小鹿妈妈对你的爱，去创作伟大的作品吧！你是我们428的希望！”
春眠也起了玩心将雨衣接过，模仿起老电影的腔调，立正笑道：
“yes sir～”
……
公交车穿过热闹的京海市区往寥落的乡村驶去，春眠预备拿出全部的精力准备江州画展，如果作品入选，不仅可以得到主办方的奖金，学校也会发荣誉奖学金给她。
入学一年来，春眠拿出了一生悬命的架势，不仅课业的成绩名列前茅，几乎包揽了学院的各大奖学金。而且一有时间就扎在画室里，将所有的情绪都交给画笔。
这样磨了一年，画技上倒也小有成就。
有时候，春眠也会产生一种恍若隔世的迷离感。逃跑的父亲会按时寄钱回家，她们也离开了双桥换了一处地方讨生计，婷婷妈也改嫁离开了老街，过去的恩怨似乎就这样消解。
只是在那段兵荒马乱的时光里，有个派出所的小警察给她混乱的生活带来了一丝不一样的光亮。
越往莽村走，车子变得越发颠簸。春眠靠着窗，她嗅到空气中传来的混杂气味，忽然就想起上了上个夏天在医院的日子。
他似乎不爱吃冬瓜，有次她炖了冬瓜汤，结果取回的盒子里沉了半盒冬瓜，倒是汤喝得一干二净。
可惜后来她再没勇气将糖醋里脊的饭盒带回来，她怕再撞到他，要如何解释这些如此逾矩的行为……
“莽村到了，要下的赶快啊，别错过站了！”
售票的女人忽然提高嗓门喊了一嗓子，将春眠吓醒。她忙背好画架，提着画具便急急忙忙往外走。
莽村是京海青华区的一处城中村，位置较偏，此处民风彪悍，村中以李为大姓。早些年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穷牙子，现在渐渐办起了一些乡镇小作坊，生产些消防器材，在青华区也打出了名气。
但春眠来这里，却不为这些。
她前几日在画室听老师说，今年江州画展的选题以自然为主，又说莽村这几年沿着海岸种植了大批向日葵，风景很美。
想着眼下向日葵正当花期，这般天然的美景，她自然不想错过。
莽村的空气很好，田野也呈现出几分意趣。
可春眠第一次来这里，一头扎在偏僻的村了，不便方位。只能领着包，在乡道上狼狈地走着。
天色越来越糟，云层压的很深，零零碎碎地冒着些细雨，却并不碍事。
走了一阵子，依旧没寻到花田，春眠有些颓意。打眼儿见旁边的田里，有个收秧的老农，她便跨站在田埂上打问。
“阿伯，您知道这村里的向日葵花田在哪里吗？”
那老伯带着帽檐还裹着头巾，话有些听不真切，两人只好隔着高高的田埂互相喊话，很是费劲。
“嘬嘬嘬嘬~哟妹妹，问路怎么不找我呀！”
春眠忽听身后传来一阵奇怪的嘬嘬声，一偏头却见一个牛仔小伙，虽然剪着寸头，但却染着黄发，看起来有些难缠。
她愣了一下，那牛仔小伙双手插兜，一只脚也跨上了田埂，用一双贼溜溜的眼睛上下猫她。
“妹妹，莽村我李宏伟熟啊，你问路啊，得找我这种热心的哥哥，毕竟这村里老头都不中用。不过还不知道，你是来这……”
他的眼神在春眠的画具上快速扫过一眼，却觉得这副装备很是新鲜，嘴上挂着的笑意更加痞气。
“啧，还是个搞艺术的妹妹！”
春眠有些抗拒他的眼神，又回头望了望，那老农却似避瘟神似的走了，临走时还往地上狠狠唾了一口。
“我听说莽村有很大的向日葵花田，就来这里写生。如果你方便的话，指个方向给我就行，谢谢。”
“噗嗤”李宏伟被她这一口学生腔逗笑了，他偏了偏脑袋来了兴趣。
“种葵花籽的地方有些远，我指路你肯定不好找…要不这样，我带你去，你呢，留个联系方式给我，下次再来，我还带你去！”
春眠心中警铃大作，这人口风太过轻佻，不仅穿着流里流气，说话的腔调也带着一股街溜子的味道。
此时春眠要走已经没那么轻松了，那李宏伟已经纠缠上了她。
春眠意识到自己今日做了多么愚蠢的事，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对于这种毫无边界感的异性，她真的发自内心厌恶。
“你不要再跟着我了，我不去花田了，我现在要回去。”
春眠领着包就要往公交站跑，可惜这处是临时停车点，下一班公车还不定是什么时候到呢？
偏那李宏伟又端起一副死缠烂打的架势，还要帮她提包。
“你放开我的包，别再纠缠我了，我认识警察！”
李宏伟的动作停滞了一下，接着更张狂的笑出声：
“你认识警察？我还认识警察呢！我们莽村的人都认识警察，我看你是不知道莽村的莽是怎么来的，我可是好心帮你，你别不识抬举！”
说着两人作势又争起包来。
春眠本就体弱偏瘦，眼下哪里是这混子的对手，几番推推搡搡下来，那李宏伟还往她身上摸了几把。
春眠被吓得魂不附体，扯着嗓子便喊起救命。可眼下大雨将至，村里的行人少得可怜，只听得见几声狗吠。
李宏伟更加得意，他爹是村长，自己在村里也有一群小弟，这光天化日之下泡个马子的事情谁能管？
春眠已经有些绝望，她面前是深深的恐惧，面对异性力量的碾压式，她的抗争显得是那么可笑。
情急之下，春眠冲着李宏伟的胳膊狠狠咬了一口，她像是远古的人类面对大过她十倍的野兽，只能采用最原始的反击办法。
李宏伟吃痛放手，另一只手却反手给了春眠一巴掌。
“你干什么呢！”
一道男声突兀地自身后传来，李宏伟回头去看，一脸的不耐烦。
“呦，响哥，怎么我泡个马子你也要管，一个派出所的小警察，你谱儿摆不小啊。”
李宏伟笑着应他，嘴上的话却是毒辣。李响家在莽村向来要夹着尾巴做人，他不过当了一年警察，就敢如此狂放了？
“不！不是！我不认识他！”
春眠忽然清醒过来，就要往外跑，却被李宏伟反手拉住。
若是私事，李响不好干预，在莽村欺负女人的混账太多了，若无作奸犯科的由头他也没法出门，只能是见一个吼一个，但他也知道这都是一时的意气，没有长久的效用。
可今天他却觉得那女孩的声音很是熟悉，愣神的时候待在原地半天没有挪动脚步。
待看到那双充满水雾的眼睛后，整个人竟浑身一颤。
一股汹涌的力量让他三步冲上前去，将春眠的胳膊牵过，护在身后。
“滚！”
李响低吼了一声，眼睛里却盛满火气。
他在警校练了一身腱子肉，此刻肌肉正在夹克衫下蠢蠢欲动，紧攥的拳头恨不得立刻招呼到李宏伟脸上。
愤怒是李响的应有之情，只是在这不寻常的狂躁情绪下，他隐隐动了一丝失而复得的心弦。
四时一轮，这份想念着实磨人…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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