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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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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刚过午时,一走进书房,就看到温家少爷伏在案上沈睡。
他是我温世伯的么子,名叫温澈。但我都叫他的字—季浩。这名字再简单不过,因他行四,照着排序排下来,他就轮到了「季」,比我的名字还没意境。
他发出浅浅的鼻息,我眼睛一转,便想到一个恶作剧。
拿出刚刚得手的羽毛,偷偷的在他鼻子下搔了几下,搔第一下时,他发出「嗯……」的声音,把脸转过去,我又伸长了手,继续搔,直到他眼皮轻颤,我马上坐回自己的位置,拿本书翻开放在桌上,顺道把羽毛往书下藏。
「哈、哈啾!」
这位少爷被自己的喷嚏惊醒,茫然的醒过来,好一会儿,才注意到坐在旁边的我。
接着,他突然像被火烧到似的跳了起来。
「隐樵?你什么时候坐在我旁边的?我睡了多久?我爹在我睡着的时候,有没有来过?」
他惊慌的发出一连串疑问,而我,则一脸严肃的看他。
「温世伯在你睡着时来过了。」
季浩一听更加慌张。他什么不怕,就怕他那满口大道理的爹。
「我爹来过了?!」季浩抱头哀嚎,随即又抓住我的肩膀拼命摇动。「那他有没有说什么?」
看他那副样子,我脸上陪着他难过,心里可乐的很啊!
「有。你爹吹胡子瞪眼睛的说:『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杇也。』」
「完了、完了!亏我前阵子做的诗他才大声说好的呢!这下他又要把我禁足在书房里了。」
他沮丧的垂下双肩,那副模样,实在有趣。
我一直努力压下自己的笑容,嘴角不时抽搐。
「这是什么?」
我刚刚压在书下的斑斓羽毛,露出了些许,季浩一看,便好奇的凑头过来。
才靠近,我就闻到他身上阵阵的熏香味。不知道大户人家是不是对这都特别讲究,我嗅了嗅,猜不出是哪种香。
「这羽毛真漂亮,你怎么会有?」
季浩拿起来,凑着光仔细端详。
「刚刚在市集上看到的。那鸟很稀奇呢,尾巴很长,打开来像把扇子。」
我笑吟吟的从季浩手上拿了回来。还特别在他面前晃晃,炫耀一番。
「刚刚……在市集上?」
季浩突然醒悟到了什么,一双黑瞳狠狠的瞪着我。
「啊……」
我自知失言,不敢对上他的眼神,只好假装看向窗外。
「隐樵。」
听到他连声音都充满怒气,我连忙往门口窜去,但是他会武,我可不会,瞬间就被他拎住了衣领揪了回来。
「你骗我的对吧?」
「你说什么?」我继续笑着装傻。就算骗他又怎样?季浩他为人温和,我就不信他真会修理我。
「如果爹真的在府里,你敢跑去市集?」
「我可以趁你爹出门了再去。」
见季浩脸色又再度暗了下来,我可不忍再骗他。到时若温世伯一回来,他就去下跪请罪,那我不是害他太惨?
季浩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过正直这点,差劲透顶。
「唉!我招了,这全是骗你的。你爹中午赶着去李大人家,不到晚上,不会回来。」
听我招出,季浩看我的眼神,隐隐多了几分责备,而我,被他的眼睛看的想撇过头去。
我虽然喜欢耍他,可是一点都不喜欢被他这样瞪。
自我们相处这几个月来,季浩老说我德行不好。这下,一定又在心里把我骂的臭头。
于是,我只好故作委屈,眨了眨眼,不过眼泪还是眨不出来,看来道行不够。
「你这是在怪兄弟我了?好!我跟你陪不是!」
见我装模作样的要跪,季浩连忙来拉,我膝盖还没沾地呢,又站了个直。
「这是做什么?只是小事,你怎么能说跪就跪?」
季浩气急败坏的数落我,甚至开始阐述士大夫的气节。
我打断他的话,直接问:
「那你原谅我了?」
他楞了下,回道:「这是当然。」
「那就好!咱们上街去逛逛吧?」
我笑嘻嘻的牵起他的手就准备出府,而季浩显然也发现了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悔意,一张俊脸又冷凝起来。
没关系,等他自己气消就成!我乐观的想。
***
算一算,从爹娘回乡至今,又过了四个多月。
我虽然一直想待在京城,可是真的等到爹娘都走了,一个人孤伶伶,才感觉到寂寞。
难怪,爹不让我一人住在那广大的左府里,住在那,我连半夜都睡不安稳。
住在温家,温世伯只有在退朝回府时,偶尔会将我跟季浩叫过去,考较学问,其余时间,都让我们自己待在书房切磋学习。我跟季浩,都是准备来年应考,又是同龄,所以格外多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意。
一开始,我对人都生疏客气,有时半夜想起爹娘,便一夜无眠,但季浩这个人,就如我初见他时给我的感觉一样,温厚的很。
他不会特意说些什么,只是很自然的靠近我,一开始只是找我谈谈文章上的事,偶尔会说到朝廷政争,只要一谈那些,他便义愤填膺,我看着看着,忍不住觉得这人实在有趣极了。
他考科举,是为了造福苍生;我考科举,是为了荣华富贵。这些我可不能对季浩说啊!
现在正是皇上要选定皇太子的微妙时机,朝廷大臣暗地里分成好几派,互相角力。表面上相安无事,但背底里却是暗潮汹涌。
不过,温世伯在我们面前,是从不谈到这些事的。
我只能藉由出入温府的朝廷大臣,大概推测温世伯所拥护的皇子。
拉着季浩在街上转来转去,他始终不说话,任由我拽着他,面对他的臭脾气,我实在没办法。
「季浩,我渴了。」
我停下来,哀凄的抱怨。
「……」季浩冷冷瞧我一眼,显然是不信我的话。
「你还生我的气?」我也有些恼了,不过就是个玩笑嘛!
季浩看着我,长叹一口。
「隐樵,我有时觉得你太过油滑。」
我忍不住回嘴。「哦?我油滑?是你太君子了吧?」
他正色以对。「我们是读书人,这才是正道。」
「是、是。」等你当了官,被人陷害下狱时,就不要说我没教过你。
我轻哼一声,反正敷衍也敷衍过了,我还是拉着季浩进了茶肆,叫了清茶和几盘点心。
才安顿好,便听得一句:
「你胡说什么?若是左允眉不死,皇上可能连皇太子都还不肯立!他死了才好!」
我一听,脸色微变,转过头去,看到言谈间说到我叔叔的,正是坐在后方的那一桌人。